到了年三十這天,過年的氣氛達到了最高峰,家家戶戶的院門上都貼上了對聯。

    在城裏人習慣直接買印刷對聯的時候,文家村還保留著手寫對聯的習慣,在年三十前兩天的時候,村裏會毛筆字的人都會在祖廟前擺好長桌,免費幫村裏人寫字,村裏人隻要買了紅紙,裁剪成長條,就能直接去祖廟那排好隊等著就成。

    文雪柔家的對聯也都是在祖廟前找人寫的,既實惠,又好看,感覺遠比印刷的來的有誠意。

    說起來,毛筆字文雪柔以前也跟四爺爺練過一段時間,後來讀書的時候,也會練練,但終究還是荒廢掉了,寫出的字中規中矩,沒有自己的風格,哪像那些練了幾十年的老人,從最初的臨摹到現在的自由發揮,有了自己的風格,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對聯,她憑著對字體的認識,都能認出不少人來。

    一路走來,遇見的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出村打過工的人,穿著方麵明顯和沒出過村的人有區別,一個個穿著皮外套或是小馬甲等在村裏少見的衣服,和村裏那些幾乎千篇一律耐穿耐磨,沒什麽花樣的衣服相比,確實吸引了不少村裏年輕人的羨慕眼光。

    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說說外麵的世界有多大,城裏有多繁華,外出打工有多好,吃香的喝辣的,惹來一些沒上學,在家裏幫忙放牛做家務的年輕人好一陣向往和羨慕,或許經過這一番對話,過完年之後,又會有不少人會跟著一起離開文家村,前往繁華的大都市裏賺錢,到那個時候,他們才會明白,說的人隻說了打工能賺到錢的幸福,卻沒告訴他們在外麵打工的艱辛,能不能堅持下來,還真是很難說。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年三十的晚飯吃的早,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動手準備晚上那頓豐盛的大餐,這個時候小孩子就成了最自由的人,不僅有很多零嘴吃,還沒人管他們,一個個都在外麵瘋玩,光是這一路上,就不下七八群成群的小孩子跑過去,他們有的洗了澡,換上了新衣服,也有的還沒洗,穿著有點點爛泥的衣服,在村頭村尾的小路上跑來跑去。

    但不管他們洗沒洗澡,穿沒穿新衣服,上衣或是褲子的口袋裏,無一都是鼓鼓囊囊的,裏麵不是裝滿了各種零食,就是裝著從三百響的成掛鞭炮上拆下來的單個鞭炮,手上再拿根香,真是隨走隨點,看到哪裏有個坑或是有個洞,點了鞭炮就往裏麵扔,有些膽大不怕罵的,還往人腳下扔,扔完就跑,在大人嗬斥之前,就跑的遠遠的。

    山村裏的孩子都很野,上山下河,抓野兔掏鳥窩,不分性別,都是老手,這玩鞭炮,自然也不會少了女孩子,她們一個個也膽大的很,連那種大個的牛糞炮,也照玩不誤,絲毫不遜色於男孩子。

    就在這一路濃烈的過年氣氛下,文雪柔一家來到了二叔文定山家,還沒到門口,遠遠的就看到二叔和三叔的幾個孩子正在門外的空地上玩鞭炮。

    和老大文定國不同,老二文定山和老三文定河孩子都比較多;像二叔文定山,家裏有三個孩子,其中最大的才十四歲,叫文雪梅,下麵是一個弟弟和妹妹;弟弟叫文誌勝,妹妹叫文湘竹,前者十二歲,後者八歲。

    而三叔文定河,家裏孩子更多,有四個,分別叫文青竹,文誌路,文小蘭,文小青。四人中,文青竹最大,今年和小妹文雪晴一樣是十七歲,隻是比小妹小了幾個月而已,然後文誌路次之,今年十三歲,最後文小蘭和文小青都是妹妹,前者五歲,後者才一歲多,路都不怎麽會走,一般都是老大文青竹照顧。

    這一大群孩子,除了二叔家的三個孩子都在上學之外,三叔的幾個孩子隻有文誌路在上初中,老大文青竹初中畢業後就留在了村裏,幫忙做家務。

    這在文家村裏是很普遍的現象,讀完九年義務教育就迴家,加上又是女孩子,山村裏的思想,都是趁著女孩子還年輕,在家幫幾年忙,等年紀大了,嫁出去,那就等於潑出去的水,收不迴來了。

    小妹文雪晴如果不是在文雪柔的堅持下,恐怕也會走上這條路,甚至很可能上完小學就會輟學迴家,所以往往在看到文青竹的時候,文雪晴都會暗自慶幸自己有個好哥哥,雖然這個好哥哥現在變成了姐姐,但姐姐可以比哥哥更加親密,許多女孩子煩惱的事情,對哥哥不好說,對姐姐那就可以暢所欲言了。

    或許正是因為一直想要個姐姐的原因,在知道文雪柔的事情之後,文雪晴出乎意料的十分輕易的就接受了這件事情,甚至乎有時候還會偷偷開心。

    當然,偷偷開心這種事,自然是不能讓文雪柔知道,否則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呢。

    文雪柔一家四口,走到近前,很快就被這幾個堂弟堂妹給發現了,一個個嘴很甜的叫大伯大伯母,叫文雪晴為阿晴姐,隻有在看到文雪柔時,一個個都有些張不開嘴,嘴裏含含糊糊的叫了姐姐,聲音小到聽都聽不清。

    對此,文雪柔也沒辦法,就算沒聽清,也照樣微笑著點頭。

    畢竟是小孩子,如果是大人,在知道文雪柔的事後,知道現在的她還是‘他’,隻不過換了個模樣而已,雖然可能會因此感覺有些陌生,但總歸還知道是誰,可小孩子就不同了,以前的堂哥帶著他們玩,那可是十分熟悉,可現在堂哥一變樣,那對他們來說幾乎就跟陌生人一樣,不僅稱唿變了,人也變了,那曾經的親密和熟悉,也都煙消雲散,幾乎就等於玩遊戲刪檔重來了。

    走在文雪柔身邊的小妹偏頭看了眼姐姐,伸手拉了下文雪柔的手,文雪柔望過去,看到了小妹眼裏的支持,不禁笑著摸了摸小妹的頭。

    小妹看了眼聚在一起的幾個堂妹堂弟,除了年紀最大的文青竹和年紀最小的文小青之外,其他幾個都在這裏,便是才五歲,過完年馬上六歲的文小蘭,也拉著自己哥哥文誌路的衣服,站在一邊。

    她想了想,跟文父文母打了聲招唿,朝堂弟堂妹們跑去,而文雪柔和文父文母,便直接進了二叔家的院門。

    之前說過,文雪柔二叔以前在外麵幫人拉貨,賺了不少錢,後來在分家產的時候,他拿了部分折現的錢和一塊地,在村裏蓋起了樓房。

    最初時,這房子不過一層半,後來又逐漸加了兩層,最近,也就是前年,又進行了一次裝修,整棟樓看起來也就跟新建不到一年的模樣,正麵有瓷磚,頂層有琉璃瓦,遠處看去還能看到樓頂太陽能熱水器和臥室窗外的空調,再配上前院的防盜門,在村裏所有樓房中時髦度也是排的上號。

    作為村長兼族長,或許這樣的房子有些太高調,先不說文雪柔二叔做村官的這幾年究竟有沒有貪汙受賄,隻說一句俗話,天高皇帝遠,便能理解文雪柔二叔這麽高調卻沒事的原因了。

    當然,說閑話的肯定有,可也隻敢在暗地裏說說而已,根本就是無傷大雅的事。

    二叔家的院子很大,遠超文雪柔家的前院,地麵是水泥地板,左側留有部分空地,種了兩棵枇杷樹和一棵桂花樹,貼牆還放著一排觀賞樹,而右側則是半開放推拉門的廚房。

    文雪柔和文父文母進去,恰好遇到正在這邊晚飯的二嬸從廚房裏出來,見到三人,二嬸十分熱情的招唿著三人進屋坐,態度並沒有因為文雪柔的變化而改變。

    這也是當然的,文雪柔迴家這段時間,尤其是準備祭祖的那幾天,和家裏大部分親戚早已有接觸,便是要驚訝和吃驚,在那個時候也已經吃驚完了,加上文雪柔一家和二叔家關係本就十分要好,文雪柔的事,二叔二嬸最多感到遺憾和惋惜,還不至於因為這點事而翻臉不認人。

    不過,二叔的態度沒變,三叔一家的態度可就又不同了。

    兩家關係本就不怎麽好,在一些土地和房產方麵有很多分歧,平時見麵雙方都沒什麽話說,更別提文雪柔的事情爆發之後,她二嬸嚼了不少舌根,到處幸災樂禍,說些風言風語,甚至還把這歸咎於老天爺的懲罰,就因為分家產的時候,她爹作為長子,不僅分到了老房子,而且還分了四畝地。

    分家產這種事,其實在分完之後,就已經蓋棺定論,都有族老當見證人的,而且文雪柔她爺爺分家產時相對也比較公平,並沒有太傾向誰。

    像二叔,本來分給他的是五畝地,但二叔沒要這麽多,將五畝地中的三畝折成了現錢,還有兩畝地,其中一畝地和村裏人換了塊地,也就是現在建房子的地方,剩下的一畝留著自家種菜,就是這一點地,二叔家也種不過來,所以又租出去了一半多,其中有一部分是水稻田,二叔家就跟人家約定,用一部分水稻來付租金,到現在,二叔家就依靠這一部分水稻,偶爾再買點商米,就能吃飽,還不用怎麽幹活。

    至於三叔家,當時分家產時,三嬸就已經懷孕,而且作為最受寵的小兒子,不僅分到了四畝地,而且還由文雪柔爺爺出錢,在村裏買了塊地蓋房子,便是這蓋房子的錢,也是她爺爺出的。

    這種分配,咋一看好像和文雪柔家差不多,可實際上三叔一家還是占了便宜,要知道,地是文雪柔爺爺買的,房子也是她爺爺蓋的,說好是借的錢,實際上到現在都沒還過,就更別提在蓋房子那一段時間,三叔和三嬸一家一直住在老房子裏,也就是文雪柔他們家,吃的喝的,都是文父文母張羅,便是三嬸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時候,也是文母負責照顧。

    可以說,文雪柔一家對三叔一家已經夠好了,可在新房蓋好,三叔一家搬出去後,還到處跟人說是被文父文母趕出家門的。

    那一段時間,村裏人都還不知道三叔一家的嘴臉,所以鬧得蠻兇的,最後還是族老出麵,將這件事平息了下去,然而,這樣的事,還僅僅隻是一個開頭,後來一係列跟文雪柔家類似的事情,終於讓村裏不少人認清了這一家的嘴臉,所以才暗地裏說三叔是白眼狼,

    當然,畢竟也是本家少爺,就算是到了現代,家族裏的階級沒那麽分明了,這樣的話也不過是私底下說說而已,都是在同一個村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好撕破臉皮。

    然而,便是再壞的人也會有同夥,村裏也有些人跟三叔一家交好,這也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了。

    總而言之,三叔一家在村裏的風評在大部分村民裏一向很差,便是文雪柔一家,在平時也少與三叔一家交流,也就隻有逢年過節,親戚聚餐的時候,能夠坐在一起,隻是文父一向比較沉默,而三叔一家雖然刻薄愛搬弄是非,可家庭環境還是比文雪柔一家要好些,所以一直看不起文雪柔她爹,也不願怎麽搭理文父,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兄弟關係,兩家估計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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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家人的關係一直如此,便是文雪柔的事情之後,其實也沒多大的變化,再不待見又能不待見到哪去呢?所以在文雪柔叫了三叔,見他不搭理自己後,她也不予理會,反正該有的禮節她都有了,至於對方的反應如何,不在她在意的範圍之類。

    對於這樣的情況,二叔是早已習以為常,所以也沒說什麽,隻是招唿文雪柔坐。文雪柔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便找了個借口起身離開,進了二叔家的三層小樓裏。

    大廳裏的電視正在播放著動畫片,也沒什麽人看,都在外麵玩,隻有三叔的大女兒文青竹帶著最小的女兒文小青在這裏。

    這一大一小正在看電視,文青竹還幫著妹妹剝橘子吃,聽到腳步聲迴過頭來,看到了文雪柔,微微愣了一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來人是誰,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過來,語氣有些別扭的喊道:“阿姐。”

    文雪柔微笑著點點頭,在文青竹身邊坐下。

    正所謂禍不及家人,三叔三嬸對文雪柔和文雪晴很不待見,但文雪柔一家對於三叔的孩子,卻十分好的,從來不在他們麵前擺什麽臉色,僅這心胸就遠比三叔三嬸要來的寬闊些。

    坐了一會兒,文青竹一邊照顧小妹文小蘭,一邊偷偷的打量文雪柔。人都是視覺動物,隻要改變了樣貌,不管內在還是原來的,總會感覺到陌生,這種從熟悉到陌生的轉變,實在是一個很奇異的變化。

    總坐著不說話,氣氛隻會變得越來越尷尬,最後還是文雪柔開了口,文青竹也隨之迎合,倆人閑聊了一會兒,漸漸的找迴了一點那種熟悉的感覺,雖還不至於像以前那樣無忌,但總歸有了破冰的現象。

    聊了會,文雪柔見文青竹懷裏才一歲多的小堂妹一直十分好奇的看著她,便伸手想抱抱小堂妹,隻是以前她伸手還行,畢竟感覺熟悉,可現在她換了副模樣,才一歲多的小孩子哪分辨得出來?見文雪柔伸手想抱,小堂妹就一個勁的往文青竹的懷裏鑽,最後文雪柔隻能不了了之,心中稍微有些遺憾,她還是挺喜歡小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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