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劉焉還是益州,對王羽來說都是相當陌生的名字和背景。準確的說,益州他不陌生,但此刻的益州,他幾乎一點概念都沒有。

    益州就是西蜀,三國時代蜀漢政權的根據地,但在劉備入蜀之前,益州和天下大勢幾乎一點聯係都沒有。這與西蜀本身的地勢有關,蜀地表裏山河,自成一統,周邊險峻的地勢固然可以輕易將外敵擋在門外,但同樣也限製了裏麵的人出來,是個與世無爭的地方。

    華夏的幾千年中,在西蜀割據的勢力很多,但往外蹦躂的卻隻有三國時代,諸葛亮和薑維主政的那幾十年。剩下的都是自己悶頭當土皇帝,圖個逍遙自在,等到天下大勢已定,識相的乖乖交出權柄,圖個安享餘生,不識相的同樣也擋不住外麵的大軍。

    在王羽的統一天下的構想中,完全就沒有西蜀的位置,從河北將勢力推進到西蜀門口,那力量就已經是不可抵擋的了,別說劉備沒帶著他轉戰天下的那批班底進去,就算把曆史上最強時期的西蜀勢力換過來,又能抵擋自己幾年?

    諸葛亮主政期的西蜀,麵對的是久經戰亂,十室九空的中原勢力。等現在的青州勢力推進到蜀地,中原至少已經恢複了一半以上的元氣,單憑蜀地那點人口、兵馬,完全就是螂臂擋車。

    拿下西蜀,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至於西蜀勢力攪和進天下之局,甚至中原大戰,王羽更是連想都沒想過,現在的益州才多少人口,多少兵馬啊?從蜀地出來,趕到中原戰場,可是實實在在的轉戰萬裏,勞師遠征啊!需要的統禦力非同小可,劉焉也好,他的兒子劉璋也罷,似乎都不是那塊料吧?

    王羽對劉焉不是很熟,隻知道對方是三劉出京計劃中的一員,和劉表、劉繇一道被視為漢室存續的希望。知道劉焉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叫劉璋,在蜀地當了二十年的土皇帝之後,傻乎乎的引狼入室,招來了劉備,結果丟了基業。

    如此而已。

    三劉出京的那個計劃,說不上成功還是失敗。

    這三人的地盤若連成一片,那也是半壁江山了,就算有人統一了中原,也能做長久抗衡之計。可三人卻始終都沒能達成一致,從未結成哪怕名義上的軍事聯盟,結果先後被人奪了基業,存續大計成了泡影。

    不過,若是沒有這三個人,也許曹操篡漢的時間會更早一些也說不定。畢竟有這三位官方默認的存續火種在,曹操的篡奪就不夠名正言順,即便勉強為之,其他人也大可以擁立新帝,算是形成了牽製。

    由此可見,劉焉或許有些手段,眼光也不算差,隻是胸襟有限,注定是成不了大器之人。

    結果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劉虞突然跳出來了,即便以王羽的堅強心誌,眼角也是一陣猛跳。不是擔心,隻是太意外了。特別是聽到長子範、次子誕什麽的……劉焉不是應該隻有一個兒子嗎?不然就劉璋那德性,咋就能越過長幼之別的天塹,繼承益州的基業呢?

    現在可倒好,那個土鱉劉璋要做天子了……這一次,王羽算是徹徹底底的被曹操打了一次突然襲擊。

    “當日劉君郎出京,先帝尚健在,雖然準許了劉君郎出鎮益州的請求,但卻留下了他的三個兒子在京中,算是個質子的意思,隻許了其三子劉瑁同行。後來見其幼子劉璋性格懦弱,不成氣候,故而任其為奉車都尉,遣往益州詔諭,從此不得還。”

    王羽一直未對蜀地加以關注,賈詡身為軍師卻相當稱職,天下人物、典故都是如數家珍一般,娓娓道來,頓時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

    “劉君郎真正器重的,還是長子劉範、次子劉誕,一直也在設法運作,試圖將二子討迴,但先帝駕崩之後,天下大亂,劉君郎遣張魯、張修入漢中,截殺漢使,不受詔諭,兩邊的聯係也就中斷了。”

    “這麽說來,果然是曹操策謀的緣故?”諸葛亮雖智慧過人,畢竟年紀尚幼,分析情報,處理政務倒是駕輕就熟,對當朝的人物典故就沒那麽熟悉了。聽了賈詡的說明,他點點頭,舉一反三的問道:“可他即便拉攏了劉焉,似乎也隻能壯壯聲勢而已,又有何用?”

    他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曹操拉攏劉焉讓人很意外,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多少實際的效果。別說川兵出不來,就算真的不辭辛苦的萬裏赴援,戰鬥力能剩下幾成也是個問題。但曹操不是普通人,他苦心造詣,連帝位都許諾出去了,為的肯定不止壯聲勢這點好處。

    賈詡也是沉吟不已,想來想去都沒有什麽好處,頂多就是攻略荊州的速度會加快,從江州一帶順流而下攻打南郡算是有點靠譜的進兵路線。

    至於說曹操為了阻截黃月英等人的家眷,拉攏劉焉……那就實在太扯了。

    抓人隻是順帶的,拿下荊州後,曹操根本都沒必要采取什麽行動,隻要派幾名衛士在各家宅院外一站,青州這幾位年輕俊彥肯定要心慌。特意抓人就落了下乘了,名聲也不好聽,更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和劉焉結盟,還擁立對方的兒子做皇帝這麽誇張。

    貂蟬雖然機敏,但她主要的優點是對人際關係的把握和處理事務的細致,而非分析軍國之事,一雙美眸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後還是落在了自家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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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王羽搖搖頭,露出了一絲苦笑,歎道:“沒準兒啊,曹操這是被逼急了……”

    眾人齊齊一愣,諸葛亮年輕性急,追問道:“主公,此話當怎講?”

    “還不是那鹽的事……”王羽的神情似笑非笑,語氣也有些怪異:“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好半天,賈詡才猛然驚醒一般,一拍大腿,大叫一聲:“是鹽,果然是鹽!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唉,孔明,子義,你們沒去過蜀地,可能有所不知,那益州所以能自成一國,不單是因為地勢,同樣也是因為那裏物產豐饒,一切都可以自己自主呐。”

    “蜀地有井鹽……書中有載:李冰識齊水脈,穿廣都鹽井諸陂池,蜀於是盛有養生之饒焉。”賈詡用手指在桌沿輕輕一敲,用最符合時代特征的方式給出了答案。

    諸葛亮讀書不少,但總體還是偏近於經史一類,對這種涉及地方風土人情的書籍所知有限,故而也不確定賈詡說的是那本書,但戰國名守李冰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一聽與李冰有關,那就沒什麽好疑問的了。

    有了線索,整件事的因果關係就很容易理清楚了。

    諸葛亮喟然歎道:“益州有鹽,洛陽缺鹽,而益州閉塞,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外間風起雲湧,更有劉益州二子在洛陽,亟盼迴歸,於是才有了這樣的計劃,想必此計也是出自那郭奉孝之手,亮自忖博聞強記,今天一見,卻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呐。”

    “孔明何必妄自菲薄?”王羽擺擺手道:“曹操被咱們切斷了鹽貨供應,如刺在哽,自是要多方設法,而我軍用鹽卡他的脖子,本來就不是什麽重要計劃,隻是商業司和情報司無心之下的聯手之作,你沒太過留意,又有什麽好意外的?無須多慮!”

    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搞得曹操如此狼狽,乃至於大費周章的和益州聯絡、談判,王羽的感覺已經很爽了,再奢求就是不知足了。王羽從未想過兵不血刃的解決曹操,曹操是誰啊?哪有那麽容易對付?

    就算曹操和劉焉結成了聯盟,得到了川鹽的供應,花費在鹽上麵的成本仍然不會太低,因為要加上運費啊,而蜀道之難,可是難於登天的。

    現在的麻煩,依然集中在如何接應黃承彥等人出境上。四方勢力圍攻之下,偌大的荊州已經被團團包圍了,這可真是上天無路,下地也無門呢。

    怎麽破?

    王羽沉吟不已,他的一群夫人也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女孩們年紀畢竟都不大,還沒有太多成人之間的嫉妒和鉤心鬥角,互相之間的交情很好,也很純粹,知道此事對黃月英的重要性,故而都是憂心忡忡。

    倒是黃月英自己很豁達,說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很快就是王家的人了,跟黃家沒有直接關係,不至於連累到老父。

    可說是這麽說,她是個直爽的性子,心裏的憂慮化成了濃濃的憂色,顯露在明眸黛眉之間,卻是怎麽隱藏也隱藏不住的。

    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王羽緩緩說道:“看來,也隻能走水路了……”

    “水路?從大江上走?”諸葛亮一愣。

    荊州水係發達,但能和青州連接的水路,卻隻有一條,循沔水東南放舟而下,直驅大江,然後沿長江水路入海,輾轉至東海、臨淮,或者直接在廣陵一帶登陸。而現在的長江上,江東水師已經占據了全麵的上風,也就是說,這一行人要突破江東的整條水上戰線!

    這可能嗎?

    “這條路線,成功的幾率的確高一些。”賈詡微微頷首,對王羽的提議表示讚同:“大江之上,浩浩渺渺,想要攔截一艘或幾艘船何等困難?何況荊州水師雖敗卻尚未潰散,隻是暫時被江東水師壓製而已,孫策、周瑜都是知兵之人,就算有心攔截,也不會隨意分兵……”

    “就算有個萬一,孫策素有江東小霸王,性情豪霸爽直,未必能做得來這綁票勒索的齷蹉勾當,總是比從其他路線突圍要強得多。”賈詡的語氣也是低沉,無論如何,風險都不可能完全迴避開,隻是多少而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主公,不如由俺走這一趟吧。”太史慈一直沒插話,這時卻主動請纓。

    水戰不比陸戰,若是從陸路走,帶著車馬累贅,即便是太史慈這樣的猛將,被發現之後恐怕也隻有陷入重圍,力戰而死的局麵。

    但水戰靠的是船隻,突圍船隊順流而下,大江上又是無遮無擋,即便被發現,老弱也不會成為累贅,萬一被敵人攻上船來,太史慈能發揮的作用就很大了。即便如此,此行依然兇險萬分,隻是太史慈一貫的作風都是無懼無畏,此刻請戰倒也不足為奇。

    “不,子義,你不能去。”王羽微笑著看向太史慈,很欣慰的樣子,但拒絕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可是主公……”

    王羽一擺右手,攔住太史慈爭辯的話頭,左手卻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來,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說道:“一來你名聲太顯,容易招惹事端,二來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太史慈武藝未必超過趙雲,但後者的行事低調,不是很喜歡出風頭,遠不如太史慈顯眼,所以外間傳聞的青州第一猛將是他。如果太史慈出手,孫策一旦聽到風聲,本來無意攔截,恐怕也會親自出馬了,麻煩反倒是變大了。

    “更重要的是,本將提出這個計劃之前,心中已經有了人選……”王羽隨手將信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的同時,手指在落款處輕輕點了點。

    太史慈等人循指看去,竟是驚見淳於瓊的名字,頓時大嘩:“是他?那個廢物點心?主公,您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咳咳……”王羽剛喝了一口茶,差點把水噴出去,倒是忘了子義這家夥是個直線條……不過,淳於瓊好歹也是當年的西園八校尉之一,名聲怎麽會這麽差呢?

    “看裏麵,裏麵!”好容易凝聚的氣氛一下沒了,王羽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

    “哦,裏麵啊。”太史慈訕訕的抽出信紙,過濾掉淳於瓊頗有文采的諛詞如潮,朗聲將其中的主要內容念了出來:“……臣苦心尋訪,卻一直無所得,實愧對於君侯,羞慚欲死……然皇天不負苦心人,仗著君侯洪福,終在巴郡臨江尋得一將……嗯,他找到了一個叫甘寧的家夥……”

    太史慈側頭想想:“這個名字好像很耳熟啊,對了,驃騎名錄上有這個人的名字哦,甘寧甘興霸,名次就在文長下麵一位!”

    王羽滿麵笑容:“對,就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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