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車經過汽車站,李路看向混亂不堪的汽車站。


    各式破舊的客車哼唧哼唧的開出來,旅客們叫著喊著追,而另一邊則有許多人跟著不停的拉拽去另外空的客車上。地麵上到處都是垃圾,而且垃圾並不是五顏六色的,不是黑色塑料袋到處飛就是各種破裂的編織袋,亂糟糟的。


    省城的汽車站尚且如此,別說下麵市縣的汽車站是何種情況了。


    這僅僅是放開市場頭幾年的情況,再往後,這樣的場麵會更加的嚴重。轉而想到車匪路霸問題,李路就更加的憂心忡忡了。他自己親生經曆過車匪路霸問題,當時他甚至開的還是軍車還是軍工廠保衛人員押車。若是地方普通車輛,遭遇上車匪路霸會是什麽情況,可想而知了。


    此時,李路下定了進軍客運行業的決心。想改變現狀僅僅是原因之一,看中了這個行業由此時開始一直持續到高鐵來臨的超長暴利期是根本原因。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動因——客運是重資產生意,比貿易要更具資產說服力。


    下了決心,也就意味著邱德元捂著的這塊肉,已經被李路給惦記上了。


    到了188倉庫,被開辟成辦公區的原辦公樓那裏,梁廣波卻是在那裏等著了,身邊還站著個年輕人。


    “三哥。”梁廣波看見李路,連忙的走過來。


    李路示意江成軍把鄧連坤帶上樓去好好洗洗,指了指辦公室那邊,道,“進去說。”


    “哎。”


    梁廣波帶著那年輕人跟著李路進了辦公室。


    這辦公室是專門開出來作為李路在省城這邊辦事的一個點,最裏麵隔了一個房間作為臥室,平時可以休息。


    “三哥,我聽說了今天的事情,有個情況,必須得跟你匯報。”梁廣波指了指那年輕人,說,“這小夥子叫許有才,就是劉技術介紹過來的司機。他有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李路微微愣了一下,打量著許有才,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人長得挺機靈的,雙手有很多老繭。年紀輕輕的能當司機,這是很了不起的。這年月的司機之所以是高等級職業,是因為當司機不僅僅是需要掌握駕駛技能,還要會修車!今年剛出版的最新一冊駕駛員手冊足足有三十多萬字!


    這一點也不奇怪,現在的車輛可靠性很差,說邊開邊修有些誇張,但也不會誇張到哪裏去。最關鍵的是,修車的地方幾乎沒有,更沒有什麽售後服務,車壞了自己去廠家那裏買配件迴來自己修,不然怎麽辦!


    因此,這年月,但凡是有一定數量汽車的企事業單位,就必定是有自己的修理廠。那些國營汽車修理廠,什麽某某市第一修理廠,某縣汽車修理廠,幹的就是這種活。普通人想要去修車,沒關係你門都進不去!


    學駕駛不容易,二十左右歲就能當司機,是非常了不得的了。


    更關鍵的是,這個許有才是許如東的親弟弟。


    許如東,那位為了保護劉向陽而犧牲在南疆戰場上的烈士。劉向陽當時對著許如東的遺體許下的諾言,他沒有忘記。一迴來,他就輾轉找到了許如東的弟弟許有才,把他接到了陸港,知道許有才在家鄉那裏是當汽車修理工學徒,於是通過老爹的關係把許有才安排進了市第一運輸公司修理廠裏,又找了師傅帶他學駕駛學修車。有人撐著,學起東西來自然就快。而且許有才非常的聰明,短短幾個月就掌握了基本的修理技能,汽車駕駛更不在話下。紅晨果蔬公司那邊要人,李路當時提了一嘴,劉向陽就把許有才介紹給梁廣波,於是就來到了省城這邊工作。


    “老板。”許有才沒見過李路,來的路上卻是聽梁廣波介紹了很多,知道李路才是紅晨果蔬公司的大老板。


    李路道,“小許,我年齡比你大,你叫我三哥。”


    “好,三哥。”許有才有些受寵若驚。


    李路道,“我和你哥是戰友。”


    許有才一愣,腦袋微微低了下去。


    走過來拍了拍許有才的肩膀,李路說,“別站著,坐。”


    梁廣波自然的早就知道這層關係,因此對許有才是非常的照顧,他笑道,“有才,你給三哥說說你掌握的情況。”


    “哦,是。”許有才調整了一下情緒,道,“三哥,邱德元的嶽父是省交通廳的廳長,去年才退休的。”


    李路猛地一愣,皺了皺眉頭,“你是怎麽知道的?”


    許有才看了眼梁廣波,梁廣波說,“你直接跟三哥說。”


    點了點頭,許有才深深唿吸了一口,道,“廣波哥了解情況的時候,我聽到邱德元這個名字感覺有些熟悉。後來想起來了,就是汽車站那個土霸王。他老婆開了一家飯店,我經常給他們送蔬菜水果,有時候他老婆會讓我往家裏送一點。就是他嶽父家,住的高幹小洋樓,有兩層高,院子很大。每次去都能看見邱德元,從他們家的阿姨那裏聽過來的。好像每次要我往家裏送菜,都是聚會,很多人,親戚朋友什麽的。”


    李路疑惑的看向梁廣波。


    梁廣波反應過來,解釋道,“哦,三哥,有才是高端服務車隊的司機,他主要負責秀水區這一塊。”


    “原來如此,高端服務擴展到家庭裏去了?”李路問。


    梁廣波點了點頭,說,“是的,已經開始向一些達官貴人提供這樣的服務。他們有的是錢,就是想口新鮮的。”


    “嗯,速度很快,出乎我的預料。”李路道。


    許有才感覺到奇怪,為什麽三哥知道這個信息之後沒有絲毫的擔心呢,他忍不住說,“三哥,邱德元認識很多人,聽他嶽父家的阿姨說,每次聚會都有很多政府部門的幹部參加,他嶽父又當過廳長。這一片沒有誰不知道邱德元的名號的,都怕他,他手底下有幾十人,全都是敢砍人的。”


    他隻知道汽車站的事,不知道公安醫院那邊的事情。這個單純的年輕人,隻是單純的出於對亡兄戰友的關心。


    笑了笑,李路說,“有才,你提供的這個信息非常的關鍵,不過也用不著過於擔心。”


    拍了拍許有才的肩膀,李路對梁廣波說,“你組織一個公司保衛隊,以後出車送貨,每台車必須要配備一名保衛人員,把安全工作搞好,以防萬一。”


    梁廣波點頭道,“三哥,您放心,這項措施一直都有,但是我們沒有槍,您能不能搞一批槍?”


    “想什麽呢。”李路詫異道,“非法持有槍支是違反行為。”


    許有才插話說道,“三哥,現在跑運輸的,車上都備有槍支什麽的,起碼都有長長的砍刀。城區裏還好,到了城郊,經常會有路霸,手裏沒家夥不好跟他們幹。”


    李路驟然一愣,當他發現梁廣波和許有才用更加奇怪的目光盯著自己的時候,他才猛然迴過神來——是啊,這是1981年!


    跑運輸的,尤其是跑長途運輸的,車上準備的物品絕對包括武器,起碼都會有獵槍。他想起光明廠運輸科的人跟他說過,從光明廠往雲南那邊拉貨,一路上能遇到十幾波劫道的。而保衛科派遣隨車保衛人員從來都是保衛科的工作之一。李路才反應過來,保護車隊的安全是他的主要工作之一。


    紅晨果蔬公司送貨的車大多是價值不菲的紅星海獅h係列麵包車,拿最新型的h50來說,賣到了三十二萬多,與紅星帕傑羅持平。車上裝的果蔬不值錢,車值錢。難保不會有人惦記上這些車。


    李路認真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不行,絕對不能涉槍。我讓紅星拖拉機廠打造一批刀具過來吧,新型鋼材打造的鋼刀,起到了一個防身的作用就可以了。”


    梁廣波也知道涉槍不是小事,點頭答應,“好的,迴頭我正式向紅星拖拉機廠提出訂購。”


    “你們先迴去,提醒大家這段時間注意安全。”李路說道,“我不知道邱德元那夥人是否知道紅晨果蔬公司的背景,不過你們還是要提高警惕。遇上事情,首先要保證人身安全。錢沒了可以再賺,明白嗎?”


    “明白,放心吧三哥。”


    梁廣波帶著許有才走了。


    李路坐在那裏思索著對策。


    邱德元有這樣的背景關係,方鶴成一個人恐怕是頂不住的,方鶴成的級別也很難頂住這樣的壓力。幸虧在公安醫院那邊,邱德元一夥人猖狂過頭公然毆打高級警務幹部,這等於挑戰警察的權威。公安廳的領導是絕對會怒火中燒的。邱德元想要逃過這一劫很難。


    不能確定的是,邱德元背後的那位嶽父的能量活動起來會形成多大的壓力,李路無法估計。


    經過慎重的思考,李路決定采取行動,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方鶴成身上。必須要一次打垮打殘邱德元為首的這股黑惡勢力,否則以後會是大麻煩。


    想到這裏,他翻找出一些很私密的文字資料和照片,用牛皮信封小心的裝好,放在貼身的口袋裏,一個人驅車出門,直奔sw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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