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驚訝倒是談不上,浮現在眾人心頭的都是相同的感覺,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袁術這個人不能說是壞人,隻是身上紈絝氣太重,做事很隨性,隻圖一時痛快,很少顧及後果。青州的幾家盟友當中,最經常出狀況的就是他了。眼下王羽不在高唐,青州軍主力北上,他不甘寂寞的搞點幺蛾子出來,確實沒什麽好意外的。

    但話說迴來,袁術之前的幾次小動作,基本上都碰了一鼻子灰。出於種種原因,王羽沒有追究到底,但隻要他還有水準以上的智商,就不應該這麽沒記性。

    北征開始了三個多月,實力更強的曹操,勢頭更猛的孫策都沒動靜,偏偏是袁術又掀起了波瀾,實在讓人想不通。

    “好歹也是四世三公的豪門之後,他怎麽會傻到這種地步?真以為搞點陰謀詭計,就能算計到我驃騎軍,圓他的皇帝夢?”徐晃怒了,衝著王羽抱拳請命道:“不勞主公費神,末將願率摧鋒、拔城二營兼程南下,攻入壽春,擒了這反複無常的小人,獻於麾下!”

    孫堅死後,失去臂助的袁術就一直沒打過什麽像樣的勝仗,先是被劉表痛毆,在南陽站不住腳,隻能東撤,結果撞上了更狠的曹操,被後者來了個六百裏大追擊,一路逃到豫州,然後又被袁紹的部將周昂一通狠扁,不得已,隻能縮到了淮南。

    到了淮南後他也沒消停,和劉繇比劃了幾次,待徐州內亂,他又把爪子伸進了徐州,卻依然沒有勝績,隻是仗著兵多勢大,占了彭城而已。

    外人搞不定,自己的領地內也是一塌糊塗。

    陸康這個廬江太守手下沒多少兵,可還是能在淮南軍的大舉圍攻之下,牢牢的守住城池。

    在徐晃看來,名過其實這個詞,就是專門拿來形容袁術的。這麽個跳梁小醜也敢跑出來現眼,那還有啥可說?揍他唄!

    他也沒輕敵的意思,摧鋒、拔城兩營是泰山軍最精銳的兩營兵馬,編製是六千,居庸之戰中損失了一些,但總兵力還在五千以上。以這兩營兵馬為主力,又有張頜的徐州羽林策應,對付區區淮南軍還不手到擒來?

    “公明將軍別急,軍師所說的袁術異動,指的並非是他要向我軍挑釁。”諸葛亮連忙澄清道:“士元探得的情報顯示,近日來,淮南軍表麵無視,私下裏卻頻繁調動兵馬,原以為袁術有意偷襲徐州,結果仔細探查後才發現,淮南軍沿汝水北上,集結在了安城、新蔡一帶……”

    “汝南?”王羽大為意外:“他集結兵馬到汝南做什麽?總不會是要攻打曹操吧?”

    王羽想得比徐晃更深一層,攻打徐州什麽的,袁術應該是不敢的。別說未必打得下來,就算打下來他也守不住,袁術這個人隻是性格有問題,智商還是在水準以上的,前次見識過青州軍的兵威後,他應該不會再發瘋。

    袁術搞小動作,針對的應該是臨淮,自己沒走之前,那裏就已經很有些繁榮了,到了現在,說不定已經有了幾分青州本土的氣象,袁術會眼紅是很正常的。

    王羽設立臨淮郡,本來就有這層用意,想著袁術短視,看到臨淮日進鬥金,八成就顧不上其他了。隻要袁術不敢明搶,暗地裏搞小動作,光是臨淮郡,就能拖住淮南軍好幾年。

    結果袁術這次算是長出息了,不但沒挖臨淮的牆角,反而興師動眾的跑去了汝南。

    汝南郡西北兩個方向都是曹操的領地,東麵是臨淮郡,西南是大別山,袁術要在這裏用兵,目標隻能是曹操。

    雖然從這裏也可以攻入荊州,不過,有著群山的阻隔,行軍和糧草輸送都是大問題。劉表都用不著多費事,隻要陳兵數千在山麓出口處,就能擋住淮南軍全力以赴的進攻。

    要知道,大別山在後世很有名的,和太行山一樣,那可是專門打遊擊戰的地方,大兵團根本展不開。

    諸葛亮搖搖頭,進一步解說道:“士元也不太明白,淮南軍中傳出來的消息,都是說要和我軍、兗州軍一起,共擊曹操報仇,故而全軍上下皆士氣高昂。此外,袁術還和孫策重新交換了盟約,為示誠意,孫策拱手讓出了皖縣之地,兩軍的關係重新變得和睦起來。”

    “孫策……”王羽皺起了眉頭,憑借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覺,他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有些詭異啊。”徐晃也不急著請命了,他認真想了一會兒,隻是不得要領,見王羽也是沉吟不語,他幹脆向諸葛亮問道:“軍師是怎麽判斷的?”

    “軍師得了士元迴報,也不敢大意,將近日來各方的情報匯總到了一起,試圖理出點頭緒來,結果還真給他發現了一些問題。”

    諸葛亮迴答道:“最簡單的思路,就是孫策攻不下黃祖,故而向袁術示好,以求兩家同盟,共擊荊州。但淮南軍戰力平常,又無大路可供進兵,頂多也隻能稍作牽製,不可能起到逆轉戰局的作用。不過,從這個思路思考下去,倒是有個很異想天開的推斷……”

    他頓了頓,然後一字一句道:“軍師認為,曹、孫、袁三家有意聯手攻荊……是為三家分荊!”

    “什麽?”眾皆嘩然。

    “曹操胃口太大了吧?三輔還沒吞進嘴,又打起了荊州的主意?”

    “袁術沒少吃這二位的虧,他居然會這麽配合的幫人家火中取栗?”

    “軍師是不是過慮了啊?”

    諸葛亮搖搖頭:“所以說是推斷。不過亮以為,軍師說的還是有道理的,當年秦國獨強,六國畏懼,故而合縱抗敵,很是取得過幾場大勝。如今我青州問鼎之勢已是唿之欲出,群雄且有不怯懼之理?”

    他侃侃而談道:“雖說兵兇戰危,任是誰人,也難以斷言鹿死誰手,但我青州兵精糧足,多有百戰名將,虎狼之師,彼等縱有奇謀,又豈能高枕無憂?曹操西進,孫策攻荊,都是先壯大自己,然後抗敵的策略,一家攻不下,便聯手攻之,又有何不妥?”

    “此言有理。”王羽微微頷首,然後話鋒一轉問道:“不過,以文和的風格,應該不會單純用大道理來說事兒,肯定有些幹貨才對。”賈詡是個崇尚明哲保身的人,換句話說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可能用這種策言來較差。

    “主公明斷。”諸葛亮微微躬身,對王羽和賈詡這份君臣想得的默契微微有些羨慕,“證據主要是以下幾點,西涼急報,馬騰、韓遂為了策應曹操,進兵灞上,在灞橋與李傕、郭汜大戰,不敵敗退,李、郭斬首萬餘級,乘勝窮追,最後全靠樊稠念舊情,馬韓方得脫身。”

    “軍師本以為,曹操必會趁李、郭外出,突襲長安,結果曹操卻一直按兵不動。而馬騰、韓遂在大敗之後,沒有就此偃旗息鼓,而是在西涼招降納叛,鼓動羌兵,極言河東之富庶,竟有吞並河東之意!”

    “西涼太遠,情報往來不易,時效性也比較差,但依照軍師的推斷,馬、韓卷土重來時,勢力勢必遠超於前。這就很好的解釋了,曹操先前為何按兵不動。他這招算是一舉兩得,既拉得強援攻滅西涼軍,又可以使其在河東、並州對我軍造成牽製。”

    “軍師說,若是他和曹操易地而處,他肯定會趁著董卓被兩麵夾擊,形勢危在旦夕的形勢下,離間西涼眾將。西涼眾將派出多係,並非都是董卓嫡係,這樣做成功的幾率很高。於是,曹操圖關中雖未盡全功,卻有望收得數萬悍卒。”

    “因此,攻關中,並不需他全力出擊,所以他才能好整以暇的率領主力部隊留在南陽,等的就是馬騰、韓遂再次興兵,然後他就可以趁機取事了。關中既定,曹軍的主力順勢南下,與袁、孫配合,劉表焉能擋之?”

    王羽的帥案上本來隻有幽州的地圖,聽諸葛亮說淮南有變,他便將豫州、淮南的地圖翻出來了,可後來諸葛亮越說範圍越大,他幹脆直接將全國的地圖找出攤開,跟著諸葛亮的思路來迴逡巡。

    半晌,他輕輕吐出口氣:“這麽大一盤棋,又如此環環相扣,這種手筆,怕也隻有那郭奉孝敢於為之了。”

    這場變局中,開始或未開始的戰事,將從江東一路綿延至西涼,幾乎斜跨了整個大漢朝的版圖,除了僻處一方的西蜀,和青州勢力範圍之外,幾乎處處烽煙。

    若是沒人幹涉,待得烽煙盡時,三強爭鋒的格局差不多就成了。

    袁術、馬騰雖然也算是一方豪雄,但顯而易見,前者性格局限性太大,後者根本沒有一方諸侯的格局,隻能因人成事,可以排除在外。

    至於西蜀,那裏隻有在中原元氣大損的時候,才有做為王霸之資的本錢,現在的中原,還遠未到曆史上劉備入蜀,成就三國鼎立時那麽疲敝,所以,同樣不足為慮。

    所以,賈詡這封信雖然不是迴信,是他主動發來的,但意思卻是一樣的,無非是在問自己:需要做點什麽,來幹擾對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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