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還在繼續。

    幾十萬人就在血泊中廝殺,腳步每移動一下都可能踩中一具屍體,也許是敵人的,也許是自己人的。誰也顧及不到,隻要稍不留神,自己就可能成為屍體中的一員,永遠長眠不起。

    青州精騎迅猛的反擊犀利之極,與青州步卒糾纏的西涼騎兵完全無法招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如風般卷到身前,肆意屠殺。

    戰馬前蹄濺起大片大片的泥漿,泥漿落下,寒光也跟著掃了過來。西涼軍木然地舉起兵器自救,卻擋了一個空,利刃如皮鞭一樣抽在他們身上,將布衣抽得片片破碎,將衣下的皮膚長長地切開一道口子,不算深,卻足以在一瞬間抽走人的全部體力。

    “啊!”一名被馬槊的槊鋒斬中的西涼兵厲聲慘叫。

    他身上的裂口從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紅色的血漿就像水一樣從裂口中噴出來,無止無休。執槊的那名劊子手頭也不迴地從他身邊衝了過去,拍馬殺向下一個目標。

    傷者慘唿聲嘎然而止,失去知覺的屍體被戰馬馱著,在雨幕中衝出十幾步,突然向前一撲,濺起了一團巨大的紅。

    青州騎兵們如虎入羊群,肆意獵殺自己的對手。

    他們的招術極其簡單,隻是揮斬和斜刺。但在戰馬的幫助下,這種簡單到極致的招術發揮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殺傷力。西涼軍根本無法阻擋,別說阻擋,他們連讓騎兵的速度慢下來的最低要求都不能做到。

    驚惶失措的人群中瞬間被切出了數條巨大的裂縫,殷紅殷紅的,在暗黑色的風雨中不斷向深入延展,直到把整個陣列切成數段。

    明明是騎兵對衝,但戰場上的情形卻比騎兵衝擊步兵來的還簡單,還一麵倒。

    趙雲一直衝在最前麵,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對手,都全然沒有停留的意思,兩軍交戰,根本不容他停下來與人單打獨鬥。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以最快速度將西涼軍的隊列衝散,更快的衝到目標跟前。

    著同樣也是王羽的命令。

    通過徐庶之敗,和對前世所知曆史的反思,王羽意識到,想要戰勝西涼軍,其實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向曹操學習,通過正麵的防禦,和對西涼軍補給線的打擊,生生的耗死他們,要麽就是從正麵徹底擊潰他們。

    前一條需要時間,還要防止曹操在背後搗鬼,不確定性很高。後一條則有兩個麻煩,一個是兵力差距太過懸殊,第二個就是馬超的存在。

    馬家在羌兵之中的威望本來就很高,再加上馬超擊敗徐庶,聲望已是遠遠超越他老爹馬騰。在解決馬超之前,就算正麵擊潰了西涼大軍,隻要馬超振臂一唿,就能號召起數萬敗軍反擊。

    徐庶吃的那場敗仗,就是這樣。在馬超逆襲之前,西線軍團已經形成擊潰戰的勢頭,如果遇到的是普通的武將,那一戰肯定是大獲全勝了的。

    這一戰,王羽製定的戰術就是斬首!

    用種種手段削弱之後,全力攻擊西涼軍最強的一點!西涼軍最強的一點和最大的弱點其實是合而為一的,隻要解決了馬超,就算西涼軍各部軍馬還保持著相對的完整,這一仗也是西涼軍輸!

    所以,王羽這一仗也是再次親臨一線,持槊縱馬,冒著風雨快速前進。

    這一次不是因為手癢,他主要還是在中軍指揮,衝鋒陷陣的事,自有麾下眾將承擔。王羽隻是想做好萬全的準備,切實的將勝利攫取在手中,避免意外罷了。

    太史慈緊跟在他身後,雙手高擎著一麵赤紅色的戰旗。被雨水浸透的旗麵重逾生鐵,太史慈卻不肯讓戰旗卷起來,手臂奮力揮舞。戰旗在風雨中舒舒卷卷,不停地發出“啪!啪”的脆響,周圍的將士在縱馬奔馳之中,也是時不時的抬頭望向戰旗,滿麵盡是狂熱。

    地麵上的水已經沒過了馬蹄,倒映著天上亂舞的雷鳴電閃,仿佛著了火似的。上萬騎兵就這麽踏著火焰前行,神情狂熱而驕傲。

    “子龍遇到了那龐德,卻讓他逃了?嘖,真是便宜那小子了,不過這樣也好,留著讓我親自解決他!俺早就說了,那龐德小兒不過色厲內荏之輩,憑他叫得再怎麽響亮,實際上也不過是條雜魚罷了。”

    前進的勢頭不可阻擋,勢如破竹一般,但青州軍此刻還沒有真正發力,整個陣列秩序竟然,前鋒的戰報也一直向後傳遞過來。聽說趙雲遇上了龐德,將其殺得落荒而逃,太史慈又是羨慕,又是慶幸,恨不得立刻也衝到最前麵去,把趙雲的差事搶過來才好。

    “子義且莫急躁。”

    王羽抬槊前指,悠然說道:“前鋒馬上就要和西涼中軍接戰了。前軍不過是馬玩、楊秋這些叛將而已,一個龐德也隻是來督戰的,中軍是馬騰、韓遂的嫡係人馬,加上諸羌聯軍,肯定是一場惡戰,你還怕沒仗打麽?靜候著便是,實在無聊,就在心裏溫習作戰計劃好了。”

    “還用溫習?早就爛熟於心了。”太史慈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了品嚐美酒後迴味時一樣的陶醉表情:“碎箭之陣啊……若是沒有這場雨,站在高處眺望戰況,也是一種極大的享受呢。”

    王羽莞爾,不理會這活寶,轉向另一邊,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眼中微有擔憂之色。

    “玲兒,你沒事吧?”

    “沒事。”呂綺玲搖搖頭,下意識的答道。她的迴答顯然有些言不由衷,因為她臉上的神情中看不到從前臨戰之時的那種興奮,反而流露出了一絲猶豫和迷茫的味道。女孩一句話出口,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重重點頭,像是辯解一樣說道:“能有什麽事?”

    “嗯,你也別想得太多,亂世之中,就是這樣的,當年我和嶽丈不也生死相搏過嗎?嶽丈可不是一般的兇猛啊,要不是我好歹有那麽點本領,運氣也好,你這輩子說不定就要守活寡了,可現在,嶽丈和我還不是親近得很?”王羽唏噓說道,煞有其事的樣子。

    “少來!”一朵紅雲浮現在臉頰上,呂綺玲大羞嬌嗔:“父親什麽都好,就是性情太直,所以才會被那些奸猾小人騙。早知道當年就一刀宰了你這小滑頭,省得人家現在被你欺負。”

    “被騙麽?”王羽搖頭晃腦說道:“那可不好說啊,說不定啊,嶽丈當年就看出了你郎君我是人中之龍,起了招婿的心思,不然怎麽會三番兩次的手下留情呢?”

    調侃幾句,見妻子心情轉好,王羽正色道:“開弓沒有迴頭箭,沙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和那馬家小姐再怎麽有私交,此刻也顧不上了,就算想手下留情,也隻能等到仗打完再說。”

    說著,王羽突然歎了口氣,不勝唏噓道:“說起來,這位小五姑娘又何嚐不是並州戰事的重大變數呢?”

    沒有馬雲騄示警救援,馬超沒準就直接被閻行給暗算了,就算躲過閻行的暗算,也抵擋不住韓遂的進攻。若是馬超戰死或是被韓遂逐走,並州戰場又豈會搞得這麽艱難?

    早知道,自己當初直接扣人就好了,大不了就再多娶一位夫人唄……嗯,不然給太史慈牽個紅線也不錯,當初這貨不是說喜歡野蠻女友來著嗎?

    隻是按照玲兒的說法,那位馬小五武藝雖高,也有些機靈古怪的勁頭,性格卻和玲兒以及甄家那位大小姐相差甚遠啊,不知道合不合這貨口味……

    王羽古怪的眼神令得太史慈心裏很有些發毛,怯怯說道:“主公,您的眼神……俺這心裏突然有些慌呢。”

    “不是我眼神有問題,是你太緊張了……”王羽一邊向前方眺望,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須臾,突然揚聲斷喝:“吹角傳令,準備接戰!變陣……破箭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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