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川的河水靜靜的流淌著,不會停歇也不會終止。


    漫步在鴨川河畔,橋本奈奈未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享受著愜意與悠閑。此時的櫻花已經落盡,鴨川的河岸兩邊雖然依舊樹木茂盛,百花盛開,但卻少了幾分絢爛,多了些許幽靜。


    鴨川的兩岸似乎與五百年後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走在河岸邊的石埂上,出來散心的橋本奈奈未不自覺的將眼前所見的一切與五百年後相比,卻發現五百年前的京都與五百年後的京都,除了少了一些高樓之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今天的橋本奈奈未換上了一身男裝,將頭發紮成一束馬尾垂在身後,不僅如此,在她的腰間還鄭重其事的佩戴著一長一短兩把刀,就如同這個時代最常見的武士一樣。隻是橋本奈奈未俏麗的容顏即便是刻意偽裝還施加了幻術偽裝成男人的樣子,也依舊顯得清秀俊朗,一路走來,引得不少路邊少女的注視與驚歎。


    看著眼前朝著自己遞出手絹的侍女,以及不遠處坐在牛車中緊張的探頭張望的少女,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的橋本奈奈未有些無奈的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最終還是對這位來替自家小姐表達傾慕之情的侍女說道:“實在抱歉,小生已經有家室了,隻好辜負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看著神情有些落寞的侍女與失望的小姐,橋本奈奈未在感到一陣愧疚的同時,心裏不免也有些異樣的情緒。雖然在五百年後,作為少女偶像的自己也擁有著很多女性的飯,但是被同性表達傾慕,對於橋本奈奈未來說還是第一次。這樣的經曆讓她感到有些奇妙的同時,也不由得心中有些竊喜。


    心情變好的橋本奈奈未用鼻子哼著五百年後的曲調,不知不覺之間,便走到了後世祇園的位置。


    此時的祇園還不是後世被幕府允許開設茶亭的著名花街,但此時也已經初見繁榮了。因為臨近八阪神社的關係,這裏雖然不像後世一樣遍布茶亭和料亭,但是卻依舊分布著許多小店和宿屋。


    看著這一片繁榮與熱鬧的景象,走的有些累了的橋本奈奈未摸著自己稍稍覺得餓的肚子,挑開路邊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小店門前的布簾,走了進去。


    小店的生意似乎不錯,店裏坐著不少客人,大部分都是途徑此地的客商或者前往八阪神社以及附近寺社參拜的信徒。小店的老板似乎考慮到了客人身份不同的問題,在小店內用欄杆隔開了一塊要略高於地麵的地方,並鋪設了幾級台階用以區分客人的身份。幾名武士正坐在那裏,似乎在談論著什麽有趣的話題,興致很高。


    橋本奈奈未揉了揉鼻子,嗅覺靈敏的她很明顯的聞到在這些普通客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酒味與汗臭味,這讓生性愛幹淨的橋本奈奈未略有些嫌棄。但想到其他家可能也是一樣,於是她還是捂著鼻子走上台階,找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板娘看著走進來的橋本奈奈未,不由得眼神一亮,這樣俊俏的年輕武士即便是在京都這樣風流的地方也是不多見的。抱著這樣的想法,揮退了一旁正準備招唿橋本奈奈未的夥計,老板娘親自朝著橋本奈奈未走了過來。


    “這位武士大人麵生的很,不知大人是從哪來呀?”老板娘走到橋本奈奈未身邊,帶著笑意的向她問道,一邊問著眼神之中還帶著一絲魅惑的神色:“不知大人想吃點什麽?”


    橋本奈奈未看著似乎想要誘惑自己的老板娘,感到好笑的同時也抬起頭看著懸掛在小店四周牆壁上的菜牌,這一點似乎和五百年以後都沒有什麽區別。隨意挑選了幾道自己吃過的小菜之後,橋本奈奈未便將想要獻殷勤的老板娘打發走了,這似乎引得老板娘臉上一陣不快。


    在夥計將菜肴都端上來以後,橋本奈奈未這才一邊吃著小菜,一邊將視線透過臨街的窗戶看著窗外,欣賞著這個時代的風景。


    這家店的菜色雖然尚可,味道在橋本奈奈未吃起來也還算不錯,但是在缺少後世那紛繁複雜的調味料之後,這個時代的料理自然無法與後世的料理相提並論。雖然可能有精研料理的廚師在廚藝上不遜後世,但是至少在這樣的小店裏是肯定沒有那樣技藝精湛的廚師的。


    此時尚算春季,天氣並不炎熱,因此雖然川床料理起源於鴨川河畔,但現在卻還沒有到在河灘上擺出納涼席的時候,橋本奈奈未看著流淌的鴨川河,心中忽然興起了要在夏夜的時候和千夜一起在鴨川河上泛舟的想法。在盛夏的夜晚,泛舟鴨川河上,與心愛的人一起欣賞著美麗的夜空與鴨川兩岸的景色,這無疑是一件極為愜意與浪漫的事情。


    橋本奈奈未這樣想著,嘴角不免蕩起一絲笑意,俏麗的容顏令小店內不少人都看呆了眼,就連坐在一旁原本討論著事情的幾名武士都變得有些呆滯了,而原本還因為橋本奈奈未的拒絕而暗自羞惱的老板娘更是難掩臉上的羞怯。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的橋本奈奈未並未察覺到店內氣氛的變化,或許就算有所察覺她也不會在意,作為少女偶像引來注視,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橋本奈奈未早已對這種目光免疫了。


    然而一陣吵鬧聲很快打破了店內的奇怪的氣氛,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店外吵鬧聲傳來的方向,似乎有人在打罵著什麽。


    橋本奈奈未皺著眉頭,雖然很討厭這種事情,但在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前,她並不想管這些事情。在橋本奈奈未看來,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自己的規則,以五百年後的人的思維方式要求這個時代的人,貿然介入其中,有時反而會好心辦壞事。


    然而就在橋本奈奈未不打算管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忽然感知到一陣淡淡的妖氣。妖氣並不濃烈,應該隻是普通的小妖怪,但這並沒有讓橋本奈奈未忽視這股妖氣,難道有妖怪在為禍嗎?


    這樣想著的橋本奈奈未的神情一變,原本隻是厭惡的眼神變得專注和淩厲起來,如果是妖怪為禍的話,自己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橋本奈奈未扶了扶腰間的武士刀,站起身朝著小店門外吵鬧的地方走去。


    橋本奈奈未來到小店外,發現事情似乎與她所想的有些出入。外麵確實有妖怪,但是卻不是妖怪為禍,而是在被欺負。一個散發著淡淡的妖氣的小女孩倒在地上,正在被一群壯漢圍著,雖然不時被踢打著,卻始終緊緊的抱著懷裏的東西。


    雖然奇怪為什麽妖怪會被人類欺負成這個樣子,但是無論如何一群壯漢欺負一個小女孩,還是給了橋本奈奈未出手的理由。更何況,身為大妖怪,坐視小妖怪被人類欺負,可不是一個大妖怪應該做的事情。


    “住手!”橋本奈奈未高喝一聲,走上前去,推開圍在小女孩身邊的壯漢,將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拉了起來,看著小女孩身上的塵土與傷勢,頓時皺著眉頭對一旁正氣勢洶洶想要對她動手的壯漢喝罵到:“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這群壯漢似乎沒有看清橋本奈奈未武士的身份,直接怒罵到:“那裏來的臭小子,多管閑事!”說著便朝著橋本奈奈未動起手來,似乎想要連她一起教訓。


    然而橋本奈奈未可不是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毫無反抗能力隻能任由這群壯漢踢打,隻是簡單的一個側身,然後抓住壯漢朝自己伸過來的手一拉一扯之間,便已經將一名朝自己衝來壯漢放倒,然後一腳踩在這名壯漢的腦袋上,抬手抽出了自己腰間的武士刀。


    看著抽出刀來的橋本奈奈未,這些壯漢這才發現橋本奈奈未武士的裝扮,頓時變得戰戰兢兢起來,在這個時代,武士與平民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身份鴻溝,對於一個武士而言,殺掉幾個平民,還是冒犯了自己的平民實在是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情。


    被橋本奈奈未手中的武士刀嚇到,這群隻能算是地痞無賴壯漢頓時跪在了地上,其中一個還能說得出話來的趕忙朝著橋本奈奈未求饒道:“武士大人饒命啊!武士大人饒命啊!”


    看著跪在地上的壯漢,橋本奈奈未忽然感到有些荒誕。這些剛才還在恃強淩弱、踢打著自己身旁這個小女孩,想要對自己動手的壯漢們,在看到自己手中的武士刀和知道自己武士的身份之後,便頓時跪在了地上,成為生死被掌握於他人之手的弱小,這樣瞬間的身份顛倒,讓橋本奈奈未感到格外的諷刺。


    “你們為什麽要打這個孩子,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你們就不覺得羞恥嗎?”同樣的話語,橋本奈奈未又問了一遍,甚至不像剛才那樣充滿了憤怒,但是這樣平心靜氣的問話,卻讓跪倒在橋本奈奈未腳邊的壯漢們忙不迭的迴答著她的問題,與剛才她怒而出聲時想要連她一起教訓的表現截然不同。


    “大人見諒!這個小……小丫頭是個慣偷,經常來我們店裏偷東西,若是一次兩次我們教訓教訓她也就算了,但是這小丫頭實在是來的太多次,這次老板發了很大的火,我們沒辦法才會想要打她一頓狠的,讓她以後不敢再來。”被橋本奈奈未踩在腳下的壯漢用討饒的聲音飛快的解釋著事情的始末,生怕自己說慢了,橋本奈奈未手中的武士刀便會斬斷他的脖子。


    聽完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壯漢的解釋,橋本奈奈未麵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依舊將自己懷裏的東西緊緊抱住的小女孩,向她問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是小偷?”橋本奈奈未對這個小女孩並沒有擺出一副語氣嚴厲質問的樣子,隻是輕聲細語的詢問著。


    然而橋本奈奈未這樣的態度,卻讓這個原本倔強的小女孩頓時感到了一陣羞愧,她放開了自己懷裏緊緊抱著的東西,語帶哭腔的說道:“我看他們老是把沒吃完的東西倒掉,實在太餓了才會去偷吃的。”直到這時,橋本奈奈未才看到,這個小女孩一直緊緊抱著的,是兩個飯團,其中一個還被人咬了一口。


    看著被小女孩之前因為緊緊抱在懷裏而擠壓的有些變形的兩個飯團,又看了看跪在自己周圍和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壯漢們,橋本奈奈未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奈,這件事這些壯漢並沒有做錯,而這個小女孩也隻是為生活所迫,雙方都談不上錯,同樣也都談不上對,如果要說錯的話,隻能說是這個時代錯了。


    橋本奈奈未收起了手中的武士刀,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扔在了地上,然後放開了被自己踩著的壯漢之後說道:“這些錢就當賠償你們的損失吧,以後不要在為難這個小女孩了。”


    橋本奈奈未說完,這些壯漢連忙朝她說著:“謝謝大人!謝謝大人!”然後飛快的撿起地上的銅錢,拖著之前被橋本奈奈未打倒的同伴連滾帶爬的逃走了,生怕再多待一會,橋本奈奈未反悔。


    望著跑遠的壯漢們,橋本奈奈未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期期艾艾的小女孩,歎息了一聲之後,從懷裏再摸出了一些銅錢,放在了小女孩懷裏,對她柔聲說道:“這些錢你拿去買吃的吧,以後別再偷東西了。”說完,橋本奈奈未便打算轉身離開。


    並非不想或是沒有能力幫助這個小女孩,隻是橋本奈奈未卻不想與這個時代牽扯的太深。這個小女孩身上的妖氣雖然並不濃烈,但是她與人類無二的樣貌卻顯示出她遠比現在還連完整的人形都不能維持的玖靨她們更有天賦。


    如果橋本奈奈未對這個小女孩提供幫助的話,她無疑是可以活到五百年後的。已經有一個秋雨丸要等自己五百年,橋本奈奈未不希望再多一個。


    然而在橋本奈奈未轉身離開的時候,卻有人從背後叫住了她:“這位武士大人,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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