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來的援軍?”被驚到的不止是鮮卑人,王羽也嚇了一跳。

    要不是那支兵馬的人數不多,靠近的速度也不快,胡騎看到這支兵馬的出現後,更是被嚇得魂飛魄散,他真的很懷疑,這是不是鮮於輔等人的計謀了。幽州境內兵馬雖多,卻是各安其位,沒道理突然出現在這裏。

    沒有意外的話,羽林軍正在兼程趕來,恰巧也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不過,羽林軍和泰山軍可不一樣,若是拋棄陣型,急行軍趕路,鐵定會失去戰鬥力。

    以王羽對於禁的了解,可以將這個可能性完全排除。

    不是於禁,也不是胡人,又會是哪路神仙?他有些迷茫,以至於沒能在胡騎崩潰的第一時間下達全麵追擊的命令。

    好在仗打到這個份上,也不需要他指揮了。

    眾將都不是墨守成規的人,對戰局都有著清晰的判斷,黃巾力士打起仗來,更是隻知道往前衝,在敵人徹底消失,或者自身全滅之前,他們根本無法接受另外的命令。

    所以,當前一刻還在煽動群胡,鼓勵眾人死戰到底的慕容鋒第一個撥轉馬頭,轉身開逃時,青州眾將不約而同的發出了全線追擊的指令。

    “嗚嗚……嗚嗚……嗚!”張遼親自吹響了號角,這次不是為了求援或示警了,他用長短不齊的角聲傳遞了最新的命令。

    在他的指揮下,鐵騎兵分兩路,分別以張遼和呂綺玲為箭頭,結成了兩個犀利的鋒矢陣,趁著胡人發現形勢不妙,發生混亂的當口,猛然加速,驚濤一般拍入了胡騎軍陣當中。

    “鑿穿敵陣,給徐將軍開路!”張遼如是做出了詮釋。

    刹那間,鮮卑大軍的整個軍陣全部碎裂。失去主人的戰馬悲鳴著四下亂竄,將擋路的人撞翻,而無數雙逃命的大腳又從跌倒者身上踏過去,不待漢軍來殺,已經將其踩成了肉泥。

    在這場萬人規模的大追擊之初,最大傷亡的並不是青州軍造成的,鮮卑潰軍互相的踩踏才是罪魁禍首。

    成千上萬的鮮卑人哭喊著死去,臨死還在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喊著慈悲。故老相傳,中原人最喜歡以德報怨,殺人放火不要緊,隻要事後道個歉,表達出恭敬和懺悔就能得到原諒。

    盡管他們也聽過王羽的名聲,可對方既然是中原人,不可能一點中原人的習性都沒有吧?

    當初匈奴人被殺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那是因為他們早就依附於中原,算不上真正的草原人了。中原人對外人慈悲,對自己人可是講究斬草除根的。匈奴人沒想清楚其中的關竅,自然要被屠戮一空。

    可現在,大軍雖然敗了,但人數卻遠遠多過漢軍,他們總不會以為還能像殺匈奴人一樣,將十萬草原騎兵,四萬漢奴也殺個精光吧?

    在這種時候,收降,不是很自然的選擇嗎?

    然而,漢軍給出的答案讓他們非常失望。

    “全軍追擊,不要俘虜!”徐晃掄著大斧,揚聲怒喝。就算不考慮王羽對胡人的態度,這一仗打得如此慘烈,結下了這麽多血仇,對於一貫講究快意恩仇的驃騎軍來說,哪還有什麽留手的餘地?

    慈悲?積陰德?等追擊結束後打掃戰場的時候再說吧,如果有幸運兒能活到那個時候,徐晃倒也不介意慈悲一次,為他們求個情。但現在,除惡務盡才是最重要的。

    “殺!”泰山軍的兩萬將士齊聲呐喊,喊殺聲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黃巾力士固然跑得飛快,摧鋒營的將士也不遑多讓,一個個都是精神抖擻,縱躍如飛,緊緊的追在了鐵騎身後。

    如果有人能從空中俯瞰下來,就會驚奇的發現,在發動追擊的刹那之間,青州眾將達成了完美的配合。他們兩個把軍陣一分為二,分別組成一個斜三角型攻擊陣列。

    在這兩個陣列中間,驚惶失措的鮮卑人就像鐮刀下的野草,被割得東倒西歪。他們擋不住呂綺玲和張遼的聯手衝擊,隻好被壓著向兩個三角陣列的中間聚攏。但令人恐怖的是,兩個三角型隊伍的底部是完全連接在一起的!

    當前排的騎兵將胡騎驅趕到中央後,後排的步卒剛好列隊踏過去,掄起刀斧,將擋路者,無論是抵抗者還是投降者,一律斬成肉醬。

    太史慈和魏延也沒閑著,他們將隊伍拉成了一條既長且細的隊列,和鐵騎組成的鋒矢陣齊頭並進。將士們好整以暇的張弓搭箭,像是遊獵一樣瞄準射擊,把不久前還兇狠如狼的鮮卑人當成了野鹿來獵。

    胡騎被青州軍極富韻律和層次感的攻擊打得暈頭轉向。

    想逃的發現四麵全是人,如海中的亂流般忽東忽西,全無一定之規,根本找不到出路所在。想頑抗的麵對的也是差不多的狀況,別說圍攻敵人,在紛亂且擁擠的人群中,想搞清楚方向都難。

    很多人已經放棄了,一邊大聲哭喊著,一邊身不由己的跟著人群到處亂竄,直到被漢軍殺死,或者被自己人推倒,然後踩成肉泥。

    處在亂軍邊緣的人更慘,看起來他們似乎有選擇的餘地,可以嚐試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實際上,除非處在中軍和後軍的結合部,否則麵對的隻會是同伴和敵人的夾擊罷了。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縱橫天下的鮮卑狼騎,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即便一個沒受過任何訓練的農夫從背後追上去,都可以將他們砍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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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越來越暗,漢軍卻全然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先是兩翼的輕騎,然後是從後麵趕上來的重甲步兵,一片片的火把被點燃,驃騎軍挑燈夜戰,全力追擊。

    “嗚嗚……嗚嗚!”來自張遼的角聲再度響起,跟著呂綺玲身邊的親兵聽到命令後,以同樣節奏的角聲相和。鐵騎隨之減緩了突進的速度,很快便與鮮卑潰軍脫離了接觸。

    “青州軍中,又增了一名上將啊。”城頭觀戰的公孫瓚敏銳的主意到了驃騎軍的變化,不由連聲讚歎。

    追殺,也是很有學問的。不是狂飆猛進,一路衝到敵人背後狂砍亂殺,甚至追到敵人前方,拉開阻擊陣勢那麽簡單。潰軍的衝擊力是很可怕的,別說鐵騎追不到胡騎前麵,就算能追到,最後也隻會淹沒在潰兵大潮之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因為走投無路而失去理智的一群人,並不比因狂熱和信仰而無畏生死的黃巾力士差多少。正麵阻擊或是追得太緊,都是相當危險的。

    相反,如果把握住節奏,時疾時緩,卻很有可能利用潰兵殺傷敵人,並消除敵軍有可能的頑抗,正如此刻鐵騎軍中那位不知名的武將正在做的那樣。

    疾、緩、疾、緩,那名武將巧妙地控製著攻擊節奏。驃騎軍是一道道海浪,鮮卑大軍則是泥沙壘成的堤壩。在接踵而來的打擊下,胡騎始終無法穩定陣腳,每一部兵馬都試圖恢複組織,有序的逃亡或是抵抗,但每一次努力都迅速被瓦解。

    更讓人歎為觀止的是,那名武將通過和輕騎的配合,稍微引導了一下潰兵逃亡的方向。雖然不是正衝著鮮於輔去的,可按照鮮卑大軍目前的潰逃方向,雜胡的軍陣顯然會被波及到。

    在胡騎與驃騎軍激戰的時候,鮮於輔對單、鄒二將的圍殺也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眼看著二將及殘餘的數千幽州軍就要覆滅,另一邊卻是異變突起。

    即便看到胡騎戰敗,鮮於輔依然沒有徹底放棄的意思。

    青州軍畢竟人少,專注於追殺胡騎就顧不上自己這邊,單經二將的部隊已經失去了戰力,鮮於輔認為自己還是很有機會的。

    首先,他可以趁青州軍苦戰力疲,陣型混亂,從側麵攻上去撿個便宜。他觀察了好一會兒,發現了漢軍援軍的古怪處,這邊打得這麽激烈,那些人卻一直隻在遠處搖旗呐喊,聲勢倒是很大,但顯然是沒什麽實質性的戰力。

    要知道,現在驃騎軍可是在追擊,正是打落水狗的時候,那支漢軍有什麽理由不加入進去呢?以鮮於輔的推斷,那支漢軍是在虛張聲勢,不是長途奔襲過來的,就是哪裏的散兵遊勇,反正不足為慮。

    當然,撿便宜的風險很大,一個不好就變成為鮮卑人火中取栗,把漢軍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最讓鮮於輔發怵的就是那一萬黃巾力士,雖然連夜趕了很遠的路,又苦戰了半日,可那些人身上絲毫看不到疲憊,正如他們對傷痛和生死的漠視一樣。

    鮮於輔實在很擔心,怕對方這種狀態可以繼續持續下去,不用多,隻要半個時辰,就足以把他的四萬兵馬打個落花流水了。

    他的另一個想法相對穩妥一些。

    現在的西關和幽州東部已經完全空虛了,如果他的動作夠快,就有希望趕在王羽前麵,急行軍奪下西關。青州軍長途奔襲而來,而雜胡軍中騎兵的比例很高,同時起步,也是他更快。這樣一來,就算王羽徹底打敗鮮卑人,對幽州東部也是鞭長莫及了。

    鮮於輔自己的兵馬加上烏丸大軍,足以一麵扼守雄關,一麵將青州軍在幽州的零散部隊剿殺一空,並奪下漂渝津這個屯糧之所。

    如此一來,幽州的戰局還是大有可為的。

    他的想法不能算錯,相反,還很有見地。可是,還沒等他做出相應的調整,潰兵的滾滾洪流就直接湧了過來,嚇得他魂飛天外,哪裏還顧得上想東想西,他和鮮於銀不約而同的丟下對手,各朝一個方向,亡命奔逃。

    開玩笑,被潰兵卷進去,隻會跟著變成潰兵,除了趕快逃跑,還能做啥呢?

    旁觀者清,公孫瓚將鮮於輔的猶豫,張遼的果斷同時看在眼裏,滿心都是讚歎。在大勝之時保持冷靜,清楚的判斷局勢,並因勢導利,推動局勢往最有利的方向發展,這樣的武將,確實可與古之名將比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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