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太守長居邊地,性情剽悍,與中原群雄大有不同,而其人的經曆又很特殊,得到了先秦墨家的傳承,若是以普通的方法出使,恐怕很難達到主公的預期。稍有不慎,戰事便有可能擴大到整個遼東,極大的妨礙主公的大計。”

    “文遠言之有理。”王羽點點頭,對張遼的分析表示認可,問道:“那麽,這非常規的出使方式……”

    張遼答道:“遼嚐聞,主公去年在淮南,曾遣魯子敬往壽春,名為出使,明裏隻是敷衍了事,暗地裏卻花了不少心思,可謂雙管齊下,成功的壓服了蠢蠢欲動的袁術,末將以為,今日之事,和當日頗有幾分神似,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唔,你不說,本將幾乎忘了,確實有點像。”王羽摸摸下巴,想起來了。

    當日陶謙病故,自己輕騎南下,袁術受人唆使,覺得有機可乘,明裏暗裏做了很多手腳。他的陰謀沒什麽了不起的,輕易便被破去,但事後的麻煩卻很不小。

    自己若興師問罪,以勢壓之,袁術那脾氣,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兩家就此大打出手。

    袁術不懂練兵,也沒有耐心訓練精銳,所以淮南軍人數雖多,但都是招降納叛而來,戰力很普通,不足為懼。不過,要是自己因此小瞧了袁術,調動主力攻入淮南,搞不好就會陷入泥潭之中。

    王羽可沒忘,曆史上袁術稱帝,曾被曹孫劉加上呂布合力圍攻,雖然袁術就此一蹶不振,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就是,在這種豪華陣容的圍攻下,他居然挺下來了。

    到底是他的韌性超強,還是淮南地利的緣故,王羽不想深究,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淮南軍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對付,打淮南,那就是個坑!

    所以他和魯肅商量了一下,利用青州的情報係統,結合出使的機會,給袁術來了個自下而上的雙管齊下之計。最後軟硬兼施,在給袁術留了麵子的同時,成功的說服袁術,將其重新拉入了青州陣營。

    事情過去了,王羽自己肯定不會念念不忘,卻沒想到張遼記得這麽清楚,看起來很是下過一番功夫研究的樣子。

    經張遼這一提示,王羽想一想,也覺得有道理,沉吟道:“在遼東也建個使館?這倒是個辦法,與其說個天花亂墜,不如拿事實說話,態度擺出來,關鍵的時候再提醒幾句就可以了……隻是這樣一來,文遠你肩上的擔子可就重了。”

    “遼愚魯之人也,蒙主公不棄,簡拔於行伍之間,豈敢不盡心竭力,為主公籌謀?”張遼躬身抱拳,朗聲說道:“末將願立下軍令狀,此戰勝負固不待言,隻消稍稍墮了我驃騎軍的威風,必提頭來見!”

    “誒,哪裏用得著這麽嚴重?點將的是本將,若事有不諧,也是本將的眼光有問題,何況戰爭這種事,七分在於事先運籌,三分才是沙場爭雄……”

    對軍令狀這種東西,王羽一向沒什麽感覺,但他也知道這是這時代武人表決心的通常方式,於是也不多說,擺擺手道:“好了,不說這些虛的,你是東征的主將,既然你有把握,那就照你的套路來。”

    “張遼拜謝主公!”

    他二人一問一答得很快,其他人有的聽得有會於心,但也有人懵懵懂懂。

    太史慈就屬於後者,他向身側靠了靠,湊到趙雲耳邊,輕聲問道:“子龍,主公和文遠說什麽呢?怎麽好好的,突然就要立軍令狀了?不就是派個使者麽,居然搞得這麽複雜。”

    “小弟也隻是聽了個大概……”趙雲聽得很認真,下意識迴答道。

    “說個大概就行。”太史慈倒也不嫌棄。

    趙雲低聲解釋道:“文遠將軍的意思,似乎是戰前先放著遼東不管,使者派過去,卻不會做太多溝通,也不會逼著遼東太守表態,等到東征結束,親眼見證了我軍的戰力,他就應該知時務了……”

    “這跟俺說的不是一迴事嗎?”太史慈撓撓後腦勺,覺得自己有點冤,怎麽說一樣的話,待遇會差這麽多呢?

    “那可不一樣。”趙雲搖頭不迭:“大哥你隻是一味示強,不理會遼東太守有什麽想法,用你的法子對付胡人應該足夠了,可遼東太守不是胡人,很容易適得其反。文遠將軍的辦法,是雙方一直保持溝通,派去的使者隻管解釋說明,同時反饋信息迴來,並不會強作說服……”

    “……俺還是沒聽出來有什麽區別。”太史慈聽得一頭霧水。

    “區別肯定是有的,隻是小弟口拙,一時解釋不清楚。”趙雲對這種打機鋒的事也不怎麽擅長,要他解釋大致的意思沒問題,讓他將其中的道理全都剖析出來,就有些為難了,“總之,這麽做,仗就會變得很難打,因為沒辦法確定遼東太守的真實心意。”

    “這個我明白。”太史慈隻是不通政治,與戰事相關的事情他理解起來卻沒有任何障礙。

    在張遼的計劃中,東征軍始終要防著遼東一手,但還不能過度刺激遼東軍,免得兩軍擦槍走火,就像是綁住了一邊手臂和人對打一樣,肯定是比較吃虧的。

    至於為什麽這樣打贏了,更能說服公孫度,就不知道是什麽道理了。太史慈也不糾結,反正主公點頭認可了,應該就是有道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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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來,使者也不用特意找了,就以海貿負責人的身份隨船去遼東即可……”王羽往身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老夥計李十一身上,嘴唇微動,就要點將。

    “古人雲:舉賢不避親。”張遼突然搶前一步,說道:“若得主公許可,末將想保舉一人……”

    “哦?”王羽眉毛輕輕一挑,轉頭看向了親兵隊中,他知道張遼要舉薦誰,也知道對方這樣做的原因。

    名士出使,一般安全都有保障,隻要對未來有點期待的諸侯,就不會同時擔負起斬使和害賢的名聲來,就算不考慮對方的報複,這也是很得不償失的一件事。

    所以,曆史上禰衡痛罵曹操,又在言辭間得罪了劉表,也沒人動手殺他,因為這二位都是愛惜羽毛之人。兩人用的都是同一個辦法,禍水東引,直接將這禍害丟給別人處理,以保全自己的名聲。

    這一次,如果魯肅或孔融打著青州使者的旗號出使,公孫度就算最終決定與青州為敵,也不會翻臉殺人,隻會將其禮送出境。特別是孔融,他那個孔子三十幾代孫的身份著實是個保護符,輕易不會有人願意動他。

    但若以派遣一不太出名的武將,以非正式的使者身份去遼東,那結果就很難說了。

    張遼顯然不想讓李十一等人冒險,所以搶在王羽前麵,將他這位族弟推了出來,可謂是用心良苦了。

    “就這樣罷。”王羽輕輕一歎,並未加以勸阻,誰的命也是命,自己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況且,除了上述的原因外,客觀來說,張方的確也挺合適的。此人口才不錯,思路清晰,更難得的是有舉一反三之能。因為親兵的身份,他從平北策剛提出來開始,就一直在旁聽,對之認識的也比較深刻,確實是個好人選。

    今天眾人相聚,本來是為了迎接趙雲凱旋,結果倒是成了場非正式的軍議。王羽做出了決斷,無論被涉及與否,眾將也都感受到了濃濃的緊迫感,於是就此散去,各自對即將到來的東征做出自己的準備。

    直到傍晚時分,一天的繁忙才告一段落,張方走到張遼的軍帳外,整整衣冠,然後推門而入,輕聲問道:“二哥,你找我?”

    “是端行啊,坐。”張遼抬頭見是他,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指指桌案旁的位置,示意道。

    “謝謝二哥。”張方行了一禮,坐下,帳內突然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好半晌,張遼才將視線從桌子上的輿圖上移開,落在族弟臉上,突然問道:“端行,你怎麽想?”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張方卻毫不遲疑,坦然答道:“二哥的舉薦之恩,小弟敏感於心,就算不得二哥召喚,也是要來道謝的。”

    “這倒是沒什麽可謝的……”張遼凝神打量著族弟的臉色,想從神情中判斷,他這話出自真心,還是反話。

    雖然張方叫他一聲二哥,但張家本也不是什麽名門望族,兩人的關係也遠得很,差一點點就出五服了,相認還是在從軍之後。

    就是因為這麽不靠譜的關係,張方先是去了軍職,成了質子一般的角色,然後又被舉薦出來,承擔這麽個九死一生的任務。即便以張遼的敏銳,他也無法確定,對方對自己的感覺,到底是怨恨,還是其他什麽?恐怕還是怨恨多些吧。

    “二哥無須顧慮,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自當不懼艱辛,建立一番功業,以名留青史!小弟韜略武功俱不如二哥遠矣,但這份雄心壯誌卻不遜於二哥,因為二哥的緣故,這些日子小弟得以隨侍主公身側,耳濡目染,獲益良多,此去遼東,正是一展身手之時,何來怨恨?”

    親緣雖遠,默契卻不差,張方看出了張遼心思,當即做了一番豪言,以打消對方的顧慮。

    “你這麽想是最好。”張遼點點頭,用古井不波般的語氣說道:“你這次去,某這裏也有些計較,你姑且聽聽,說不定會有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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