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塵站起身,懷抱頭盔,猶豫片刻,小聲道:“洛熙,在我走之前……能給我一個送別之吻嗎?”我抬眸看他,他垂眸看我,四目相對,有種奇怪的情愫慢慢生長,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能把他牽涉進來,可麵對他如此渴盼的眼神,我卻沒有力氣搖頭拒絕。或許這一別之後便不會再見麵了……隻是臨別之吻而已……我努力說服自己,然後從躺椅上起身,對冷傲塵綻放一個清淺的笑容。這舉動無疑是告訴他我同意了。冷傲塵雀躍不已,將頭盔往頭上一戴,也不管是否歪斜,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摟住我的腰身,俯身湊了過來。蜻蜓點水般的吻率先落在唇瓣之上,在我以為這就是他的臨別之吻時,他卻又湊了過來,輾轉輕觸,然後分離,偷眼看下我的反應,便繼續之前的動作。他一襲銀色鎧甲,比起秦逸之的成熟,冷傲塵看起來更加陽光,一如他的吻,沒有纏綿悱惻,沒有霸道強勢,好似接吻是一件十分神聖的事,而他以一顆赤子之心對待,因此,這個吻,令人迴味無窮。沒有刻意的留戀,冷傲塵鬆開我,低語一句:“保重!”便轉身離去,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保重。”我在心裏輕輕地迴答。已經沒有心思在庭院悠閑賞景,夏日的陽光也變得毒辣起來,看著冷傲塵的身影一點點消失,我轉身,緩步朝長廊走去。似乎有什麽人在窺探一般,我心下一跳,飛速側頭,看到一抹橘紅的裙角消失在簷下。是個女人?!冷苑一向安靜恬淡,雖然不想承認,但冷傲天為了能讓這個孩子平安出世,還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就連江靈和陸瑤都不敢來冷苑鬧事,方才那個女人會是誰呢?“阡陌,這宮裏有人喜歡穿橘紅色的衣服嗎?”午膳時分,我隨口問道。阡陌奉湯的手一抖,詫然看了我一眼:“公子為何問這個?”“哦,方才在外麵走動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在西麵的房簷上偷著看我,她穿著橘紅色的衣衫,所以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是誰……”我的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脆響,阡陌竟是將手裏的湯匙扔到了地上。我挑眉看著她,她不敢看我,隻是俯身去撿,故作鎮定道:“公子怕是看花眼了,這冷苑除了公子便隻有奴婢一人,怎麽可能會有第三個人?”“真的嗎?”我狐疑道,“既然沒有第三個人,你為什麽會如此害怕?”“奴婢沒有害怕,隻是一時沒有拿緊而已。”阡陌已經恢複了鎮定,神色如常地起身,將湯匙在旁邊的碗裏清洗一番,然後為我盛湯。我明白在她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來了,索性不再追問,乖乖吃了些飯菜,喝了幾口湯便揮退她。如果那個穿橘紅色衣服的女人目標是我,那麽也隻有我單獨一人的時候她才會出現。果不其然,我在床榻上眯著眼睛假寐了一會兒,便聽到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聽這聲音,不可能是阡陌,更不可能是冷傲天。“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我翻身下床,手腳上的鎖鏈發出清脆的響聲,那女子便在這奇異的聲響中款款現身。一襲橘黃色衣裙,輕紗蒙麵,隻餘眼鼻,但從輪廓可以看出,她長得清秀可人,一雙眸子更是靈動如水,仿佛能吸了人的魂魄一般。“閣下是誰?找我有事?”不記得什麽時候招惹過這樣一個女子,為何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在我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細細看我,不過此時她的眼眸裏已經沒有方才的靈動,而是轉為了不屑鄙夷,繼而是憤恨不甘。聽到我的問話,她冷哼一聲,神情倨傲:“本姑娘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能夠迷惑傲天,甚至還下旨不許讓江靈和陸瑤那兩個喜歡陣風吃醋的女人來你這裏給你下馬威!現在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倘若不是因為你像個怪物一樣可以懷孕,我想傲天一定會將你折磨致死的!”她說著話,直直朝我走來,目光陰狠地盯在我的腹部,繼續道:“更何況,這個孩子還不一定是傲天的!你還挺有本事的,竟能讓他痛意留下這個孩子!”看她步步緊逼,我察覺到危險,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暗暗扣緊手腕銀環的機關:“你想做什麽?”她邪邪一笑,看著我緊張的樣子挑了挑眉:“你說我想做什麽?你既然已經成為傲天的寵奴,如今又懷了孩子,還不知道安分養胎,竟勾搭上傲塵。像你這樣人盡可夫的賤男,如何配擁有‘孩子’這個有恃無恐的‘金牌令箭’!”“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這麽在意冷傲天的事?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他的關你何事?”我盯緊她的一舉一動,心中忐忑萬分。從她的神態舉動來看,她一定是個狠角色。如果沒有懷孕,我倒可以豁出去跟她生死相拚,但現在,我隻能避其鋒芒。聽我問她是誰,女子得意地笑出聲來:“哈哈……當然關我的事了!我就是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恩人!如果我說讓你死,他絕對不會反駁!”“……黛司蝶!是你!”我詫然瞪大眼睛,“你不是死了嗎?”黛司蝶就是冷傲塵當日告訴我的那個跟他們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子……那個能歌善舞的女子……那個為了冷傲天付出性命的女子……“是啊,我不是死了嗎?”黛司蝶倏然欺近我,聲音鬼魅,“我若不死,怎麽能看清自己在冷傲天心中的分量?我若不死,怎麽能脫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原來她是詐死!她詐死想做的事……會是什麽事呢?“我跟你並無仇怨,來到西冥國也是迫不得已,你何苦為難我呢?要是我能逃走,我又怎會在這裏狼狽地被人如此恥辱地對待?”我繼續後退,繞著桌子轉了一個圈,“如果你是太愛他,我根本對你夠不成任何威脅,因為他隻把我當做了生孩子的工具,你沒必要為了除掉我而以身犯險;如果你不愛他,詐死是為了摸清西冥國的事,那我就更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了!相反,我還能跟你合作……喂!你——”黛司蝶根本不容許我說完,劈手砍來,我用鎖鏈作為盾牌,與她過起招來!“司蝶?!”一聲夾雜震驚、狂喜和不可置信的聲音傳入耳中,黛司蝶勾唇一笑,躲閃的身軀微微一滯,戴在我手上被我用來當做武器的鎖鏈直直向她胸口砸去,心知是陷阱,但我因為行動不便,臂力減弱,反應能力也不如從前,隻是稍稍移開了攻擊的方向,即便如此,鎖鏈還是重重落在她嬌弱的肩頭,帶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司蝶!”冷傲天掠了進來,衣袍過處,鎖鏈被他用掌風卸去力道,然後借力將我推開,他擰著眉頭攬住了黛司蝶的腰身,有種失而複得的欣喜,但看著她受傷的肩頭又有種不可遏製的痛苦,他向來很穩的手竟然顫抖起來,聲音也有些惶恐,“司蝶!真的是你嗎?”“天……是我……”我踉蹌後退兩步,堪堪在桌旁止住身形,氣息甫定,便覺腹中陡然一痛,蹙眉按著肚子彎下腰去,血氣翻湧,竟是一口血噴了出來——卷一 離恨天 第八十五章 令人棘手的蠱毒點點紅梅落在素白的衣袍之上——自從秦逸之那次讓我穿過白衣之後,我就一直穿著素白的衣衫,一來是為了迴歸恬靜的心態,二來是為了透過這一襲純潔的白來想念秦逸之。不想,這素白的衣襟染上鮮血之後竟是如此刺眼!看來以後還是穿紅衣吧,紅衣哪怕染滿鮮血也不會教人發現……我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按在腹部,突如其來的絞痛令我幾乎跪倒在地,鎖鏈撞在桌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冷傲天聽到我這邊的聲音,側頭看過來,見我如此模樣不由一愣,轉而漠然道:“裝什麽裝!朕根本就沒碰到你!不要用什麽苦肉計來迷惑朕!”我有些想笑,黛司蝶那麽明顯的苦肉計他沒看出來,我這貨真價實的腹痛倒成了苦肉計。張了張口,還未說什麽,又是一口血噴出,我靠著桌子緩緩跪倒,身上冷汗泠泠冒出,這痛……有些熟悉……好像並不是落胎的痛……而是……蠱毒發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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