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邊正分析著情況,那邊,一輛渾身都是灰塵並且翼子板、輪胎側麵沾滿了黏土的212吉普車風馳電掣一般地飛馳進了紅星廠。


    這輛髒兮兮的212吉普車喘著氣直奔辦公樓那裏,車停穩,上麵跳下一名身著天藍色工作服的年輕工人,熟門熟路的往李路的辦公室那邊跑上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楊青鬆。


    國光建築材料燒製廠的廠長是李國光,但是實際上管具體事的是副廠長楊青鬆。成立六七個月,國光建築材料燒製廠憑借機械化生產帶來的超高產量以及多種多樣的的產品,甚至能夠根據客戶提供的尺寸進行定製。大舉殺入了陸港地區的建築材料市場,隻要是土建方麵的。板磚,預製板,超大石塊,定製的長條鋼筋混凝土支柱……


    光是建築用磚,國光建築材料燒製廠就迅速占據了陸港地區的半壁江山——不但質量好,而且產能高,具備了迅速填充市場的主要特點。


    陸港市區第一座高層綜合建築體海富大酒店已經和國光建築材料燒製廠簽訂了未來一年的建築用磚的供應合同。無疑,借著海富大酒店這座未建成便聞名全陸港的“最高級酒店”的名頭,國光建築材料燒製廠的名號狠狠地打了出去。


    但凡用點心思,加上足夠的勇氣,這年代做生意賺到錢是容易得很的。況且,李路是高起點進入這個行當,福叔之流的雜牌軍自然的是被打得無還手之力。


    楊青鬆並不知道李路在這裏,但他知道李耀華肯定是在廠裏的,結果跑過來一看,老大老二老三全都在,略微驚訝了一下,張嘴就問,“你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李耀華和李家華異口同聲問道。


    “二哥,別急,坐下慢慢說。”李路指了指椅子,馬上倒了一杯水。


    楊青鬆是百興村四大金剛的老二,李路叫二哥是沒毛病的。


    坐下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水,楊青鬆一抹嘴巴,喘了口氣,說道,“出事了,磚廠兩台車被工商局的扣了,李叔和司機都也都抓走。你們都在這裏,我以為你們已經知道這個情況。”


    “什麽?我爸被抓了?”李家華一下子站起來。


    李耀華頓時鎖起了眉頭,“什麽意思?為什麽扣人扣車?”


    楊青鬆道,“我是接到電話才知道的。工商局往廠裏打電話,讓帶五千塊罰款過去贖人贖車。說是違反了工商管理條例,具體情況不清楚。”


    “放他-娘-的-狗-屁!”李耀華頓時就爆發了,“磚廠的所有手續都是完備的,並且隸屬紅星廠,運行了好幾個月一直沒事,現在說違反工商管理條例,還罰五千!”


    要知道,五千元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在很多人眼裏,那可是超級巨款了。就好比未來許多人的夢想是賺他一個億,現在的人們甚至都覺得萬元戶可望不可即,而九十年代的人們夢想是賺十萬九千八,那就足夠一輩子的花銷了。


    眾人的目光匯聚在李路臉上,李路沉吟著說道,“基本能確定,經貿局拒絕蓋章,西河製糖廠的白條,以及現在的工商局抓人扣車,是有密切聯係的,背後有人在給咱們設絆子。”


    “我去查!”李家華咬著牙說,舉步就要往外走。


    李路喊住他,說,“二哥,先別急。”


    李家華站住腳步。


    此時,李路慢慢站起來,快速思考了一陣子,於是對李耀華說,“大哥,帶上錢,先去把人贖迴來。”


    “老三!不是吧,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認罰?”楊青鬆瞪眼說道。


    李路緩緩搖頭,沉聲說道,“現在我們的形勢不容樂觀,完全沒掌握對方的任何情報,沒有主動權,貿然行事適得其反。最要緊先把人贖迴來,後麵怎麽來弄,再詳細計議一下。”


    他已經深感情報獲知方麵的力量缺乏的無奈以及被動,諷刺的是,他的另一輩子是少將情報官,主導建設了一張遍及全球的情報網絡。


    搞情報機構勢在必行了,哪怕不能用軍用標準來衡量,商場也同樣離不開高效及時的情報獲知能力支撐。情報機構的重要性,尤其在當前的通訊環境顯得重要。在沒有便攜式即時通訊技術的情況下,以人力為主的情報機構就是戰鬥力的倍增器。


    他的話就是命令。


    李耀華說道,“老三說得沒錯,先把人救出來,其他的從長計議。”


    他連忙去財務那邊支取現金。


    隨即,一行四人每個人都或坐或開一台車,為了晚些時候分開辦事的方便。李耀華是有司機的,而李家華和楊青鬆是典型的車癮子,喜歡自己開車。


    四台車浩浩蕩蕩的往工商局去。


    陸港市工商局位於老城區,街道彎曲而狹窄,許多道路隻能容納一台車行駛,因此多為單行道。而這一片在民國時期曾是繁榮的商貿區,至今保有大量的民國風格建築。


    王凱軍在吳誌國的辦公室喝茶。他挺早就過來了這邊,坐了有兩個小時。兩人閑聊著,差不多十二點三十分的樣子,小年輕科員拎著飯籃子腳步匆匆的從飯堂的方向過來。


    抬眼一看,吳誌國就不滿地說,“怎麽打個飯這麽慢。”


    小年輕科員連忙解釋道,“科長,我另外讓大師傅加了兩個拿手好菜,特意跑到老傅家打了他們家的米酒,這才晚了一些時候。”


    “哦,老傅家米酒是不錯的。”王凱軍笑著擺了擺手,說,“小同誌,擺上吧,中午啊,我要和你們科長好好的喝兩口。”


    “王科長,請稍等。”


    小年輕科員連忙的把飯籃子裏的菜肴什麽的都端出來,小心的在茶幾上麵擺好,完了把米酒拿出去,他還細心的準備了兩隻精致的小酒杯。菜肴大多是下酒菜,居然還有熱騰騰的雞湯。


    “行了,你去休息吧。”吳誌國揮了揮手。


    小年輕科員連忙的點頭哈腰,對王凱軍說,“王科長,您慢用。”


    連忙的出去了,帶上門。


    吳誌國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王科,請。”


    “老吳啊,你我兄弟不用客氣。”王凱軍擺手說,當仁不讓的起身過去坐在了沙發主位上。


    作為工商局市場監督科的科長,吳誌國的辦公室麵積可不少。幾個科室裏,他們市場監督科是很有油水的一個部門,科長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落座,倒酒,拿起筷子開始小酌。


    “人放出來沒?”吳誌國舉杯和王凱軍碰了一下,問道。


    王凱軍搖了搖頭,說,“還關著呢。我打聽過了一圈,西城分局有個黨委委員發了話,沒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接觸王洋,到現在筆錄也沒做。”


    “你說的那個黨委委員就是李路吧?”吳誌國笑道。


    王凱軍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點了點頭,“就是他。所以我這不過來麻煩你,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真的拿自己當人物了。”


    吳誌國笑道,“放心,我這邊沒有問題,你怎麽說,就怎麽坐。今天先給他上到開胃菜,天天查他,你看他能頂得了多久。”


    王凱軍說道,“他們家剛好往西河製糖廠送了一批甘蔗,我打了個招唿,扣下了甘蔗款。”


    “你姑姑好像是西河製糖廠的財務主任吧?隨便找個由頭,開張白條,就讓他跳吧。”吳誌國撿了顆花生米扔進嘴巴裏嚼著。


    王凱軍笑道,“是,我小姑在西河製糖廠做了半輩子的財務工作。隻是這個公安係統,我這邊找的人搭上了線,但說不了情。那小子在公安係統還挺硬的,有新光明廠撐著,局長都要給他麵子。”


    “我看啊你就別猶豫,給你堂叔打電話,請他老人家出麵打個招唿,誰還敢把人扣著。”吳誌國說,“再者說了,王洋是目擊證人,不是嫌疑人,他們這樣的做法是完全不合規矩的!”


    王凱軍胸口處憋著一口惡氣,他隻是一直忍著,他道,“西城分局的說王洋有嫌疑,簡直是放屁!我們家王洋打小連殺雞都不敢看,你說他去殺人,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王科,先把人弄出來,其他的慢慢再跟他算。”吳誌國說道,“這個事情透著古怪,那姓李的就是個掛名黨委委員,他實際上不但是新光明廠公安保衛處的副處長,還是紅星廠的實際控製人,一手官一手商的。這個人的背景恐怕也是有一些的,可是奇怪的是,他為什麽要針對王洋?”


    王凱軍搖了搖頭,說,“我也覺得奇怪得很。我找了市局的人打招唿,西城分局給頂了迴來,咬定說王洋有嫌疑,要查清楚才能放人。這個事情背後搗鬼的人是李路,這一點是肯定的。”


    吳誌國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管他了。這麽跟你說吧,用不了兩天,他會自己找上門來。”


    “嗬嗬,你倒是很有信心。”王凱軍說。


    吳誌國頗有深意地說道,“我扣了他父親,這會兒就關在執法隊裏。”


    微愣了一下,王凱軍舉杯,道,“吳科,大恩不言謝,等我家那小子出來,我讓他親自過來請他吳叔叔喝酒!”


    “自己人,別客氣。”


    吳誌國壓了壓聲音,說,“企業幹部經商,這事還沒明確的政策。找幾個可靠的人,把他給舉報上去。既然動手了,就使點勁,搞徹底些。”


    王凱軍微微一笑,說道,“這個事已經在做了。”


    兩名五十多歲的正科級幹部在辦公室裏喝了起來,你來我往的就著這件事情下酒,好不快活。


    王凱軍擔心的是兒子在裏麵受苦,他壓根就不擔心殺人沒殺人這個問題。別說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沒那個膽量,就算真是他殺的,不就是一個女工嗎,賠點錢私下解決,又有多大問題呢?


    隻是李路當時在現場的一句話,讓整件事情的發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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