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原城的天守閣內,橋本奈奈未的房間外,一群人正在焦急的等待。北條氏康臉上神情充滿了擔憂,但卻又有些複雜,隻是不住的踱著步子,顯示出他此時內心的焦躁。


    北條幻庵看著侄子焦躁的樣子,雖然心裏也有些擔心橋本奈奈未的狀況,但還是對北條氏康此時的樣子感到不滿,在他正準備提醒北條氏康的時候,一個帶著不滿的威嚴女聲卻搶在他前麵對北條氏康斥責道:“新九郎,穩重一點,你這個樣子像怎麽迴事!遇事須有靜氣,北條家的少主怎麽可以如浮躁。”


    “母親?你怎麽來了!”北條氏康聽到這個聲音,趕忙轉過身,看到的卻是自己的母親,北條氏綱的正室養珠院正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之下走了過來,雖然她的表情淡然,但是北條氏康還是能從母親的眼神中感受到她濃濃的不滿。


    “真是的,當年我生你的時候,你父親也沒有像你一樣焦躁不安。這隻是一個和你毫無關係的女人,你就焦躁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養珠院在訓斥了北條氏康之後,這才同一旁的北條幻庵見禮,同時向他問道:“幻庵大人,情況怎麽樣了?孩子生出來了嗎?”


    北條幻庵朝養珠院見禮之後,才搖了搖頭說道:“半個時辰之前我正在替秋雨丸上課,千葉夫人忽然感覺到肚子疼,我擔心她是要生了,就趕忙讓侍女去請了大夫和穩婆,等穩婆來的時候,她的羊水已經破了,就隻能安排接生了。隻是生到現在還沒有生出來,怕不是會難產?”


    “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你們男人懂什麽。”養珠院搖了搖頭,神情之中雖然帶著不屑,但還是走到了房間門前,有些關心的看著房門,傾聽著門內傳出來的動靜:“我當年生氏康的時候,不也生了兩個時辰嗎?這才半個時辰而已,還早得很。”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養珠院聽著房間內橋本奈奈未有些淒厲的喊聲,還是將緊閉的房門拉開走了進去,然後對想要跟進來的北條氏康斥責道:“女人生孩子,你一個大男人看什麽看,退後!有什麽事我會告訴你的,又不是你的孩子,這麽關心幹什麽。有這個功夫不如好好地娶一房妻室,也好給北條家再添個繼承人。”


    麵對著養珠院砰然關上的房門,北條氏康也隻能無奈的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尷尬。而一旁的北條幻庵則臉上帶著笑意對他說道:“氏康你也確實需要考慮這個問題了,你父親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娶了你母親為妻了。我迴頭和兄長大人說一下,看看小田原城有沒有適齡的姑娘,幫你物色一位妻室吧,就算不迎娶正室,你也需要一位妾室來服侍你了。”


    “叔叔!我……”北條氏康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眼神之中難掩失落的猶豫了一下之後才對北條幻庵小聲說道:“我還不想結婚,這件事以後再說吧。”雖然明知不可能,但北條氏康心中卻怎麽也無法答應自己叔叔替自己謀娶一位妻室的建議。


    北條幻庵正準備斥責北條氏康,但是看到他眼神之中的失落,卻也無奈的歎息了一聲之後對北條氏康說道:“既然你堅持,作為叔叔我也不好再說什麽,我隻能提醒你一句,氏康,有些事情注定是沒有結果的。”北條幻庵這麽說著,但是心中已經下定決心,盡快替北條氏康尋找一門合適的親事。


    “我知道,叔叔。”北條氏康看著緊閉的房門,聽著門內傳來的橋本奈奈未的聲音,擔心之餘也滿心的無奈:“她是別人的妻子,我不會有不該有的妄想的。隻是有些事情想要割舍是需要時間的,請給我一些時間吧,叔叔。”雖然明白北條幻庵也是為了自己好,但北條氏康實在一時之間無法放棄。


    北條幻庵此時也隻能選擇相信北條氏康真的能割舍下這段不該有的感情,北條家的少主喜歡上別人的妻子這種事,實在是太有失體統。更何況,橋本奈奈未的丈夫,千夜的存在更不是北條家可以招惹得起的。想到這裏,北條幻庵也隻能擔心的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默默的向佛祖替橋本奈奈未祈求她能夠母子平安,順利生下孩子。


    房間內,養珠院看著躺在榻上的橋本奈奈未,眼神裏也有一些擔心,隻有真正生過孩子的女人才能明白這其中的兇險。看著房間內忙碌的侍女和正在替橋本奈奈未接生的穩婆,養珠院向一旁的小菊問道:“情況怎麽樣了,孩子怎麽還沒生下來?”


    “啊,養珠院大人!”小菊這才發現養珠院進來,趕忙想要跪下向她行禮,然而此時的養珠院隻是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對小菊問道:“怎麽迴事,我聽說都生了半個時辰了,怎麽孩子還沒出來嗎?”雖然之前在門外對北條氏康說半個時辰還沒生出孩子來是常事,但是養珠院知道,生孩子這種事,每多拖一刻,都是對產婦生命的威脅。


    “穩婆說夫人是第一次生產,太過緊張以至於產道打不開,所以孩子一直生不出來。”小菊趕忙向養珠院迴稟著,此時房間內的氣氛因為橋本奈奈未的慘叫聲以及侍女們的慌亂而顯得十分的緊張,雖然都在忙碌著,但是在養珠院看來,她們都在慌亂的不知所措。


    “再去打盆熱水來!”正在替橋本奈奈未接生的穩婆大聲喊道,小菊聽到聲音正準備去打熱水,但是看著養珠院她又不敢擅動,一時之間,臉上的表情頓時焦急起來,而其他的侍女也聽到了穩婆的話,幾名侍女居然都同時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準備去打熱水。


    養珠院看著小菊的表情以及其他慌亂的侍女,皺了一下眉頭這才對小菊和其他慌亂的侍女吼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打熱水來!吩咐下去,讓他們多燒一些。真是的,偌大的小田原城,難道連替女人接生的準備都做不好嗎?這樣將來氏康的孩子出生的時候,你們豈不更加手忙腳亂!”


    看不下去的養珠院頓時開始指揮起房間內的侍女們來,這些侍女因為都是年輕的少女沒有經曆過生孩子這種事以及被橋本奈奈未生孩子的樣子嚇到的原因,一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此時養珠院的命令,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不再像之前一樣慌亂。


    見房間內的侍女們都不再慌亂,一直在照顧橋本奈奈未的若蝶也放下了擔心,向養珠院道謝道:“多謝這位夫人,不然的話,這些侍女確實不知道該怎麽做。還未請教夫人是?”雖然在向養珠院道謝,但若蝶的手卻一直握著橋本奈奈未的手,以自身的力量壓製著橋本奈奈未的力量,避免她因為生孩子而失去控製,從而變成妖怪。


    以橋本奈奈未大妖怪的力量,如果此時失控的話,隻怕頃刻之間就能將整個小田原城凍成一座冰山,所以若蝶一刻也不敢放鬆,正集中了絕大部分精力在壓製著橋本奈奈未的力量。


    “妾身是北條家的主母,氏康的母親。”養珠院介紹著自己的同時,並沒有奇怪為什麽若蝶一直握著橋本奈奈未的手,在她眼裏,這隻是橋本奈奈未在尋求一個安慰而已。況且生過孩子的養珠院知道,女人在生孩子的時候,如果要用力的話,手裏是會不自覺想要抓住什麽的,這個時候身邊侍女的手無疑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原來是北條夫人,請恕小女失禮。”若蝶剛忙向養珠院行了一禮之後,對她勸說道:“產房汙穢,夫人怎麽進來了,還是在外邊等候吧,別衝撞了夫人。”此時充作產房的橋本奈奈未的房間因為產婦不能見風的關係,整個房間之中充斥著羊水的味道和血腥味等其他味道混合的氣味,若蝶這麽說也是出於對養珠院的擔心。


    像養珠院這樣身份尊貴的人,在戰國時代的生活與普通老百姓比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有著貴人的腳不能沾染泥土這樣的說法,若蝶在京都的時候,曾經見過不少貴婦在出門的時候,甚至要在地上鋪上毛氈才會行走,但是養珠院似乎對此並不在意:“這又怎麽了,妾身生孩子的時候不也一樣經曆過這些。千葉夫人是小田原城的客人,在此生產,我作為北條家的女主人,理所應當來看看。”


    說到這裏,養珠院看著依舊在哀嚎的橋本奈奈未,走到她身旁跪坐了下來,對橋本奈奈未說道:“千葉夫人,請放鬆,你越緊張孩子就越難生下來。現在聽我的,來吸氣,用力深吸一口氣。”


    此時的橋本奈奈未下身傳來的劇烈疼痛已然占據了她全部的心神,當她耳邊響起養珠院的聲音的時候,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樣,頓時本能按照養珠院的話去做,在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穩婆也趁機對她說道:“夫人,用力!”


    橋本奈奈未頓時繃緊了身體朝著下身用力,然而下身傳來的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又打斷了她的用力,使她一聲慘叫之後倒在枕頭上大口的喘著粗氣,似乎這一下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


    “千葉夫人,不要放棄,想想你還沒出世的孩子,想想你的夫君,他肯定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吧?你也一定很想見到自己的孩子吧,加把勁把孩子生出來,你就可以見到她了,不要放棄,我們再試一次!”養珠院鼓勵著橋本奈奈未,試圖用話語來激勵她。


    然而橋本奈奈未此時已經幾乎失去了意識,她所能做出的僅僅隻是本能上的反應,對於養珠院的話,她雖然確實想要去想自己的丈夫,但是下身劇烈的疼痛讓她始終無法集中精神,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讓橋本奈奈未根本無法去思考任何事情。


    “不行啊,夫人的產道一直打不開,這樣下去大人和孩子就都危險了!”穩婆檢查了一下橋本奈奈未狀態,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緊張,抬頭向養珠院說道。在戰國時代,女人生孩子無疑是一次闖鬼門關,一旦難產,產婦和嬰兒都有可能殞命,這由不得穩婆不緊張,萬一橋本奈奈未出事,她很有可能因為被遷怒而被殺死。


    養珠院聽到穩婆的話,眉頭頓時也皺了起來,生過孩子的她明白這是怎樣的危險,如果孩子生不下來的話,很有可能會讓孩子胎死腹中。於是養珠院趕忙對橋本奈奈未說道:“千葉夫人,放鬆,你不放鬆身體的話,孩子是沒有辦法剩下來的,深吸一口氣,放鬆!”


    然而這一次橋本奈奈未卻沒有辦法按她的話去做,一口氣還沒有吸到一半便一聲哀嚎的倒了下去,橋本奈奈未抓著若蝶的手,痛苦的哀嚎著:“好痛啊!若蝶,千夜在哪裏!我好痛啊!”


    橋本奈奈未用力的抓著若蝶手,讓若蝶感受到她的痛苦,並且攥緊的手,也讓若蝶感受到了橋本奈奈未身體的緊繃,這種狀態下的橋本奈奈未如果不能放鬆的話,是沒有辦法將孩子生下來的。若蝶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迅速的打開之後放到了橋本奈奈未的鼻子下麵,然後對她喊道:“夫人,用力吸氣!”


    橋本奈奈未聞聲用力一吸,將空氣和瓶子裏的藥一起吸進了身體。在若蝶拿出的藥物的作用下,橋本奈奈未忽然覺得下身傳來的疼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穩婆見狀,趕忙檢查了一下之後對橋本奈奈未喊道:“產道打開了,夫人,吸氣,用力把孩子擠出來!”


    此時的橋本奈奈未聽到穩婆的聲音,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想要將自己腹中的胎兒生出來。隨著橋本奈奈未的用力,終於一聲啼哭傳了出來,穩婆從橋本奈奈未的下身托起一個肉團,對橋本奈奈未說道:“恭喜夫人,是位公主!”


    見孩子終於順利的生了出來,無論是橋本奈奈未還是若蝶都鬆了一口氣,就連一旁的養珠院也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若蝶此時才敢放開橋本奈奈未的手,從穩婆手中接過孩子,用熱水將孩子洗幹淨之後,趕忙用早已準備好的繈褓包好,放在了橋本奈奈未的身邊。


    看到自己的孩子,橋本奈奈未這才徹底放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若蝶也才得以抽身離開房間,將一張紙條折成千紙鶴之後,變成一隻鴿子放飛了出去,將這個好消息傳達給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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