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劉副廳長上了根煙,段局長這才沉聲說道,“老劉,這個事情,我估計比你還要氣憤,這幫人太無法無天了。”


    “那麽你為什麽顧慮重重?省廳的指示是明確的。”劉副廳長道。


    段局長苦笑著說,“你聽我解釋,別急啊。”


    他們的級別是一樣的,都是副廳級幹部。羊城是省會城市,市局局長高配副廳,甚至很有可能會高配正廳,並且未來會由副市長兼任。


    “邱德元這個人,我也是了解的。因為高老的關係,從小科長一躍成了市二運公司的辦公室主任,生意做得很大。火車站這邊的客運,基本上都是他的。問題在於,這個局裏麵不僅僅是他,還有不少人。且不說高老的關係,你查他,查得越深問題越多,到時候怎麽收場?”


    段局長沉聲說道,“我的意見是,專案組肯定是要成立的,省廳領導的指示是肯定要落實的。該抓的抓該查封的查封,這個是怎麽都沒問題。但是邱德元這個人,我坦白跟你說,你把他弄進去,他迴頭就出來。再說,把他弄進去,對咱們沒好處。又何必呢?”


    “哼!堂堂國家執法機關如果連一個惡霸都治不了,我看公安局關門算了!”劉副廳長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子道。


    段局長皺眉,道,“老劉,你做事能不能不要一根筋。剛才你也看到了,你前腳到,高老的電話後腳就來了。這說明什麽你還不明白嗎?他的意思很明顯了,讓我放人。我告訴你,邱德元起碼得讓他取保出去的。這一個得罪,那是一大片人你明白嗎?”


    劉副廳長盯著段局長,“老段,你是不是收了邱德元的錢?”


    “老劉!你這麽看我就不對了!”段局長激動的說。


    緩和了一下語氣,段局長沉聲說道,“老劉,我是什麽人你明白。他邱德元能量再大,我也看不上他。”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劉副廳長緊追著問。


    段局長道,“因為我考慮的是大局。幹工作如果都像你這麽幹,往後我們需要些什麽樣的協助,你就等著穿小鞋吧。說到底,邱德元不是殺人放火。是,他指使打手打了方鶴成。那就嚴懲行兇的,邱德元畢竟沒有動手。你非要抓著他不放非要給他整一個嚴重傷害罪,扔進去坐幾年牢,那又怎麽樣呢?”


    “你是在偷換概念。犯法就是犯法,犯了法就要接受法律的製裁。我們是公安,公安幹的就是抓捕罪犯讓違法者受到應有的懲罰。老段,自從你當了局長,你越來越不像警察了,反倒是像政客。”劉副廳長道,“行了,你不用再說了。嚴格的落實省廳指示,我會常駐市局,起到監督的作用。”


    段局長皺眉,“老劉你這是……”


    電話響起。


    段局長深深唿吸了一口,指了指在響著的電話機,道,“你看看吧,絕對是為這事來的。”


    說完,他起身走過去接電話。


    “喂,哦,陳局長,你好,哈哈,不忙不忙,你有什麽指示?”段局長給劉副廳長打了個“看見了吧”的眼色。


    “老段啊,我就直接說了。聽說小邱被你們的人拘了?”電話那邊說。


    段局長道,“人是被拘了,但不是市局,是省廳直屬的行動大隊拘的,人在省廳呢。”


    “行了啊老段,別拿省廳壓我。我直接跟你說了吧。邱德元他沒犯什麽死罪吧,不就是打架嘛,說起來他的人受傷最多,那邊吃虧很清楚嘛。”電話那邊的陳局長說。


    段局長道,“陳局長,他指使打手打了省廳的一名處長,打的是我們的處級幹部啊,這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陳局長說,“人沒什麽事嘛,都能跑迴省廳去報告情況了,嗬嗬。這麽著,找個時間,讓邱德元擺幾桌好好的賠禮道歉,醫藥費補償費,讓他好好的賠。不是什麽大事,沒有必要搞得這麽緊張。我跟你說啊,高老電話打到了我這裏。高老的女兒就在我這裏。這個事你可得幫忙,把人放了。”


    段局長苦笑著說,“哎喲,我說財神爺啊,人真的不在市局,是省廳直屬行動大隊直接鎖的人,全都押在行動大隊的基地那邊。我這邊說了不算啊。”


    “那就跟省廳能說了算的談一談嘛,老段啊,你們申請建家屬樓的文件到我這裏了,我還沒看。”陳局長說。


    段局長頓時一愣,“陳局長,這個……嗨,我可以問問,但是不能打包票。”


    “你是市局局長,省廳會給你麵子的。”陳局長道。


    掛了電話,段局長看向劉副廳長,語氣無奈非常,“來電話的是財政局的陳局長,你也聽見了。這事我不答應,家屬樓就建不起來。我這個局長,會被局裏的幹警戳脊梁骨的。”


    劉副廳長卻是淡淡的笑了,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道,“行,好好坐著,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打電話來說情。”


    段局長慢慢的鎖起眉頭,他感覺到劉副廳長有些不太一樣,似乎是底氣十足的樣子。


    “老劉,他們也一定會給省廳領導打電話的。”段局長說。


    劉副廳長微微點頭,“這會兒估計我辦公室的電話也應該響個不停了。不過,老段,別說我沒提醒你。大是大非問題,不能錯。”


    段局長一下子沉思起來。


    “實話告訴你,邱德元就在押來市局的路上。案子應該由你們市局辦,我們省廳起領導指導作用。如果你要放人,我是堅決不同意的。如果你執意這麽做,那麽一切後果由你負責。我話就說到這。”劉副廳長語氣嚴肅地說道。


    外麵,市局裏的醫療室裏,方鶴成正在被處理傷口。除了眼角處有傷口,其他地方都是淤青,看著很嚇人,實際上並不是十分嚴重。


    而坐在他斜對麵的正是李路。


    醫生處理完傷口,方鶴成揮手讓他出去關上門,這才感歎著說道,“小李,你認識省委領導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李路笑著搖了搖頭,“方處,我不認識省委領導。”


    “那你是怎麽把這件事情捅到省委大院那邊去的?”方鶴成皺眉問道。


    李路說道,“告狀。我認為省委領導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存在,既然發生了,一定會進行嚴厲的打擊和整治。事實證明這是對的,省委領導對此事感到震怒。”


    方鶴成聽出來了,李路是不願意暴露自己和省委那邊的關係,他也不好追問,長長歎了口氣,他說道,“這麽一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烏紗帽要掉。這會兒,段局長辦公室的電話肯定響個不停。誰打過電話求情的,迴頭就是算總賬的時候了。”


    “早就該好好的整治整治了。”李路沉聲說。


    其實他沒有騙方鶴成,他的確不認識什麽省委領導。他能見到省委領導,是因為一張非常有分量的合影。有了見麵的機會,退出現役的戰鬥英雄、現在的軍工廠保衛科幹部,這樣的身份賦予了李路極好的背景身份。


    他的動作很快,省委的行動更快,說明了領導對這件事情重視以及整治社會治安的決心。


    不是迫不得已,李路也不想借合影的光環。也幸虧他及時出手,否則此時邱德元真的會迴到家喝湯了。


    思索了一下,李路道,“方處,我想和高老爺子見個麵。”


    “高老?為什麽會想到和他見麵?”方鶴成很詫異。


    李路沉聲說道,“高老是革命年代走過來的幹部,我相信他老人家的覺悟。況且,我判斷,高老極有可能並不知道事情的詳細過程。”


    沉思了一陣子,方鶴成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我和你一起去,我知道他的住處。”


    兩人當即離開市局,直接驅車前往高老家中,此時天色已經開始逐漸暗淡下來,到了下班的時間,各個單位工廠的職工紛紛推著自行車走出單位大門有說有笑的騎上車往家裏去,馬路上頓時出現了自行車大軍這樣的景觀,偶爾會有一些bj212吉普車、拉達小轎車以及少量幾台高檔豪華的進口轎車從馬路中間飛馳而過。當然少不了肥頭大腦的公交電車,甚至還有以燃燒木炭為動力的老式公交車。


    在方鶴成的指引下,李路差不多把lc80踩飛了起來。高大威猛的lc80自然的成為了街道上最靚麗的一道風景線。哪怕不懂車的人看到這樣的車,都會認為裏麵坐著的肯定是大領導。這是一點沒錯的,省委和省府的兩位一號的座駕就是lc80,隻不過是紅星陸地巡洋艦。


    “前麵右手邊的大院,門口停一下,要登記一下才能進去。”方鶴成說。


    李路看了眼,道,“這不是部隊的幹休所嗎?”


    “是,高老當時還是國防工程建設委員會的主任,退休後選擇住部隊的幹休所。”方鶴成解釋道。


    “難怪省委的領導對他比較敬重。”李路了然。


    方鶴成沉聲說,“其實領導們都知道,很多事情都是邱德元夫婦背著高老做下來的。高老就兩個孩子,兒子在南疆戰場那邊服役,家裏就女兒。他年紀大了,耳根子軟,唉,這事,真沒法說。”


    點了點頭,李路道,“邱德元暗地裏打著高老的名號做的那些事情,不應該由高老承擔責任。這一趟是來對了。”


    登記了之後,兩人驅車進去。


    連方鶴成都知道高老的事情,可想而知高老當時在任的時候影響力是非同小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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