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雲看他這般模樣,不禁暗笑。往日皆是他夾菜給師兄吃,不管他喜不喜歡,隻要他夾的,他都隻能咽下去,如今他恢複真身,再不必他布菜了,理所當然地要夾自己喜歡的食物。 不過…… “師兄恢複真身,還需進食嗎?”宿清雲問。 君烜墨優雅地夾著肥膩的紅燒肉,塞進自己的嘴裏,慢慢地嚼著,嚼完咽下後,取出小布絹,擦了擦唇上的油。“辟穀亦可進食,兩者並不衝突。” 宿清雲失笑地搖了下頭,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安靜地吃著飯,吃到一半,宿清雲夾了一片青菜,習慣性地移到君烜墨的麵前。 “嗯?” 君烜墨發出疑惑地聲音,宿清雲猛然想起,師兄不再是小魔尊了,前麵並無小碟子,無處讓他放菜,他尷尬地想收迴筷子,君烜墨卻端起碗,接住了他的菜。 宿清雲看著他把菜放進嘴裏,麵無表情地吃完。 “師兄,我……”他欲言又止。 “無妨。”君烜墨道。 宿清雲麵頰微紅,快速地吃完剩下的飯。 君烜墨慢條斯理地夾菜,順便給自己倒了杯酒,見宿清雲吃完飯要起身了,他問:“師弟不來一杯?” 宿清雲望著他遞來的酒杯,猶豫了下,拒絕。“我不善飲酒。” 君烜墨也不勉強,慢慢地獨飲。 一頓飯,被他吃了半個多時辰,傀儡小童掐著時間進來,把一桌的碗筷收拾進食盒,擦淨桌子,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宿清雲道:“秦重確實帶了全部家當。” 連廚子和傀儡小童都未落下。 君烜墨看了一眼床鋪,道:“他來了也好,有飯有床。” 否則今夜他們將露宿野外了,當然,也可以進錦繡天闕圖裏住,但無這可口美味的飯菜。 宿清雲聽到床,猛地抬頭看君烜墨那高大的身體,再比量下床鋪,突然意識到什麽。 “師兄——”他喚了一聲。 “何事?”君烜墨問,“可要沐浴?” 宿清雲撫了下額道:“師兄如今恢複真身,不必委屈與我擠一房了。” 言下之意,便是這寶船上的房間很多,師兄可自行尋個房間睡。 君烜墨紫眸一閃,似乎未聽出宿清雲的弦外之音。“不委屈。” 宿清雲語塞,張了張嘴,說不出趕他出去的話,隻得閉上嘴巴,轉身進入盥洗室,清理一番,磨磨蹭蹭地出來了。君烜墨盯著他微濕的劉海,洗得水嫩的臉頰,垂眼道:“你先上床。” 宿清雲站在床邊,莫名的心慌。不知為何,明明挺大的一間臥房,杵了個高大的師兄,竟顯得擁擠了。 長歎一聲,他認命地脫去法袍,疊放在床邊的小櫃上,僅穿一件貼身的暗紅色內袍,上了床,抖開被子,攤平,看到唯一的枕頭,移到床頭中間,他自己則睡到了床裏麵。 等了半晌,床上多了一人。 一張床,躺了兩名成年男子,有些擠,宿清雲背對著君烜墨,努力往裏麵挪去。。 一身乳白色內袍的君烜墨躺在他身邊,見他背對著自己,盡顯冷漠,不滿地伸指戳了戳他僵硬的背。 “師弟,你這是要貼在牆上睡?”第59章 同床共枕 聽到君烜墨的話, 宿清雲並未立即轉身,他壓低聲音道:“如此即可。” 君烜墨皺了下劍眉, 撐起上半身,把臉湊近他,伸手在他與牆之間比了比距離,連一根手指的長度都沒有。 “你在緊張?”他奇怪地問。 宿清雲微轉頭, 看到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 以及靠在自己背上的結實胸膛,壓力倍增。 “沒……有……”他眼睛閃爍地道。 “你我同床共枕了許些日子,今日為何如此生疏?”君烜墨皺眉問。 宿清雲望著他不滿的神情, 竟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今日之前, 師兄隻有拇指般大小,隻睡枕頭的一小角, 雖早晨醒來, 時常撅著屁股埋在他的發絲間, 但絕無令人窒息的危險氣息。 此時此刻, 恢複真身的師兄占據了半張床, 與他同蓋一條被子, 同睡一個枕頭,兩人挨得極近, 便是隔著薄薄的內袍,仍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溫度。 見他不語, 君烜墨長臂一撈, 霸道地把他拉進懷裏, 調整姿勢,使兩人能和諧地躺著不至於掉下床。 宿清雲瞪大眼睛,一時不察竟被師兄任意擺布,整個人趴在他懷裏,四肢交纏,好不親密。 “師……師兄!如此不妥!”他漲紅了臉,掙紮著要從他懷裏出去。 “莫動。”君烜墨的手臂一圈,將他固定在自己懷中,粗壯的大腿一壓,宿清雲立即動彈不得了,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鬆開,我無法唿吸了。”宿清雲用手推了推他銅牆鐵壁般的胸膛,對方紋絲不動,甚至不耐煩地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蹭蹭他頭頂的發絲。 “好了,睡罷。”君烜墨理所當然地道。 宿清雲欲哭無淚,聞著師兄身上散發出來的獨有氣味,令他心跳加速,身體發燙。 君烜墨發現懷裏的人在微微發抖,擔憂地問:“怎麽了?師弟?” 宿清雲動了動腿,適才的掙紮,使褲腳都往上卷了,露出光潔的小腿,他一動,便蹭到了君烜墨的腿。 肌膚相貼,奇怪的感覺不斷攀升,叫他口幹舌燥。 君烜墨輕拍他的背部,皺眉問:“可是身體不適?姬楓涯那一劍,傷到你內腑了?” “不,並無!”宿清雲悶在他懷裏,四肢僵硬。他隻覺得清心寡欲了這些年,身體的本能早已淡得快消失了,卻在今夜莫名其妙地複蘇,令他困窘得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君烜墨安撫地摸摸他的背,反而引得宿清雲的吸唿越來越急促,他正要再問,下巴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宿清雲咬牙道:“師兄,可以了,睡吧!” 君烜墨停下安撫的動作,大掌遊走到他臀部,拍了拍。“你不必如此僵直,與往日般放鬆睡即可。” 宿清雲輕呻一聲,破功了。 君烜墨感受到他的變化,突然笑出聲,貼在他耳邊低沉地道:“原來師弟正精神著呢。” 宿清雲被他說得羞憤難當,用盡全力從他懷裏掙紮出來,氣喘籲籲地翻身坐起,瞪著那一臉曖昧的男人,整了整被扯得露出半肩的內袍,不願與他同床了,撐起身體,跨過他,欲下床,君烜墨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他的細腰,攔下他。 “師弟這是要去哪?”他明知故問。 宿清雲被迫跨坐著,神情冷然地道:“我去廳堂。” 他寧可在椅子上打坐一夜,也不願與師兄睡一床了。 “你這模樣,好似我欺負了你。”君烜墨揚眉道。 宿清雲別過臉。“放手。” “不放。”君烜墨稍一用力,把他拉進懷裏。“我習慣與師弟一起睡了,你若走了,我如何睡得著?” “師兄……你莫耍無賴了。”宿清雲惱得捶了他一記,黑眸裏燃起怒火。“你我同眠不過半月餘,哪比得上師兄被封在冰晶中的萬載?” 聽到冰晶,立即想起冰魄驚天劍,君烜墨雖不願承認自己是怕了這破劍,卻還是鬆了手,放開宿清雲。 得了自由,宿清雲迅速地跳下床,連鞋都不穿,赤腳踩在地毯上,走至小廳堂,提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冷水,一口飲盡,壓下身體裏的燥熱。 放下杯子,雙手撐在桌麵上,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君烜墨一個人霸占一張床,左等右等,宿清雲還未迴來,他掀開被子起身了,幾步走到廳堂,卻見宿清雲正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桌上,支著頭,雙目緊閉,一臉疲倦。 月光透過鏤雕的窗戶,柔和地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了一層銀光,披散的青絲散落,令他看起來有些脆弱。 君烜墨無聲無息地靠近他,伸手欲碰觸,即將摸到他的臉頰時,卻停住,慢慢地收迴手指,停駐片刻,他轉身,往房外走去。 房門輕輕地關上後,靠在桌邊支著頭的宿清雲緩緩地睜開眼睛,一臉沉思。 君烜墨踩著寶船的甲板,走至船頭,迎著徐徐的夜風,舉目遠望。 飛行中的寶船保持著勻速,低於雲層慢慢地朝東方行駛,底下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一條蜿蜒的河流貫穿整片荒野。 後方腳步聲響起,君烜墨不必迴頭,便知來人是誰。 “師弟不是睡了麽?”他問。 宿清雲盯著他的背影,輕語:“師兄不睡,我如何真睡得著。” 君烜墨轉身,望向宿清雲,但見他一身赤色的單薄內袍,以及……一雙白嫩的赤腳。他微微蹙眉,朝宿清雲招了招手。 宿清雲疑惑地走到他的身邊,尚未開口詢問,忽爾被他一把摟住,正欲斥喝,身體一轉,被高高地抱了起來,放到了寶船的欄杆上,他猛地迴頭往下看,下麵空蕩蕩的,萬一不小心摔下去,若不會飛行術,怕要粉身碎骨了。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君烜墨的肩膀。 “師兄如此太過無禮了。”宿清雲微微低頭,正色道。 君烜墨抱緊他,盡量將他攬入懷中,嘴角上揚,笑道:“我變小後,師弟不也是如此隨意捏著我的領子,到處擺放?” 宿清雲一愣。“這……這如何能相提並論?” “如何不能相提並論?”君烜墨反問。 宿清雲臉微紅,道:“……不一樣。” 君烜墨道:“師弟是覺得自己這麽大一個人,卻被我摟來抱去,有失禮數麽?” “師兄知道便好。”宿清雲嚴肅地望著他。 君烜墨空出一手,輕撫他的臉頰,紫眸裏閃著點點星光,低沉地道:“我卻喜愛得緊。” 宿清雲一顫,感受臉上的撫摸,耳朵漸漸紅了,唿吸得小心翼翼。 “師弟不計前嫌,許下諾言,願與我結伴而行,不離不棄,生死相隨,如此情義,無以迴報,唯將師弟視若珍寶,好好愛惜。”君烜墨道。 深含感情的話語,令宿清雲心中一片暖意,他道:“隻要師兄不再戲弄我,便感激不盡了。” 君烜墨眯眼。“你竟如此排斥與我親近?” “我……”宿清雲低下頭,小聲地道,“倒也並非排斥,隻是……不甚習慣。” “那我多抱抱你,直到你習慣了,可好?”君烜墨貼在他的耳邊道。 “師兄!”宿清雲不禁提高了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異常響亮,他羞得卷起了腳趾。 君烜墨擰眉。“這也不行,那也不可,師弟究竟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