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總是月圓月缺, 不能總是圓滿, 即使是人們常懷期盼, 也總不能如願以償。

    吳夏梔婚前所有的恐懼, 在嫁給聶行風後一點一點地徹底消失, 聶行風履行了在婚禮時對於吳誠毅的承諾, 他同吳誠毅珍惜女兒那樣, 用那份心珍惜著夏梔,婚後兩人雖然工作都有些忙碌,可從未少過交流陪伴, 在家庭事務上則是互幫互助,絕不推脫,因此小兩口過得挺有滋有味的。

    聶家的父母對夏梔很是滿意, 在聶行風多次的溝通後也理解新婚小兩口不願意和老人同住的想法, 對於兒子兒媳的生活從不指手畫腳,哪怕確實有不滿, 也選擇了用更尊重的方式來闡述, 而非大吵大鬧。

    三家人分別居住在小區間相鄰的三棟樓, 平時如果有空偶爾也會串串門, 逢年過節的時候時常聚在一起過節, 倒也熱熱鬧鬧的。

    在新婚第二年, 吳夏梔便懷了孕,無論是她還是聶家上下、吳誠毅、以至於小秋都欣喜異常,而這段時間的迴憶, 在她的人生中也是最圓滿最美麗的一段。

    在她查出懷孕一個月, 小秋忽然不見了,她接到父親的電話後,匆匆忙忙趕到了父親家裏,家中門敞開著,小秋已經不見蹤影,事實上他們兩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卻也不願意去說。

    這兩年來,小秋日益老邁,以前矯健的身體現在也變得疲乏了起來,以前總會反抗別人摸它腦袋,可近來,就算有人想摸也不會拒絕,這讓吳誠毅和吳夏梔兩父女,既是難過,又有所準備。

    可他們都沒想過,這一切來得這麽快。

    吳誠毅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他漸漸將一部分公司的核心工作轉移到女兒身上,選擇退居二線,做穩定全局的工作,近來時常在家,所以第一瞬間就發現了小秋的消失,他無力責備家裏阿姨出門倒垃圾沒把門帶上,因為他知道,如果小秋想走,隻會是自己想走。

    “對不起。”他歎著氣道了聲歉,心中很是難過,可卻難以流露出來,小秋自打十幾年前被女兒抱迴來開始,就像這個家中的一份子,他陪伴小秋的時間比女兒要多些,可女兒對小秋的執著他也同樣看在眼裏。

    吳夏梔捂著臉,掉著眼淚,好半天才看著爸爸,淚眼漣漣地便說:“爸,我知道小秋在哪。”她能看見爸爸看過來的不解眼神,她衝著他勉強笑笑,然後在丈夫的陪伴下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樓。

    也許是冥冥之中有什麽在作祟,她有一種莫名而生的預感,她知道,小秋會在那。

    她帶著同樣一臉茫然地聶行風和爸爸,一路在小區裏拐來拐去,十幾年過去了,曾經在b城數一數二的王牌小區現在依舊憑借物業公司的力量保持著良好的綠化,隻是有些植物已經換了一輪又一輪,她很鎮定的往前走著,分明已經過去了這些年頭,她還可以一下走到她想去的地方。

    “到了。”吳夏梔站定,前頭是一階小小的台階,旁邊綠化很好,茂密的植株種植在那,看起來鬱鬱蔥蔥。

    吳誠毅有些憂心的看著女兒,他知道這孩子對於生離死別比別人要更執著一些,生怕夏梔因為小秋的死影響情緒:“這?”

    吳夏梔笑著點點頭,然後一步越過兩邊的植株,站定在那片草地之間。

    啊,找到了。

    她笑著笑著,便哭了起來,眼淚漸漸地模糊了所有的視線,那條黃色的狗,靜悄悄地躺在那地上,絲毫沒有往日的活力和動作,甚至連汪地一聲,都不會再叫出。

    她狼狽的伸出手,捂著臉,聳著肩,終於是嚎啕大哭了起來,痛徹心扉的情緒不斷奔上,要她跟著發起了抖,若不是丈夫在她身後堅定地做著她的支撐,恐怕這一秒,她就已經要倒下。

    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在十四年前,小不點的小秋就是從這裏跑走的,小小的身體在大雨中就像會移動的濕漉漉的拖把,一點一點地蹭到她的身邊,然後陪著她,度過了無數的日子。

    而腳下的這個位置,就是當初她抱著小秋找到的小秋媽媽躺著的位置,十四年前,她抱著小秋過來找著了小秋的媽媽,幫它將媽媽埋葬,十四年後,她卻在這,看到了再也不會繞著她轉圈圈、再也不會對她撒嬌的小秋。

    “老婆。”聶行風很是擔心,隻是從口袋裏拿了一整包的麵巾紙一張一張地遞給了妻子,他用力地抱著妻子,隻希望能給她傳遞一點力量,“別難過好嗎?小秋知道你和爸爸這麽難過,也不會開心的,還有咱們的寶寶……”

    吳誠毅沉默著走到了前頭,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肩頭,然後默默蹲下,把已經有些僵硬了的小秋抱了起來,事實上在家裏,他早就特地去買了個小型的狗棺材,甚至還打算過在百年之後將小秋的骨灰和他放在一起。

    吳夏梔沒有阻攔,隻是默默地跟在父親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把半個身體的力量倚靠在丈夫身上,任憑眼淚揮灑,記憶翻湧。

    小小的小秋,濕漉漉地看著她,然後被她抱起,帶迴了家。

    因為小秋,第一次發現爸爸原來百煉鋼之下也有繞指柔,看著小秋和爸爸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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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搗蛋鬼小秋大冒險,把家裏搞得一團糟,甚至還拖著爸爸的衣服到她麵前一臉無辜的樣子。

    學習累了,小秋靠在她的腿上,繞著她的腿轉圈圈,討她開心的樣子。

    ……

    行風第一次到家裏來,因為小秋鬧人,被留下然後要爸爸發現。

    她和行風結婚,小秋穿著好看的紅衣裳,頂著花,咬著籃子,一步一步地陪著她走完紅毯。

    ……

    記憶中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大小事情,總是有它,陪伴在身邊。

    可現在,小秋已經沒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吳誠毅從公用儲物間裏頭拖出了這個特意定製好的狗狗棺材,將小秋認認真真地放進去,裏麵還塞滿了剛剛聶行風跑上跑下去幫忙拿的小秋的玩具,他剛剛已經打電話和人安排好,隻等車載著小秋過去,就能把小秋葬在他和妻子的旁邊。

    “吳先生,這些都幫您裝到車子上頭去嗎?”小區的保安過來幫忙裝車,聶行風搬下來的東西可不少,甚至還包括更新換代了好幾次的那些自動喂食裝備什麽的,用了沒幾年,看起來也很價格不菲,早先的那些,早就讓人捐到寵物救助機構去了,現在家裏也就有現用的這一套。

    吳誠毅沒迴答,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副小棺材,點了點頭,他老是笑稱這是寶貝女兒、寶貝女兒,十四年了,也是在有小秋後才有了家裏頭這點兒熱鬧氣,可現在,沒啦。

    “可這些,還挺貴的、也挺新,以後……”吳誠毅是小區裏頭的老好人,否則保安倒是也不會和他搭話,對方似乎也挺遲疑才說出了這番話,說完之後下意識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很是不安地看著他。

    “沒事。”吳誠毅笑著擺了擺手,“不養啦,我以後都不養狗啦,就它一個了,你說這也沒地方買那些紙房子什麽的,就讓這些東西陪著它去好了。”他說得有些傷心,也壓著自己的那點情緒。

    保安聽到了以後,連忙點點頭,認認真真地幫忙把東西裝完,送著他們出門,在車從車庫出去之後,他也忍不住歎了口氣,他在小區久了,知道這吳家人對這條狗有多上心,可惜,狗的壽命不長,就算它用它的一生來陪伴主人,也不過是主人生命的一部分,閉上眼睛走以後,主人隻能自己默默地過完漫漫長路。

    小車在路上行駛,時間挺早,路上也不擁擠,很快便要到了終點,吳夏梔已經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坐在車上的她一隻手抓著父親,一隻手抓著丈夫,始終沒有鬆開,一直到下了車,才放開手,慢騰騰地走了下去。

    這是郊區特地設置出的一大片陵園,上頭全是密密麻麻的石製小慕,僅僅是這條樓梯,便漫長得驚人,她跟在父親後頭一步一步,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

    吳夏梔有些恍惚,父親竟是不知在何時,已經買了一塊小的墓地,就在他和媽媽的旁邊,此時已經大開,隻等著棺木下地,由於是狗,倒是也沒有那麽多的習俗禮節,工作人員動作很快,在一片肅穆之中將那棺材下地,便封上了水泥,掛上了牌,隻等著過後來整修清楚。

    吳夏梔靜靜地站著,看著那小棺材落了地,被徹底封上,終於是控製不住地背過身來,靠在丈夫的身上落了淚,她自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卻沒想到自己沒用到無法麵對最後的事實。

    這次是真的說再見了,小秋。

    十四年前,你來到我的身邊,就像是媽媽送給我的禮物,從天而降。

    十四年後,當我擁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的時候,你卻沒有告訴我,偷偷離開了。

    可是謝謝你,謝謝你來過。

    能做你的主人,做你的“姐姐”,陪伴你十四年,我真的很榮幸。

    當然,這一次我已經長大了,我會努力不難過,努力繼續新的生活,你也會和媽媽一起在天上祝福我的,對不對,小秋?

    聶行風正輕柔地拉著她,帶她往山下走,父親腳步沉重的走在前頭,她迴過頭,那塊立起來的黑白石板上,噴著小秋黑白的照片,那張照片上頭的小秋還小,就像剛來到家裏的時候一樣,這麽看著她,似乎帶著笑。

    吳夏梔衝著丈夫點了點頭,小聲地用口型說了聲我沒事,便越過丈夫走到了爸爸的身邊,她伸出手緊緊地握住爸爸的手,爸爸的手心溫暖,又有些濕,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可夏梔知道爸爸心裏頭一樣難過。

    “爸,我還在,小秋會和媽媽一起陪著我們的,對不對?”她看著前頭,笑著說,隻是這一笑,扯動了那掛著幹掉的淚痕的臉,有些不太舒服,當然,她毫無所謂。

    “會的,她們都會一直陪著我們的。”吳誠毅反握住女兒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他難過中又有些欣慰,還好,女兒這迴沒有太過頭的情緒。

    三人的身影在日頭下,隻留下小小的影子,跟著他們亦步亦趨地往前,而後頭的墓碑上,母親溫婉的笑和狗狗可愛的笑容,始終鐫刻。

    生命就像一個輪迴,有來有往,逝去的人永遠在此,等候守護。

    “任務一:照顧好女兒吳夏梔、丈夫吳誠毅,已完成。

    任務二:讓兩人都擁有幸福的一生,已完成。”

    黑暗空間中的單靜秋靜靜地睜開眼,露出了個分外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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