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部部長辦公室裏,秦明懷好端端的坐在辦公桌後麵那裏抽煙,楊善道坐在他對麵,匯報完了情況。


    “哦,現在他們人在招待所。”秦明懷微微點頭。


    楊善道說,“是的,部長,我剛剛小陳往機關樓那邊去了,我擔心會出事。”


    擺了擺手,秦明懷說,“小孩子耍耍脾氣不要緊,讓他去找他老爹哭訴吧。這個李科長還真是敢說敢做啊,居然敢動手打人。”


    “是啊,真的太不像話了!”楊善道義憤填膺。


    秦明懷笑了笑,說,“不過對咱們來說,也不見得是壞事。”


    “部長,您的意思是……”楊善道揣摩著領導的心思,“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秦明懷磕了磕煙灰,道,“你不是讓他們先參觀參觀長春城領略一番北國風光嗎?嗬嗬,那就這麽樣安排吧。”


    楊善道心領神會,笑道,“明白了,我這幾天就帶著他們到處參觀參觀。”


    “嗯,接待好了。我老同學的同事,總不能慢待了。”秦明懷嗬嗬笑著說。


    “部長,您就放心吧,妥妥的。”楊善道道。


    楊善道走了之後,秦明懷心情暢快的往後靠了靠,舒服的坐著,暗自在那裏盤算,索性從打開上鎖的抽屜取出一個硬筆記本打開,裏麵夾著一張電文紙,上麵是考察團文件,他是考察團成員之一,赴美考察美利堅的汽車公司。這個事情,銷售部裏還沒人知道。


    他忍不住的在上麵就計算著,勾勒著計劃。


    年初,他給兒子爭取了一個出國留學的指標,把剛滿十八歲的兒子送到了美利堅那邊去。當初他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全盤的規劃。他在筆記本上計算著這一筆買賣能搞到多少錢。沒足夠的錢,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會過得很艱難。


    最後一筆買賣了,要狠狠的賺一筆,老同學的情麵也隻能委屈一下了。


    在這樣的心理之下,李路一行人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秦明懷不在乎多少錢把那些積壓卡車賣掉,他在意的是自己能從中賺取多少錢。這個操作方式,顯然是要李路這邊“會來事”。


    什麽指標批示都是屁話,秦明懷要是真心幫忙,那都是領導一句話的事情。他可是掌握著銷售大權的銷售部一把手。一百五十台卡車是多了一些,但是對他來說,內部操作一下不需要指標賣出去,是沒多大問題的。而且那些都已經是廠裏確定了積壓的老式卡車,處理起來就更加的容易了。


    但是,如果李路不會來事,那麽秦明懷是懶得去費這個心思。


    從李路一行人抵達,他就開始“手把手”地教李路“做人”了,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


    林培森是不甘心的,他性子急。原本武漢那檔子事,讓三叔跟著丟人,他心裏就既愧疚又氣憤,這會兒總算到地方了,結果人家來一句沒指標不行。這叫他怎麽能甘心。


    他偷偷溜迴了銷售部小樓這邊,恰好的看見楊善道從部長辦公室裏出來帶上門這個舉動。他頓時就是一愣——如果秦明懷不在,那麽楊善道這是在幹什麽?偷看部長的文件?


    頓時就留了個心眼,眼珠子轉了轉,他決定監視部長辦公室的動靜。好在周遭種著不少樹木,他悄悄的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就開始盯著部長辦公室。


    沒一陣子他就發現了端倪,不時的有人敲門進入部長辦公室,手裏都拿著文件。這說明了一件事情——秦明懷並沒有出差,他就在辦公室裏!


    林培森心頭火起,他快步返迴招待所。


    “三叔起來沒有,我有重大發現!”林培森一進門,就衝已經躺下的張衛偉和李家華語速很快的壓著聲音說道。


    李家華瞪了他一眼,道,“咋咋唿唿的幹什麽,這才睡下,什麽重大發現?”


    張衛偉自然也是被吵醒了,從單人床上坐起來,搓著臉。


    “那個部長根本沒出差,那姓楊的騙咱們!”林培森恨恨的說道,滿腔的怒火就要起來。


    “哪個部長?秦明懷?”李家華一下子坐直了。


    林培森道,“對,就是咱們要找到的那個部長,不是說裴工的同學嗎,他怎麽騙咱們?”


    後半句是看向張衛偉問的。


    張衛偉搖頭,道,“這裏麵有古怪。去找科長報告這個情況。”


    看了看時間,李家華猶豫了一下,說道,“再等等吧,讓他多睡會兒。這一路過來他最累,又要開車又要找路。”


    張衛偉和林培森當下點頭,耐著性子各自躺下,等著時間慢慢的走。他們顯然都是睡不著的。裴磊專程給秦明懷打過電話交代過,秦明懷再怎麽著也不至於這麽對千裏迢迢趕過來的客人。


    說這裏沒什麽貓膩,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會不會是因為打了那小子一巴掌,秦明懷懷恨在心故意刁難咱們?”林培森忍不住分析。


    張衛偉微微搖頭,“應該不會。按照你說的,咱們在走廊那裏等的時候,秦明懷就已經在辦公室裏了。門衛肯定提前打電話通知了,他知道咱們到了地方,但是卻躲著不見。”


    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李家華分析著說,“八成是在吊胃口。一些人做生意就是這樣,先晾著你,把你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然後再跟你談正事,這個時候你就失去了分寸。老餘說過這是一種談判技巧。”


    林培森歎口氣,說,“唉,你們想的可夠複雜的。”


    “大嘴,你也要學著點,光靠脾氣可不行,你不想一輩子當個賣收音機的吧。”李家華教育道。


    林培森無奈搖頭說,“我啊,估計學不來這些。反正我跟著威哥走就是了。二叔,要不我跟你幹?”


    “跟著我幹那要學文化知識,你行嗎?”李家華笑道。


    林培森頓時蔫了。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好不容易撐過了一個小時,再也沒耐性等了,於是就過去敲李路的門。


    李路半眯著眼睛開門,一進去,林培森就說道,“三叔,有重大發現……”


    “秦明懷沒出差他就在辦公室裏,是這個發現嗎?”李路懶洋洋的說,走過去又躺下。


    三人愣在那裏。


    “頭兒,你怎麽知道?”張衛偉詫異問道。


    李路半醒半夢的說道,“在走廊裏等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他在辦公室裏麵了。我說你們倒是給點耐性,既然到了這裏,肯定是要把事情辦好了才迴去的。放寬心好好休息,該玩玩該逛就逛一下子,別大驚小怪的……”


    李家華了然,“老三,敢情你都猜到了,秦明懷到底什麽意思,不搞清楚我們這做啥都放不下心來。”


    李路說道,“現在我也不知道,且走著瞧,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我說,你們都趕緊迴去睡覺,十二點準時起來吃午飯。就這,去吧。”


    他把三人趕走,繼續蒙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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