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強在過來的路上, 便已經在心中打了無數的底稿, 正因為此時已經站在懸崖邊上, 他便越發地小心謹慎, 試圖將自己撈迴岸上, 努力冷靜下來的他在進公安局前已經做好了盤算。

    他所在的十三中當前在市區裏頭幾所重點中學中排名第三, 他們無論是生源還是教學水平, 都無法輕易和前兩名相提評論,他們唯一能拿出去,引以為傲的, 便是學校良好的校風,嚴謹的管理製度,雖然他心中有些彷徨, 憂心東窗事發被學校開除, 可以老校長萬事以學校榮譽第一的風格,估計對方肯定會出手保他一保, 甚至還會幫忙把事情壓下去, 否則明年學校的招生, 一定會出現問題……想到了這, 他關於工作的擔憂便也先放了下來。

    而白若雨那邊, 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原本以為白若雨生性懦弱,她的父母看起來也挺老實, 遇到這事情肯定會忍氣吞聲, 可他哪知道,對方還真的跟他來一套什麽破釜沉舟,他的臉暗了暗,這被逼到了盡頭,他還真不害怕和對方杠上一杠,他在這座小縣城裏還挺有些名聲,教出的學生也挺多,甚至到現在逢年過節也有學生來看望他這個優秀老師,他就不信,對方還能壓得過他?

    “請你認真迴答問題!”王警官板著臉,很是生硬地說,他審問過的犯人可不少,像是王自強這樣顧左右而言之,滿口謊言的可不少見,他見著王自強似乎在發呆,便很是不滿地用力拍了下桌子:“我們現在是在給你做筆錄,不是在和你開玩笑,請你端正態度!”

    “警官,我這不是大晚上地被拉過來,這精神有些疲憊嗎?”王自強有些沒臉沒皮地套起了近乎,“我這明天還得給孩子們上課呢,他們個個都等著我,這高中讀書壓力這麽大,我就怕耽誤孩子們。”他說得語重心長,好像發自內心地在為學校裏頭的那些學生成績犯愁似的。

    王警官一聽這話,一肚子火,他今天可是幫忙整理了白若雨的筆錄,又陪著老大去實地調查現場,提取證物,對方怎麽還有得狡辯?他努力按壓著一肚子的怒火,否則這火頭上來,若是打傷了王自強,到最後啊十有八九,會被倒打一耙。

    可即使是做了許多心理工作,他說話依舊很是不客氣:“王自強,現在請你老實交代,為什麽受害人母親提供的錄像帶裏頭,能清楚地看到受害人神誌不清地躺在床上的畫麵,而在你的房間,我們也發現了相應的違禁藥物,請你不要逃避迴答。”

    王自強卡了卡,臉上的笑一刻也沒放鬆,就這麽擠著一臉,看著對麵的警察:“哎,警察先生,這可是天大的誤會,我身為若雨的老師,怎麽會做這種事情呢!其實這一切都是這孩子,和她爸媽誤會了!”

    王警官的手一動,那根用於記錄的黑色水筆便已經在指尖飛速轉動了起來,就像他那顆像個活火山的心一樣動個不停:“他們誤會了?可無論是現場我們提取的證據、還是證詞,都指向了你的犯罪事實。”

    “怎麽會是這樣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好端端地幫這孩子補習,卻莫名其妙成了個罪犯,我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王自強的手上戴著手銬,可依舊束縛不了他充滿表現欲的動作,若不是被卡在那,他估計能直接站起來,來一場唱跳俱佳的大戲,“你聽我說,這打一開始,就是這孩子勾引我!”他邊說邊歎氣,似乎很是恨鐵不成鋼。

    王警官差點就收緊手,把手上的筆捏斷,他低頭看著那本用於記錄筆錄的本子,空閑的手握得死死。

    “事情說來就話長了,警察你們平時都在這局子裏頭,也沒有接觸學生,可不知道現在的孩子都很早熟,他們一個兩個都春心萌動得厲害,像是早戀的在學校裏頭根本數也數不清,甚至還有像是白若雨這樣,暗戀老師的。”他侃侃而談,絲毫不帶臉紅。

    王自強喘了口氣,便也接著往下說:“白若雨剛入學的時候,成績就不上不下,她很擔心被身邊的同學甩下,便開始依賴起我,每天都到我辦公室來找我,這個都有跡可循的嘛,你可以去學校裏頭調監控的!”他說得鏗鏘有力,似乎每說出的一個字都是事實,“後來我發覺這孩子心思有點不太對,我也就警覺了,畢竟我是有妻子的人,又有個老師的身份在,怎麽可能出軌、違背基本的師生道德呢?所以我就拒絕了這孩子,哪想到這孩子整個人狀態越來越不對勁……”

    他歎著氣,一邊說著一邊還幫白若雨說了情:“也不能怪這孩子,可能這少年人崇拜我們這些相對成熟的成年人,也是很正常的,可那時候,我並沒有注意到,這孩子究竟變了多少……”

    接下來,王警官便從王自強口中,聽到了另外一個正直男人不動搖,卻被惡魔學生屢屢勾引,甚至就差沒被霸王硬上弓的故事。

    在王自強的說法裏,白若雨是對他求而不得,甚至故意考差成績,讓父母去接受作為數學老師的她,甚至還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讓父母求他讓她來家裏補習,那天白若雨一進來,就一下撲到了他的懷裏,甚至還想要脫衣服,白正雄萬般無奈,又無處躲藏,隻能拿出了平時和妻子二人使用的情趣用品,先將白若雨迷暈了事,至於什麽拍照錄像,他堅持說他是要保護自己的權益,生怕這些事情傳出去不好聽,才不得已先下手為強,拍照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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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太可笑了嗎?”王警官終於是按捺不住自己,下意識地脫口便問,他對於王自強編寫的故事,根本是一個字都不想認。

    王自強被手銬銬住的手握在身前,他看向王警官,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放鬆:“王警官,你這不聽真相,隻聽謠言,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公道自在人心,法律會給我正義的,我什麽都沒幹,隻是被個早熟的孩子設了套。”事實上他的後背也流了不少汗,甚至剛剛編故事的時候身體都有些抖,可他清楚的知曉,他不能害怕,不能後退,否則他的這輩子全完了。

    “你……”王警官看著王自強,氣得隻想轉身離開,先去旁邊房間喘口氣,身為警察,見到的黑暗總比常人多些,可都到了現在,他依舊無法麵對那些漆黑的人心,那些把謊言當真實,把傷害別人當做快樂的人,到底憑什麽被叫做人。

    “王警官。”王自強注意到對方要出去,在背後露出了個笑,他輕聲叫了一聲,隻是這間訊問室門關得緊緊,空間又不大,聲音異常分明。

    王警官站定,手放在門把手上,沒有迴頭,他甚至不想多看那人一眼。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我已經把我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我還要迴家呢,明天早上還有我的課。”他在那輕飄飄地說著,那雙眼如同漆黑的夜,幾乎要將看過去的人吞噬在那抹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王警官直接一個轉身,看著對麵那已經放鬆起來的王自強,匪夷所思:“你現在是我們的犯罪嫌疑人……”他話沒說完,潛台詞也已經明了,他有些震驚,對方那人,不會還真以為他這麽隨便說說,就能了解官司吧?可正在他轉身打算要出去時,身後的男人又開了口。

    “王警官,你們抓我進來,說我是犯了什麽猥褻罪、強奸罪,可是我什麽都沒幹啊?”王自強眨了眨眼,甚至還有些想翹起二郎腿,在這椅子上舒適地半躺下,“你們沒有證據,就一直把我鎖在這裏,你不會是想要屈打成招,做個冤假錯案吧?我們老百姓可得罪不起你……”

    王警官背著對方的身體,手已經緊緊地握緊,那拳頭帶著幾分過於用力引發的顫抖,他囁嚅著唇,沒吭聲,事實上王自強說的話,直指關鍵,按照白若雨交代的,王自強之前最多也就是個猥褻未遂,由於沒有實質性的行為,很難去裁定犯罪,而他迷暈白若雨這事,也同樣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意有所圖,現有的證據,可以形成推測,可推測永遠隻是推測,他們是沒有辦法拿這些推測出來的東西去找檢察院、去找法院……

    “所以說王警官,到底什麽時候可以放我走呀?這天理昭昭,可不能冤枉我這樣的好人、好老師,咱們十三中的學生,都知道我王自強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得理不饒人,添油又加醋,似乎非得要這把火燒起來不成。

    “我們現在還在走程序,根據法律的相關規定,我們有權要求您協助調查,也包括傳喚拘留問訊等行為……”王警官的話有些幹巴巴,他狼狽得很,他明明是要為人尋找正義,卻看著罪犯在他麵前說什麽天理昭昭,冤假錯案,何其可笑?

    王自強還打算繼續激王警官這愣頭青幾次,最好這王警官沒忍住,對他動了手,到時候他在法庭上就可以直接推翻所有的證言,並通過自己的努力將這個案子定義為真正的冤假錯案,他要活就要光明正大的活,做個躲躲藏藏的人,甚至要坐牢,那沒意思的很!他下意識地便衝著王警官撇了撇嘴,可對方沒迴頭,並看不見。

    而在這時,那扇鐵門忽然被打開了,門外走來幾個板著臉的警官,他們有的人臉色漲紅,有的人則是看著王自強眼神如刀,恨不得送他上路。

    “各位警官,請問你們是來放我出去的嗎?”王自強站了起身,將帶著手銬的手便往前伸,他看這幾人臉色很差便覺得好笑,猜想對方肯定是因為找不到證據,所以才不得不放他離開。

    “不,王自強,我們進來這是要告訴你,我們在你家床頭櫃後找到了幾張儲存卡,根據儲存卡中的內容,我們已經初步認定,你設計一起強奸既遂案件,現在申請的拘留令已經下達。”張警官笑了笑,筆直地伸出手,那張拘留令直接從他手上展開,上頭王自強三個字寫得清清楚楚。

    張警官勾起了嘴角:“很遺憾,你不能迴去上課了,請留下來,迎接法律的審判吧。”

    剛剛站了起身,打算等人來開手銬的王自強滿臉絕望,他往迴退了兩步,踉蹌地坐到了那個屬於他幾小時的椅子上頭,他不明白,怎麽這儲存卡會被找到,明明他在網上看過一些性、犯罪者分享情報,說隻要藏得夠隱蔽,警察絕不會發現的……

    還有他的妻子,難道她生氣了,沒有趕迴來?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他進了監獄,難道她就有好果子吃嗎?

    他的腦中思緒紛繁,可卻漸漸地形成了一幅畫麵,出現在腦海中的女人正是白若雨,她站在那輕輕地迴頭,看起來怯弱,無助,然後忽然變成一隻野獸,爪子牙齒尖利,衝著他便狠狠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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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淋漓的王自強坐在那椅子上有些發抖,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鳥。

    早知如此,他就換個人下手;早知如此,他就要徹底隔離開來新舊思想的人;早知如此,他要將那儲存卡好好藏好……

    千金難買後悔藥,他完了,他徹底地完了!

    ……

    “就是她,就是她,聽說啊,她去她們班數學老師家補課,對就是那個王老師,結果被王老師那個什麽了,他就直接報警了,她們老師到現在還在拘留所裏頭等審判呢!”

    “真的嗎?那她也太狠了吧?是真的發生了點什麽嗎?可是這樣,老師一輩子就全完了,真是最毒婦人心!”

    “哎,你們不知道吧,她平常在班級裏頭就長得怪好看,聽說很受男生歡迎的,所以怪不得……”

    ……

    白若雨背挺得很直,周圍的人討論她的時候絲毫沒有避諱,他們自以為壓低了的聲音,其實卻能叫人聽得清清楚楚。

    流言能殺人。

    她想起了媽媽那時候看著她,對她說的那句話,這一切來得比她想象的快得多,老師才消失在學校裏幾天,她的周圍便已經圍滿了謠言,甚至有些她這輩子沒聽過的事情,都在別人口中說得煞有介事。

    她是個死讀書的人,腦子不太靈光,以前對老師的討教現在叫做自討苦吃,如果不是她上趕著,老師怎麽會挑中她。

    她長得還算清秀端正,起碼不算難看,可以前很少和男生交流,現在在有的人口中叫做假清高,看人下菜碟,正在男生中挑挑揀揀選獵物,然後便像是個狐狸精一樣,忽然出擊。

    她舉報了老師,叫做她不給老師活路,甚至有人看著她,一邊抽著氣一邊震驚地說著,至於嗎?

    明明天氣還熱,甚至還發布了好幾迴高溫預警,可她卻覺得,那麽冷——那麽冷——

    她告訴自己要勇敢,告訴自己要麵對的,可是還是好難受,為什麽在那些人的眼中,錯誤的人是她呢?甚至他們還要七嘴八舌地多番猜測,她到底在老師那經曆了什麽,甚至還有些流裏流氣的男學生在看見他時,便會避諱著教導主任對她吹個口哨……

    這些事情,數也數不完。

    這幾天來,白若雨曾經無數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做噩夢驚醒,在夢裏,她千辛萬苦將那人推進了牢籠,然後迴頭時,看到的是來自後方無數雙猩紅的眼,他們一同伸出手,將她推入籠中,而後伸出手,直接將她費勁所有力氣才關進去的人“救”了出來,然後那個人,看著她,又露出了那個令人厭惡的笑容。

    可她的不對勁,在第一天便被媽媽發現了,媽媽在她驚唿著醒來的時候,便也立刻竄進了她的房間,緊緊地摟著她反複安撫,甚至還用跑調的歌聲給她哼著死亡安眠曲,明明歌聲並不好聽,卻要她被徹底安撫了下來,沉沉地進入睡眠,她在迷迷糊糊之間,看到爸爸站在門前,溫柔又擔憂地看著她,目光一動不動。

    一直到昨天晚上,她睡前喝了太多水,想要起來上個廁所,推開門的她,才發現原來這幾天,那個隨叫隨來的媽媽和時常站在門邊踱著步子憂心忡忡的爸爸,竟然是一並在地上鋪了個席子,蓋著小毛巾,便睡在了地上。

    她掉了眼淚,忍不住喊了一聲爸媽,卻見到兩人同時像是被點了穴位一樣,驚醒跳起,甚至媽媽已經快衝進房間。

    看著爸爸媽媽,這麽小心翼翼,努力地保護著她,白若雨的心中那耗盡的勇氣也已經重新灌入,她要勇敢,也會勇敢,最可怕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隻不過是流言蜚語,其實,沒什麽了不起的。

    就在昨天,張叔叔還給她打了電話,在電話那頭誇她勇敢,張叔叔告訴她,就在這一兩年,有一個她的學姐,被王自強下了手,甚至還受到了很長時間的壓迫和威脅。

    張叔叔認真地告訴她:“若雨,我聽你的爸爸媽媽說,你最近狀況不太好,我想要告訴你,你真的很勇敢,也很優秀,你的勇敢幫助一個不見天日的案子浮出水麵,也避免了在未來,有人再次受到傷害,雖然說這話好像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可是叔叔要告訴你,我們都很為你驕傲。”

    她拿著電話,一下把門打開,趴在門上偷聽的爸爸媽媽直接踉踉蹌蹌地差點沒掉進來,她伸出手用力地擁抱了她的這對,最傻、最單純、最好騙,可卻最為她著想,願意為她做一切的爸媽,然後嚎啕大哭,將這幾日的壓抑全都哭散。

    白若雨一步一步地往前,很快走出了樹蔭,走到了前頭毫無大樹遮蔽的地方,陽光有些刺眼,卻將黑暗徹底驅散,同時也驅散了她心裏的那點心寒和冰冷。

    她會好起來的,她會變勇敢的,一切,也一定會過去的。

    ……

    s城大學。

    從外頭拿著飯的蘇敏敏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她一個人帶了一整個宿舍的飯,在將飯菜分配完畢後,她坐迴了自己的位置,習慣地打開了手機,她知道自己的好閨蜜估計已經下課,便也不等什麽直接戳了戳她,打算開始火熱暢聊今天學校裏頭發生的種種八卦,她自打進入了大學,總是大大咧咧,樂觀開朗,豁達不愛計較,大學裏的同學都不知道,高中時候的她,是如何的總是沉默,甚至還自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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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菲:敏敏,我今天聽咱們高三時候的班長說了件事情……

    看到這消息蘇敏敏皺著眉頭,她恨透了高中時期遇到的事,在畢業後,除了和閨蜜保持聯係,已經和所有的同學徹底斷了交情,對於高中的什麽八卦,她可沒打算聽,可還沒等她迴話,對麵的陳菲已經發來了信息。

    陳菲:那個人,被抓了。

    陳菲:班長說,咱們下一屆的學妹裏頭,有個小姑娘到他家裏頭補習,結果他又做了那檔子事,小姑娘直接報警,當天警察就把那個人抓了……

    對方停頓了許久,蘇敏敏能清楚地看見上頭正在輸入中和陳菲名字的反複切換,她渾身的血液已經凝結,兩隻手一並抓著手機,熟悉的反胃感襲上了胸口,那片永遠要把她吞噬的黑暗,似乎重新來到。

    陳菲:敏敏,我希望你聽到這個部分不要激動,你先深唿吸,我馬上過去你們學校找你,你記得你答應我的,要好好生活,不要傷害自己。

    陳菲:據說警方在那人的家中搜索出了一些錄像,錄像的內容是關於另外一個被傷害的女學生,警方也是根據這些內容,最後定了罪。

    陳菲:敏敏……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蘇敏敏直接抓著手機,絲毫不管舍友驚訝的眼光跑出了宿舍,繃緊了身體站在宿舍樓下等待閨蜜的到來,她永遠忘不了,那人猙獰的臉孔,揮舞著那些被印刷在a4紙張上的照片,擠出個可怕的笑容,衝著她說,如果不乖乖配合,這些照片就會在她家樓下的宣傳欄上,在學校的布告欄上,做一場公開展出……

    她恨透了那個人,她曾經想從家樓頂一躍而下,卻被發現自己不對勁的閨蜜救了迴來,她這幾年來一邊吃著抗抑鬱的藥物一邊努力變得積極,可在她的內心深處,卻無時不刻,想要在某一天,和那個人同歸於盡,隻是偶爾,她又覺得,那股要吞噬她的恐懼,要她根本不敢站在那個人的麵前。

    由於兩所學校同在一所大學城,距離又很近,陳菲很快便趕到,她緊緊攬著蘇敏敏,往學校裏頭偏僻地地方走去,一路上她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同蘇敏敏說了許多案件的內情,事實上這些並不全是高中班長幫忙打聽來的,還有一些是她拐彎抹角,委托了一些長輩去問來的,她和敏敏是最好的朋友,從小學開始便是,敏敏隻是膽小一點,怕生一點,卻差點被那人逼得沒有活路……

    畢業後,敏敏的成績本來可以選擇一所挺好的省內院校,可由於對王自強的恐懼,她直接選擇了她的分數線能夠到離家鄉最遠的城市。

    想到因為王自強閨蜜遇到的種種,她便越發地氣憤了起來,她伸出手抓住了敏敏的肩膀:“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她聲音認真,不管閨蜜做出什麽決定,她都一定會支持對方。

    “我要迴去。”蘇敏敏沉默了許久,抬頭看著陳菲,說得很是堅定,對方在她話音落下後,神色全是驚異,可卻絲毫沒有改變她的決定。

    “我想,警察一定找了我的父母。”蘇敏敏看向一直支持她的好友,“隻是爸媽瞞著我,可我想要迴去看看,我想要親眼看看,那個人受到懲罰,我也想要替我曾經的懦弱,曾經的逃避做個決斷,更想要對那個勇敢的女孩說聲謝謝,她做到了我不敢做到的,我差一點,就害了一個人。”她說到這,終於是眼淚決堤,哭得很是狼狽,她恨透了自己的不勇敢,可是她太害怕了,想到那個男人,她便恨不得自己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生過。

    “那我們就迴去,你看,一切都變好了,不是嗎?”陳菲有些慶幸,她擔心蘇敏敏聯想到當初的視頻也許會被很多人看過,陷入另一輪的抑鬱情緒,可好友卻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得多,既然對方願意勇敢的麵對,她又何嚐不肯,舍命陪君子呢?

    ……

    “校長,謝謝你願意幫我忙。”單靜秋一路跟在陳校長的身後,陳校長是十三中的老校長,曾經畢業於這所學校的他,在學成歸國後選擇了做一個教師,這麽些年來一直守護著這座學校。

    “不,是我要謝謝你。”陳校長推了推眼鏡,由於剛從空調房裏頭出來,眼鏡上頭迅速地起了一層霧氣,“我沒有想到這所學校,居然在一片光明下藏汙納垢。”不知道是眼鏡結起的霧氣,還是眼眶有些濕潤引起,從樓上往下頭看這所學校,他似乎覺得這所學校也蒙上了霧。

    十三中的校訓是:博學求知,明德為人,他一直以來最驕傲的便是學校裏頭的校風,雖然是在市裏頭排名第三,避免不了有些學生不太上進,可這所學校裏頭,從未出現過惡性霸淩事件,同學們互相友愛,甚至在畢業多年之後,依舊能保持良好的關係。

    也許是他老了,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所學校變了個味道,他忘不了那天早上,升旗前,白正雄和單靜秋闖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們兩人向他出具了一係列證據,告訴他,他一直挺信任,甚至打算以後任職為教導主任的王自強,居然在背後侵害學生,就在昨天進了監獄,那時他吃了好幾粒速效救心丸才穩住情緒,學校百年來積攢的,在c城的名聲,差點就這麽毀於一旦,一所出了強奸犯老師的學校,有開下去的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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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否認,他在那一瞬間,甚至想要把這件事壓下去,讓風頭先過去,可看著眼前這對父母發紅的眼球,青黑的眼圈,能清楚地注意到二人熬了一整夜,家長和學校,本就是互相信任的關係,家長們因為相信學校,才會將孩子交付到學校手中,而學校也因此承接了培育孩子順利長大、成才的任務,他的那些私心,無論是為了什麽公,也不該在這對夫婦麵前提起,因為他不配,他不配去告訴一對相信他們後受了傷害的家長,要他們為了這所學校,再忍一忍。

    因此,陳校長選擇了承認,他甚至直接在學校的早會上宣布了革除王自強的職位並予以解聘的決定,不破不立,不痛不成,挖掉這顆瘤子,現在大樹會憔悴,可是若不挖掉,遲早有一天,這在外表上看起來茂盛寬廣的大樹,隻會轟然倒塌。

    “陳校長,這不怪你……”單靜秋忍不住想要安撫眼前這位老人,對方穿得樸實,一生所有都奉獻給了學校,卻在那天為了王自強向他們鞠躬道歉,並保證一定開除對方。

    “沒事的,我還沒老呢!”陳校長不肯讓單靜秋多說,他現在每次看到單靜秋都很是慚愧,就在前幾天,他還特地到了蘇同學家裏頭去道歉,他親眼看到,那孩子的父母是多麽痛恨那位王老師,他們聲聲泣血般地告訴他,他們的孩子是怎麽把自己的手割得千瘡百孔,甚至有一天晚上站在樓頂,如果不是他們倆夫妻發現得及時,就已經跳了下去。

    陳校長接著往下說:“就像我們之前商量的,今天的話題由你來說……你盡管說,在你說之後我會補充發言,我想沒有誰會比你更有資格了。”

    單靜秋忍不住地便問:“陳校長,你就不擔心孩子們迴家告訴家長,家長們對學校產生偏見嗎?”

    陳校長忽然放鬆地笑了,他走在前頭,引著單靜秋往下走,一邊走他一邊說:“從一開始,學校就不僅僅是教給學生知識,還要教給學生做人,而十三中,從來都不願意教出社會廢物,哪怕有再好的成績、再好的成就,也應該先是一個人。”他歎息般地說,“我不能一步錯,步步錯,這些孩子們既然錯了,我隻要還是老師一天,我就有責任,告訴他們怎麽樣才是對的。”

    單靜秋靜靜地看著身邊這身體有些佝僂的老人,明明由於年紀漸長,身高有些縮水,可她卻忽然覺得這個老人很是高大。

    ……

    伴隨著音樂的響起,同學們匆匆往樓下跑,每周一都要升旗儀式,一放起歌來,全校的同學便得在樓下操場集合,準備開始每周一次的日光浴。

    “誒,那誰居然沒來誒,她不會是沒臉來上學了吧?”小高忍不住捅了捅身邊的好友小李,今天早上她居然沒看到班級裏最出名的白若雨來上學,她言語之間有些擠兌,事實上和她在一個班的小高之前和白若雨關係也不過是泛泛之交,隻不過她近來聽了很多風言風語,便也漸漸地給這個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打了標簽,甚至也跟著開始說起了她的是非。

    小李輕聲地應道:“她發燒了,所以請假,昨天在班級群裏頭她媽媽說的。”她解釋完了便也不再多說,在班級中,大部分同學都和小高一樣開始對白若雨施加冷暴力,有的是聽多了風言風語,有的是曾經和王自強老師關係良好,覺得老師是被白若雨冤枉……小李近來便也已經不大合群,她通常選擇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做著作業,不參與這場甚至已經席卷學校上上下下的八卦,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白若雨並沒有撒謊,王自強老師,就是個罪犯……

    隻是她很無能,甚至不敢站出來替白若雨說一句話,她明明厭惡透了他們的胡編亂造,可卻也不敢在眾人麵前,坦誠自己曾經也在問問題時,遇到老師的騷擾……

    升旗儀式每周都要做,所以同學們很快便列好了隊,他們頂著太陽,感覺頭頂的發旋都熱了起來,甚至有人開始施展起了放空大法,來借此度過這段還挺漫長的時間。

    眼見國旗在“前進,前進進!”的歌聲中升到了頂點,他們均是萬眾一心地鼓起了掌,然後開始偷偷壓低了聲音聊著天,接下來的環節是國旗下講話,同學們向來不是很愛聽。

    可今天,卻有些不同,站在前排的同學發覺今天並不是教導主任主持,是他們敬愛的老校長,顫顫巍巍地走上了台,對著話筒便說起了話:“同學們好,近來學校裏頭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從什麽角度和你們來聊一聊,和你們來說說話,畢竟這個話題也許太過沉重。”

    他說到這,下頭剛剛還在嘮嗑的同學都抬起了頭,他們均知道老校長說的是什麽事情。

    “首先,我請來了一個特殊的來賓,我希望大家能專心地,聽一聽,她說的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反思一下,你們到底是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還是錯誤的道路。”他說完話便轉身要下樓梯,將話筒交給了已經走到一半的單靜秋,選擇到了下麵,同樣做個聽眾。

    單靜秋站在台上,她能清楚地看著下麵烏泱泱的人頭,能看清臉的隻有前麵幾排,她能看到那些臉上還掛著些少年少女的氣息,甚至有些稚嫩,都還是孩子,可正因為都還是孩子,卻往往容易,輕而易舉地做出傷害別人的行為。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單靜秋,今天來,一方麵是出於我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麵也是應校長的要求,來這裏和大家說說話,也許大家並不認識我,可我想,你們應該都認識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叫做白若雨,也就是剛剛陳校長口中,那起沉重事件的當事人。”

    她的話音落下,下麵已經一片嘩然,同學們交頭接耳了起來,在老師的大聲嗬斥下才勉強保持住了秩序。

    單靜秋臉上掛著笑,哪怕她知道下麵的人也許看不見:“事實上,很多同學都知道我今天來是做什麽的,那麽我也不和大家客套,我在這,就是想要替我的女兒,替我們一家,在你們的心中,尋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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