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副處長？”
趙旭吃驚地看著鄭凱韻。
書記辦公室，鄭凱韻好整以暇地抽了一口煙，微笑著說道，“要對自己有信心。公安保衛處這段時間在你的管理下就表現得很好嘛。”
趙旭不卑不亢地說道，“鄭書記，公安保衛處的工作，一直在李路副處長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執行人員。論領導能力，我根本不行。”
“你不要妄自菲薄。”鄭凱韻擺擺手，說道，“這段時間公安保衛處的工作我是看在眼裏的。李路同誌經常不在位，平時的工作都是你在主持，我看就做得很好嘛。”
趙旭卻是說道，“鄭書記您可能不太了解情況。公安保衛處過去的大部分工作，其實都是在李路副處長的指示下開展的。李路副處長雖然經常不在崗位上，但是他對處裏的工作很清楚，並且總是能夠提前把相關的工作安排下來。處裏，包括我本人，隻需要按照指示落實下去。”
鄭凱韻的臉色變了，拉下臉來，道，“趙旭，你這是什麽意思。公安保衛處離了他李路就轉不動了？”
趙旭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加重了一些語氣，鄭凱韻道，“我這是在給你進步的機會你明白嗎？你想想，廠裏有哪位像你這麽年輕的幹部能夠得到連跳兩級的機會。你擔任了副處長，上副處就是個時間問題，明年就能給你解決掉。這麽好的機會擺在你麵前你不珍惜，你反而去誇大他人的作用，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趙旭不退讓地看著鄭凱韻，道，“鄭書記，我非常感激廠領導給我的機會，但是我真的無法勝任副處長這個職務。我所說的並不是故意誇大三哥的作用，您可以到處裏了解了解情況，公安保衛處能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是三哥的功勞。鄭書記，我知道現在三哥的遇到了一些危險生死不明，但是我們都相信他一定會安全迴來的。”
“這和李路個人沒有任何關係！”鄭凱韻惱羞成怒，猛地站起來拍了桌子，怒道，“李路的生死和廠裏沒有任何關係！我看的是他占著茅坑不拉屎！廠裏有廠裏的工作，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受到影響！”
他盯著趙旭，道，“趙旭，我告訴你，這不是你能討價還價的事情。任命明天下來，我不管你怎麽想，把公安保衛處給我擔起來！明白了沒有！”
趙旭無奈隻能點頭，“我知道。如果沒其他指示，我先迴去了。”
“好好幹，別辜負了廠黨委的栽培！”鄭凱韻暗含威脅地說了一句。
趙旭默默無語離開了書記辦公室。
此時此刻，楊豔芳騎著自行車來到了人民銀行陸港分行這裏。一名業務科長已經在那裏等著她，一看見她下車，就快步迎上去，滿臉笑容，“楊老師，過來了。”
“詹科長，久等了。”楊豔芳把自行車停好，笑著說。
“沒有沒有，太陽有些大，來來來，這邊請，請到辦公室坐坐。”詹科長一路把楊豔芳請到二樓的辦公室裏去。
對陸港分行來說，楊豔芳是個大客戶。因為沒有公私賬的概念，也沒有安全意識，打拐基金的存折在趙旭手裏，而趙旭沒有避諱自己的老婆。有好幾次需要支取現金，他都托楊豔芳過來辦。
一來二去，陸港分行這邊的人更熟悉楊豔芳。
誰手裏拿著個經常保持著千幾百萬存款的存折，誰就是超級vip客戶。楊豔芳受到這麽高級的待遇那是再正常不過了。這年頭的銀行可沒有什麽服務意識——愛辦辦不愛辦滾，窗口業務員如果遇到什麽事情導致心情不好，直接把窗口關了躲裏麵去休息讓屁民們在外麵隨便怎麽大排長龍。
至於什麽爭相恐後攬儲、放貸，那是根本沒有的事情，這年月的銀行比一級黨委政府都牛逼。缺乏理財方式的八十年代，存款利息幾乎是唯一靠譜錢生錢的方式，而銀行貸款就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了。
如果家裏有個在銀行上班的親戚什麽的，哪怕隻是個普通的辦事員，隨隨便便貸個幾千上萬塊錢做生意，要是沒這層關係，你特麽的就算是政府部門的科長，人家照樣不給你麵子。
這種情況也發生在李路身上，當時紅星廠要貸款，把外匯押了才給你批。而後來的巨額貸款，是因為有國家相關部委出麵，為了讓紅星廠能夠把紅星防務公司與兩伊的軍火貿易的風險都扛上，才讓銀行給放了一大筆錢。
如果陸港分行的隨便一個副行長甚至下一級的主任是李路家裏親戚，他根本不需要那麽麻煩，打聲招唿下去，以紅星廠作為形勢上的擔保，貸個一兩千萬都不是多難的事情。
尋常老百姓存折上有個幾十塊幾百塊的存款那都是小生活過得還算可以的，存折上經常躺著幾千塊的，那差不多是萬元戶了，在銀行工作人員麵前，照樣得挨黑臉。
可是一旦數量達到了幾百上千萬這個量級，那就不是分行敢小看的了。
聊了幾句閑話，楊豔芳說道，“詹科長，我們家老趙準備調深圳去了，這邊的錢也要轉到深圳那邊去，我想問問有沒有什麽方便一些的方式。”
“趙主任要高升了，恭喜恭喜。”詹科長笑著拱手。
楊豔芳笑著說道，“算不上什麽高升不高升的，他的老板派他過去開拓那邊的市場。深圳現在發展很好嘛，全國各地做生意的都往那邊跑。”
“是的是的，深圳那邊的發展非常快。前段時間我有幸去參觀了幾天，真的讓人大開眼界，建設速度太快了。”詹科長嘖嘖地說道。
楊豔芳顯然不願意在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上浪費時間，她再一次問道，“有沒有比較方便的方式？”
詹科長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有，最近才推出來的承兌匯票，你可以用這個，很方便，比帶著現金要安全也更方便。”
“匯票？這是什麽？”楊豔芳不解問道。
詹科長笑著解釋道，“就是銀行開出的票據，注明麵額，這個是可以直接支付出去的，對方拿著匯票隨時可以到銀行門市去支取，和現金一樣的用法，優點就是麵額更靈活也更大。”
“哦？這個很好啊。”楊豔芳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我就開這個匯票，到了深圳那邊，拿著匯票直接去支取就沒問題了？”
“是的，銀行隻認匯票，所以這個東西還是要保管好的。”詹科長笑道。
楊豔芳把存折遞過去，馬上說道，“好，那我就開這個，我那賬戶裏的錢，都開成匯票，給我們家老趙帶著過去。”
“全開了？”詹科長看了一眼存折上的餘額，倒抽一口涼氣。
楊豔芳點頭，很肯定地說道，“是的，他這幾天就要走了，所以時間上比較緊。詹科長，還得麻煩你多幫幫忙。”
說著，她就把一個鼓鼓的幾乎要撐破的牛皮信封遞過去。
詹科長笑嗬嗬一邊拉開抽屜一邊把牛皮信封掃進去，道，“楊老師你每次都這麽客氣。理論上全開出匯票也沒有問題，但是這裏有兩個問題。”
“什麽問題？”楊豔芳說道。
詹科長道，“第一個是金額，楊老師，你這個金額太巨大了，說實話，據我所知，國內各分行到現在好像都沒有開具過這麽大金額的匯票。第二個問題就是，因為這個戶主是趙主任，所以必須要趙主任本人來辦理，同時還要趙主任工作單位的證明。”
“詹科長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楊豔芳心裏一驚一沉，麵上卻是輕鬆得很，道，“工作單位開證明這個太為難人了吧，這是個人賬戶。我們家老趙就是因為公戶太過麻煩，所以才把錢存的個人賬戶。再說了，這是他老板的生意，和工作單位沒關係。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
詹科長笑道，“是是是，這些情況我了解，分行領導也知道，趙主任是李路李總的心腹部下，很多生意往來都依靠趙主任來辦。不過，這個事情真不好辦。”
楊豔芳有些沉不住氣了，臉色拉下來，道，“詹科長，這裏沒外人，你就不要跟我打官腔了。”
詹科長臉色尷尬，壓著聲音誠懇地說，“楊老師，主要是這個金額太大了，而且匯票是新出來的東西，上麵很重視。你可能要找分行領導談一談，分行領導要是有指示下來，我這邊的手續很快，一天就能給你開出匯票，不過得分好幾張來開具。”
“開幾張那沒關係，關鍵是要盡快。”楊豔芳心裏微微歎口氣，道，“行，那你請示一下，幫我約一下行長，我請行長吃飯，海富大酒店。”
“這個是沒問題的，嗬嗬。”
楊豔芳說道，“還有一個問題，我看就不要讓我們家老趙過來了。原因你知道，他還是新光明廠公安保衛處辦公室的主任呢，影響不好。再一個，他這段時間忙著交接工作準備去深圳的各項事情，忙得很。”
“這個……”詹科長略微思索了一下，說，“你和行長吃飯的時候，順便提一下這個事情，應該問題不大的。”
……
注：一邊聽球一邊寫字真是折磨人呢
趙旭吃驚地看著鄭凱韻。
書記辦公室，鄭凱韻好整以暇地抽了一口煙，微笑著說道，“要對自己有信心。公安保衛處這段時間在你的管理下就表現得很好嘛。”
趙旭不卑不亢地說道，“鄭書記，公安保衛處的工作，一直在李路副處長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執行人員。論領導能力，我根本不行。”
“你不要妄自菲薄。”鄭凱韻擺擺手，說道，“這段時間公安保衛處的工作我是看在眼裏的。李路同誌經常不在位，平時的工作都是你在主持，我看就做得很好嘛。”
趙旭卻是說道，“鄭書記您可能不太了解情況。公安保衛處過去的大部分工作，其實都是在李路副處長的指示下開展的。李路副處長雖然經常不在崗位上，但是他對處裏的工作很清楚，並且總是能夠提前把相關的工作安排下來。處裏，包括我本人，隻需要按照指示落實下去。”
鄭凱韻的臉色變了，拉下臉來，道，“趙旭，你這是什麽意思。公安保衛處離了他李路就轉不動了？”
趙旭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加重了一些語氣，鄭凱韻道，“我這是在給你進步的機會你明白嗎？你想想，廠裏有哪位像你這麽年輕的幹部能夠得到連跳兩級的機會。你擔任了副處長，上副處就是個時間問題，明年就能給你解決掉。這麽好的機會擺在你麵前你不珍惜，你反而去誇大他人的作用，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趙旭不退讓地看著鄭凱韻，道，“鄭書記，我非常感激廠領導給我的機會，但是我真的無法勝任副處長這個職務。我所說的並不是故意誇大三哥的作用，您可以到處裏了解了解情況，公安保衛處能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是三哥的功勞。鄭書記，我知道現在三哥的遇到了一些危險生死不明，但是我們都相信他一定會安全迴來的。”
“這和李路個人沒有任何關係！”鄭凱韻惱羞成怒，猛地站起來拍了桌子，怒道，“李路的生死和廠裏沒有任何關係！我看的是他占著茅坑不拉屎！廠裏有廠裏的工作，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受到影響！”
他盯著趙旭，道，“趙旭，我告訴你，這不是你能討價還價的事情。任命明天下來，我不管你怎麽想，把公安保衛處給我擔起來！明白了沒有！”
趙旭無奈隻能點頭，“我知道。如果沒其他指示，我先迴去了。”
“好好幹，別辜負了廠黨委的栽培！”鄭凱韻暗含威脅地說了一句。
趙旭默默無語離開了書記辦公室。
此時此刻，楊豔芳騎著自行車來到了人民銀行陸港分行這裏。一名業務科長已經在那裏等著她，一看見她下車，就快步迎上去，滿臉笑容，“楊老師，過來了。”
“詹科長，久等了。”楊豔芳把自行車停好，笑著說。
“沒有沒有，太陽有些大，來來來，這邊請，請到辦公室坐坐。”詹科長一路把楊豔芳請到二樓的辦公室裏去。
對陸港分行來說，楊豔芳是個大客戶。因為沒有公私賬的概念，也沒有安全意識，打拐基金的存折在趙旭手裏，而趙旭沒有避諱自己的老婆。有好幾次需要支取現金，他都托楊豔芳過來辦。
一來二去，陸港分行這邊的人更熟悉楊豔芳。
誰手裏拿著個經常保持著千幾百萬存款的存折，誰就是超級vip客戶。楊豔芳受到這麽高級的待遇那是再正常不過了。這年頭的銀行可沒有什麽服務意識——愛辦辦不愛辦滾，窗口業務員如果遇到什麽事情導致心情不好，直接把窗口關了躲裏麵去休息讓屁民們在外麵隨便怎麽大排長龍。
至於什麽爭相恐後攬儲、放貸，那是根本沒有的事情，這年月的銀行比一級黨委政府都牛逼。缺乏理財方式的八十年代，存款利息幾乎是唯一靠譜錢生錢的方式，而銀行貸款就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了。
如果家裏有個在銀行上班的親戚什麽的，哪怕隻是個普通的辦事員，隨隨便便貸個幾千上萬塊錢做生意，要是沒這層關係，你特麽的就算是政府部門的科長，人家照樣不給你麵子。
這種情況也發生在李路身上，當時紅星廠要貸款，把外匯押了才給你批。而後來的巨額貸款，是因為有國家相關部委出麵，為了讓紅星廠能夠把紅星防務公司與兩伊的軍火貿易的風險都扛上，才讓銀行給放了一大筆錢。
如果陸港分行的隨便一個副行長甚至下一級的主任是李路家裏親戚，他根本不需要那麽麻煩，打聲招唿下去，以紅星廠作為形勢上的擔保，貸個一兩千萬都不是多難的事情。
尋常老百姓存折上有個幾十塊幾百塊的存款那都是小生活過得還算可以的，存折上經常躺著幾千塊的，那差不多是萬元戶了，在銀行工作人員麵前，照樣得挨黑臉。
可是一旦數量達到了幾百上千萬這個量級，那就不是分行敢小看的了。
聊了幾句閑話，楊豔芳說道，“詹科長，我們家老趙準備調深圳去了，這邊的錢也要轉到深圳那邊去，我想問問有沒有什麽方便一些的方式。”
“趙主任要高升了，恭喜恭喜。”詹科長笑著拱手。
楊豔芳笑著說道，“算不上什麽高升不高升的，他的老板派他過去開拓那邊的市場。深圳現在發展很好嘛，全國各地做生意的都往那邊跑。”
“是的是的，深圳那邊的發展非常快。前段時間我有幸去參觀了幾天，真的讓人大開眼界，建設速度太快了。”詹科長嘖嘖地說道。
楊豔芳顯然不願意在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上浪費時間，她再一次問道，“有沒有比較方便的方式？”
詹科長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有，最近才推出來的承兌匯票，你可以用這個，很方便，比帶著現金要安全也更方便。”
“匯票？這是什麽？”楊豔芳不解問道。
詹科長笑著解釋道，“就是銀行開出的票據，注明麵額，這個是可以直接支付出去的，對方拿著匯票隨時可以到銀行門市去支取，和現金一樣的用法，優點就是麵額更靈活也更大。”
“哦？這個很好啊。”楊豔芳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我就開這個匯票，到了深圳那邊，拿著匯票直接去支取就沒問題了？”
“是的，銀行隻認匯票，所以這個東西還是要保管好的。”詹科長笑道。
楊豔芳把存折遞過去，馬上說道，“好，那我就開這個，我那賬戶裏的錢，都開成匯票，給我們家老趙帶著過去。”
“全開了？”詹科長看了一眼存折上的餘額，倒抽一口涼氣。
楊豔芳點頭，很肯定地說道，“是的，他這幾天就要走了，所以時間上比較緊。詹科長，還得麻煩你多幫幫忙。”
說著，她就把一個鼓鼓的幾乎要撐破的牛皮信封遞過去。
詹科長笑嗬嗬一邊拉開抽屜一邊把牛皮信封掃進去，道，“楊老師你每次都這麽客氣。理論上全開出匯票也沒有問題，但是這裏有兩個問題。”
“什麽問題？”楊豔芳說道。
詹科長道，“第一個是金額，楊老師，你這個金額太巨大了，說實話，據我所知，國內各分行到現在好像都沒有開具過這麽大金額的匯票。第二個問題就是，因為這個戶主是趙主任，所以必須要趙主任本人來辦理，同時還要趙主任工作單位的證明。”
“詹科長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楊豔芳心裏一驚一沉，麵上卻是輕鬆得很，道，“工作單位開證明這個太為難人了吧，這是個人賬戶。我們家老趙就是因為公戶太過麻煩，所以才把錢存的個人賬戶。再說了，這是他老板的生意，和工作單位沒關係。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
詹科長笑道，“是是是，這些情況我了解，分行領導也知道，趙主任是李路李總的心腹部下，很多生意往來都依靠趙主任來辦。不過，這個事情真不好辦。”
楊豔芳有些沉不住氣了，臉色拉下來，道，“詹科長，這裏沒外人，你就不要跟我打官腔了。”
詹科長臉色尷尬，壓著聲音誠懇地說，“楊老師，主要是這個金額太大了，而且匯票是新出來的東西，上麵很重視。你可能要找分行領導談一談，分行領導要是有指示下來，我這邊的手續很快，一天就能給你開出匯票，不過得分好幾張來開具。”
“開幾張那沒關係，關鍵是要盡快。”楊豔芳心裏微微歎口氣，道，“行，那你請示一下，幫我約一下行長，我請行長吃飯，海富大酒店。”
“這個是沒問題的，嗬嗬。”
楊豔芳說道，“還有一個問題，我看就不要讓我們家老趙過來了。原因你知道，他還是新光明廠公安保衛處辦公室的主任呢，影響不好。再一個，他這段時間忙著交接工作準備去深圳的各項事情，忙得很。”
“這個……”詹科長略微思索了一下，說，“你和行長吃飯的時候，順便提一下這個事情，應該問題不大的。”
……
注：一邊聽球一邊寫字真是折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