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夜風正涼,濮陽城卻沒像以往那樣寂靜下來。

    急促的馬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迴響著,一陣接一陣,仿佛憑空卷起的疾風驟雨,聽在耳中,心驚肉跳。

    濮陽百姓都被嚇得不輕。

    時逢戰時,又突然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讓人沒辦法不做最糟糕的聯想。要不是有宵禁令在,人們少不得要互相串個門,議論一番,但現在,也隻能自家關起門來,憂心忡忡的討論未知的前程了。

    “柱兒他爹,明兒就去官衙報個名吧,這濮陽城算是呆不下去了!這才幾年啊,這城都換了幾家諸侯了?還是去河北的好,曹將軍再能,他也打不過黃河啊,青州的船隊多著呢,船大著呢!”

    “婦道人家懂得什麽?青州兵強馬壯,厲害著呢!聽說驃騎將軍在並州把三十萬西涼鐵騎都給打得落花流水了,還怕區區曹操?你當河北沒人怎地?那邊可是人滿為患啊!現在去,連立根錐子的空地都找不到,還是留在東郡的好!”

    對於妻子的擔憂,做丈夫的嗤之以鼻。

    “仔細想想吧!中原這些年一直在打仗,人丁比從前少了好多,到處都是無主空地。依照驃騎將軍他老人家的作風,等打敗了曹操、孫策那些蟊賊之後,肯定會頒布墾荒令啊!咱家老大今年已經十六了,算是個男丁了,老二、老三雖然還小,但做活時也能搭把手……”

    “等墾荒令一出,咱們在瓠子河邊上墾出百十畝空地來,將來兒孫們還愁吃穿麽?到時候咱也供個讀書人出來,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丈夫說得口沫飛濺,滿眼都是憧憬之色,妻子也微微受了些感染,正想說些什麽時,卻被另一陣馬蹄聲給打斷了。包鐵的馬蹄鐵敲打在青石板上,發出的脆響,仿佛催命的符咒一般,讓人心也隨之猛跳。

    民居中陷入了沉寂,直到馬蹄聲漸漸遠去,幾至微不可聞,婦人這才怯怯的問道:“當家的,真的不會有事嗎?”

    “嗯,嗯……”做丈夫的也蔫了,嘴唇翕動著,卻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完整的話來:“這樣的大事,你叫俺一個農夫怎麽說得清楚。算了,明天讓大兒去碼頭看看,要是走的人多,咱們也……”

    濮陽是青州軍的前線大本營,消息往來傳遞的頻率本來就很高。不過,現在可是已經入了夜了!

    在這個時代,走夜路可不是一般的危險。能見度太低,就算點著火把,也沒辦法保證照亮前路,何況還是縱馬奔馳?眼下這偵騎四處的情形,隻有一個原因能夠解釋,那就是形勢突然變得異常險惡,連青州的第一智者賈軍師都沉不住氣了。

    避害趨利是人的本能,普通百姓就算有些貪心,骨子裏也還是膽小怕事居多。感受到局勢的危急,哪還敢貪圖田地什麽的,趕緊找出路才是正經。

    這世間,實在沒有比被卷入戰亂更可怕的事了。

    濮陽百姓猜的沒錯,賈詡確實急了,急得眉毛都要著火了!

    此刻城守府,內外皆是燈火通明,議事廳外圍滿了人,搖曳的火光中,盡是鐵甲鏗鏘,刀槍閃亮!

    也有不少沒著甲,穿著布衣青衫。這些人都是行色匆匆,嘴裏低聲念叨著,手上還捧著書簡、帛書之類的東西,腳下更是有如踩著一陣風,走得飛快。這些人就是幕府中的僚佐了,倒有一多半是被人從被窩中叫起來的,不過臉上都沒什麽情緒,都是一樣的沉重表情。

    “快,快,軍師召集緊急軍議,出大事了!”

    “到底什麽事啊?”

    “是啊,到底什麽事這麽急?昨天不是才收到並州的消息,主公在龍山擊破了西涼軍麽?難不成曹操展開進攻了?可咱們的防線穩穩當當的,他攻過來又能如何?”

    “別問了,進去就知道了……”

    帶著滿腹疑竇,眾幕僚擁入了議事廳。一進門,就感覺到異常凝重的氣氛。

    在議事廳正中央,幾張桌子拚在一起,上麵擺著一具大沙盤。軍師賈詡和執掌諜報的貂蟬夫人分立兩角,即便眾人入內,也是頭都沒抬一下。

    無論是久在軍中的老臣子,還是剛從軍事學院畢業的新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麽。這是改變戰略的前兆,若非要推演新戰略,就沒必要把這寶貝拿出來,召開大型軍議。

    眾人麵麵相覷,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令得軍師緊張若此?

    “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賈詡一反常態,沒做任何寒暄,直入正題:“今天召集各位來,為的就是調整既定戰略……”

    “嘩!”一片嘩然。

    盡管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但真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幕僚們還是驚詫莫名。更改主公的既定策略?那個百戰百勝的主公定下的策略?這種事,真的能做得到嗎?真的不要緊嗎?

    “安靜,安靜!”賈詡平時給人的影響過於親和,導致威嚴不足,這時隻能通過提高音量來控製場麵:“形勢有變,不得不有所變通……離狐來的消息,就在今日傍晚時分,呂溫侯突然率軍離城西去,先前的策略已經行不通了!”

    “什麽?”

    “呂將軍無故離去?卻是為何?”

    “這下糟了!主公布置的策略是三路兵馬各守一段,由機動力最強的濮陽軍和隱霧軍三方策援,呂將軍這一去,三條戰線豈不成了各自為戰?”

    “軍師,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突如其來的壞消息,就像是一陣破壞力驚人的龍卷風,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給打懵了。

    按照王羽北上前的布置,呂布這支兵馬的存在非常關鍵。青州的三支兵馬都是以步卒為主,機動力較差,而曹操卻有成建製的虎豹騎,大可以集中兵力攻打一處,靠著虎豹騎的威懾力來牽製另外兩支青州軍。

    呂布軍就是風火騎兵離開後,對抗虎豹騎的王牌。

    除了對抗虎豹騎之外,呂布軍的機動力和攻擊力,對曹、孫聯軍的其餘各部也有著極大的威脅。劉勳的淮南軍就是最好的例子。

    襄邑那一戰,說白了沒什麽特別的玄機,就是突襲。即使沒有隱霧軍潛伏化妝的搗亂,劉勳也不可能抵擋住並州狼騎和陷陣營的雷霆一擊。

    呂布這支部隊的速度實在太快,偏偏還是步騎協同作戰,對上任何兵種,都有克製的辦法。再加上隱霧軍的掩護和配合,簡直是如虎添翼,蛟龍入海,任何一支在行軍途中的軍隊,都有可能遭受他們的突襲。

    有了這支機動部隊的存在,曹操展開攻勢就要多耗費很多時間,或者冒著很大的風險,正是王羽敢於分兵三處的信心所在。

    現在,突然聽說呂布沒得到任何命令,突然離開離狐城的駐地,不知去向了,青州的幕僚們豈有不大吃一驚之理?

    “軍師,呂將軍難道連隻言片語都沒留下嗎?”王朗憂心忡忡的問道。

    要不是呂布和王羽的親緣關係,他幾乎要猜測,呂布是不是打算叛逃了。但仔細想想,應該沒那麽誇張,呂布若真有倒戈的意思,直接來攻取濮陽豈不是更直截了當?

    “也許是有的……”賈詡搖搖頭,歎了口氣:“消息是離狐守將以飛鴿傳書送至濮陽,也就是半個時辰前的事,溫侯若有信來,隻怕要等到明天了。”

    呂布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較差,特別是飛鴿傳書,他認為這種信息傳遞方式不夠安全,花費卻多,壓根就沒應用的意思。所以,即便他送信來濮陽,肯定也比飛鴿傳書慢很多。

    “溫侯性如烈火,他要走,不管是何理由,都是攔不住的,何況現在主公又不在,事情便更加棘手了。不如暫且擱置此節,盡快確定相應的戰略調整方是正理。”相較於王朗的驚疑,虞翻的發言就顯得切實了很多,賈詡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溫侯那邊,某已經設法去攔截了。不過,正如仲翔所說,攔截下來的希望應該不大,現在最重要的是做出調整。”

    眾人議論紛紛,很快便得出了相應的結論。

    審配提議道:“若守東郡,封丘就是必爭之地!隻有扼守住封丘,才能讓曹操、孫策難以和洛陽連通。以此而論,定陶就沒有那麽重要了,不如令坦之將軍移兵北上,一方麵向濮陽靠近,做為屏障,一方麵也拉近與封丘軍的距離,更方便及時應援?”

    封丘城正處濮、濟二水交匯處,城池東北十裏處,就是烏巢澤。曆史上的官渡之戰,袁紹將這裏作為屯糧之所,正是出於交通便利的考慮。

    隻要扼守住封丘,曹操的兵馬就很難繞過去攻打濮陽。路倒是找得到,但水路卻都被擋住了——於禁軍擋在封丘,黃河上又有周倉的水軍,要繞路的話,那就太遠了。

    審配的意見就是放棄濟陰防線,先確保封丘的安全再說。曹操若要迂迴,就隨他去好了。

    “不妥。”審配話音未落,虞翻便反駁道:“這樣做等於放棄了濟陰,東線百裏之地,就隻剩下了文遠將軍一支孤軍!日前已有消息,劉備在淮南現身,與江東軍勾結在一處,萬一江東軍以他為先鋒,奇襲高唐怎麽辦?”

    “這……”審配倒抽了一口冷氣,自己的提議被反駁,他倒是不很在意,可虞翻提出的可能性的確把他給嚇住了。

    可不是麽,陳到的問題遲遲沒有結論,尚存疑慮。若是關平移兵北上,放開道路,誰又能確保高唐的安全?

    貂蟬突然插話道:“諸君可能還不知道,劉備已經在濟陰現身,聯絡了坦之將軍,表明了招攬之意。坦之將軍深明大義,不但嚴詞拒絕,還派遣李副將率領精銳跟蹤在後,試圖將劉備一行人一網打盡。不過,劉備此番有備而來,帶的從人又少,怕是難以成功……”

    眾人聽得麵麵相覷,身上都是泛起了陣陣寒意。

    “莫非……”還是虞翻反應最快,與同僚們對了幾個眼神,遲疑道:“溫侯突然西行,也是處於曹操、孫策的設計?這就是一條環環相扣的毒計?”

    “噝!”一語驚醒無數人,在場眾人不約而同的倒抽著冷氣,都被嚇住了。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而偏偏虞翻的這個說法又很有道理,讓人越想越是心寒。

    如果這不是偶然,那無論賈詡派出多少信使和說客,恐怕也是攔不住呂布了。而曹操、孫策也很快會發動攻勢,讓己方東西難以兼顧。

    局勢,一下子變得異常險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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