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震當場愣住,似乎也不相信,旋即又怒斥道:「一派胡言!宮中守衛如此森嚴,何人能闖進寢宮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太醫院院首當即拜倒,「微臣豈敢欺瞞王爺!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所言非虛!望王爺明鑑!」


    「並非沒有可能。」蘇漓忽然開口,清冷的眸光冷冷地掃視四周,所過之處,眾人皆止不住心頭一顫,隻聽她沉聲又道:「兇手或許一早已經在寢宮之中,根本無需出入宮門。另外,此人極有可能是皇上身邊信任的人,因而皇上毫無防備。」


    「即便沒有防備,窒息而亡之人怎會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陽震當即提出疑問。


    眾人抬眼一看,龍床之上被褥平整,果真沒有半點淩亂的跡象。


    蘇漓眼光頓時沉冷,凝重道:「因為,兇手會武。此人趁機先點了皇上穴道,行兇後又解開了穴道,所以皇上根本沒有反抗之力,自然也就不會掙紮唿救。」


    「啊?!」周圍傳來一片吸氣聲,百官麵色皆變,為首之人憤然怒道:「究竟何人如此歹毒?膽大包天?」


    蘇漓轉眼望去,說話之人五十開外,鬍鬚花白,正是丞相齊沐爾。蘇漓早有耳聞,此人素有正直忠耿之名,深得汴皇信任器重。論威望,於朝中唯有他能與舅父不相上下。


    他一開口,百官紛紛應和,悲憤不已。此刻宮女如雲已被侍衛押迴內殿,嚇得麵無人色,說不出話來。


    齊沐爾緩步走到她麵前,嚴肅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顫聲迴道:「迴相爺的話,奴婢……如雲。」


    齊沐爾繼續問道:「是你最先察覺皇上有異?」


    如雲怯怯點頭。


    齊沐爾沉聲道:「晚膳過後,何人來過寢殿,停留多久,做過何事,你又是如何發現皇上出事,這期間的過程一件也不許漏,詳細稟來!」


    蘇漓不禁暗贊一聲,齊沐爾不愧是汴國文官之首,遇事不慌不亂,思路清晰。


    「迴相爺的話。皇上用過晚膳,氣色看起來比前兩日好了許多,徐公公見皇上病情好轉非常開心,說要親自去給皇上煎藥,讓奴婢去幫忙。中間這段時間,小林子跟小圓子守在這裏,奴婢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奴婢隻知道,等徐公公煎好了藥,奴婢送去給皇上服用,誰知道……誰知道皇上竟然已經……已經……」


    如雲還沒說完,竟然大哭起來。


    齊沐爾的目光刷地望向跪在一旁的兩名太監,那二人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小圓子連忙迴道:「啟稟丞相大人,徐公公和如雲離開以後,除……除了四皇子,沒有第二個人來過。奴才和小林子一直守在門外,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小林子也連連點頭,守在寢宮外的侍衛們也紛紛證明小圓子所言屬實。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陽驍,事發期間隻有他一個人進過寢殿,兇手會武,還是皇上極為信任之人。目前來看,似乎每一點證據都與他脫不掉關係!


    但是,人人皆知,四皇子深受汴皇寵愛,又是皇室僅剩的皇子,皇位遲早是他囊中之物,他理應不該做出弒父奪位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群臣竊竊私語,紛議之聲不絕於耳。


    陽驍似乎充耳不聞,他依舊跪在汴皇床前,雙手緊緊握著父皇曾經溫暖如今卻已然冰冷僵硬的手指,動也不動。


    殿內燭光搖曳不定,俊臉隱沒淡淡的陰影之中,無法看清他此刻神情。但蘇漓卻分明能感覺到他內心壓抑的悲憤,已經悄無聲息地漫延內殿。


    平日裏最愛嬉笑胡鬧的大男孩突然遭逢巨變,卻冷靜得有些可怕。他甚至還來不及收拾心情,重新振作,就已經被蒙上弒君殺父的嫌疑!


    痛失至親,已是人生極大的痛事。而被指為殺父兇手,更是痛上加痛!


    蘇漓不由自主地心間一疼,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陽驍會是兇手。可汴皇的死,確實詭異,按照方才宮女太監的說法,假如不是有人會隱身術,那這其中必有一人有問題。究竟是誰呢?


    她正苦苦思索,陽震這時上前探向汴皇手腕,他麵色倏然巨變,震驚叫道:「倒行逆施?!此乃我陽家獨門點穴手法!兇手為何會使?」


    蘇漓一震,追問道:「如何得知皇上被倒行逆施點穴?」


    「凡被這種手法點中穴道之人,血脈會呈逆流之狀!」陽震驚疑不定,目光卻定定望向蘇漓,她心頭一跳,方才她探過汴皇的脈象,的確是血脈倒流!


    蘇漓聲色未動,沉聲問道:「皇室中人有誰習過此門絕學?」


    陽震道:「倒行逆施練成並不容易,如今皇族內,隻有三人會這門功夫,一是本王,二是皇兄。還有一個是……四皇子。」


    眾臣譁然大作,答案已經如此明顯。皇上絕不能給自己點穴,陽震當時在宮外與群臣一起,那麽疑兇隻剩下陽驍!


    眾臣難以置信地看著陽驍,方才尚且懷疑的目光已經變為毫不掩飾的鄙夷。丞相齊沐爾眉頭緊鎖,一臉若有所思。


    陽震看著陽驍,痛心疾首地嗬斥道:「枉皇上對你寵愛有加,你竟然如此狠毒,做出殺君弒父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話一出,群臣當即群情激憤,齊聲附和道:「身為皇子,弒君殺父,未來如何有資格當這一國之君?」


    侍衛統領巴達看著這一幕,眉頭緊皺,手已不自覺地握上腰間的劍柄,望向仍跪在床前的陽驍,目光充滿了擔憂。


    陽驍始終沒有迴應,仿佛眾人聲討的人,並不是他。他是如此安靜,安靜得幾乎不像是他。而他越是平靜,越顯得身後那些人仿佛跳樑小醜。承受失親之痛的人不是他們,為何情緒會如此激動?


    真是可笑之極。


    他唇角微微一勾,竟真的冷冷笑了。燭光忽然跳了幾下,光影黯淡下來。他終於緩緩地站起身,迴過頭去,麵無表情地看著那些猶自憤憤不平地大臣。


    他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注視。一對上他的視線,群臣頓覺冰冷的寒意攀上脊背,直竄心頭,頓時沒了聲音。沒有人見過陽驍此時此刻的模樣,不言不語,無悲無喜,所有表情隻餘下,深深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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