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新年,中山國各地已經完全從戰爭的陰影中擺脫出來。

    實際上,冀北的連場大戰,對民間的破壞並不很大,盡管隱霧軍詐門奪城都是用百姓做掩護,但比起慘烈的城池攻防戰,這點小驚險壓根就不值一提。

    參與行動的百姓,有的事先一無所知,有的則是被魏延收買了,在圖窮匕見的一刻,有人驚恐不已,四散而逃,也有人鼓起勇氣,在一旁搖旗呐喊,以壯聲勢。

    可不論當時如何表現,戰後所有人的意向都是統一的,再有這種好事,一定要努力參與。

    倒不是百姓覺悟性有多高,隻是青州軍事後給出來的報酬太豐厚了。

    不知情,四散逃跑的人,在戰後不久就領到了一斛粟米,據說是壓驚費;在混亂中受傷的,待遇更高一些,不但能享受免費醫療,領到的慰問金也比沒受傷的高一倍;至於那些不避危險,站在青州一方助威助戰的就更了不得了,他們得到了一個‘義民’的頭銜!

    “六哥,看你這長籲短歎的,俺就不明白了,一個空頭銜,怎麽會比實實在在的的糧食和銅錢還重要?”

    治所盧奴城本來就沒受到戰火的波及,借著地利的優勢,戰後恢複的速度更是驚人。現在明明是寒冬臘月,理應是一年裏最蕭條的時候,可單從街市上人來人往的景象看來,倒比夏秋之際還熱鬧了幾分。

    在府衙門外聚集著的人尤多,大家一邊彼此交談議論著,一邊興奮的向門前貼著的告示上指指點點。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文告上寫的是什麽,但不認字並不代表記性差,在府吏宣講過後,大多數人都記住了與自己相關的內容。

    其中,義民的頭銜,就是熱門話題之一。

    “你懂什麽?別看這義民隻比草民差了一個字,內裏的意味可差得多了!有了義民的頭銜,可以享受到很多便利,做買賣能減稅,種田能多領田地,想當官也可以接受免費的培訓,優先出仕,連家裏子弟去書院讀書,都不用自己出路費和飯錢……”

    先前說話的是個幹瘦幹瘦的青年,被稱做六哥這位則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此刻,這人正一臉的痛心疾首,一邊迴答,還一邊拍著那瘦子的後背,把後者拍得兩眼直翻白。饒是如此,那瘦子還是聽得很認真,準確的形容,是極度的向往。

    “乖乖,哪是義民啊,分明就是舉了孝廉呐!”

    “可不就是麽!”大漢重重一拍大腿,一張寬臉苦的幾乎滴出水來,“就差那麽一點啊!那邊要不是顧著你嫂子和侄子,俺就衝上去了,不就是搖旗呐喊麽?那天魏將軍威風八麵,跟在他後頭,哪會有什麽風險?曾經有這麽好的機會擺在咱麵前,結果就這麽錯過了,季兄弟,我這心呐,是哇涼哇涼的啊……”

    “可不,可不。”瘦子忙不迭的點著頭。兩人都是魏昌縣一帶的居民,前次遭雪災,大漢攜家帶口去毋極逃難,他沒去,就此分開,日前才在盧奴城重逢,卻不想對方竟有了這樣的際遇,一時間,他又是羨慕,又是替朋友感到遺憾,心裏的滋味別提多複雜了。

    “六哥,這麽說,你這次來盧奴城,不是來領頭銜了?難不成你也是……”

    “當然是應征來了!”說起這個,大漢又來精神頭了,拍拍胸脯道:“在一條溝裏摔一跤那是不小心,要是每次都摔,那就是自己不長眼了。驃騎將軍那是什麽人?下凡的武曲星君,慧眼如炬,誰出力,誰偷奸耍滑,他老人家心裏都明白!”

    “六哥說的是……”瘦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將手捂到嘴邊,一邊嗬氣,一邊說著:“不過,這次去的可是塞上!聽說北邊打得很慘呢,白馬將軍都被胡虜給包圍了,咱們這邊還好,範陽那邊鬧得可兇了,聽說啊……”

    “啊!你不是來應征的?”大漢摸著後腦勺,發現兩人說兩岔去了。

    “您瞧咱這身子骨,哪有那力氣啊?”

    大漢的嗓門不小,很是吸引了一些圍觀者的注意力,瘦子憑空覺得自己矮了一頭,訕訕辯解道:“俺是來領荒地的,眼瞅著就開春了啊。聽說這一次,隻要能保證種得過來,無主的田地都可以領,最多能領五十畝呢!聽說官府還借出種子和耕牛,嗯,還有荒地……”

    “那也不錯。”大漢生得粗豪,心思卻細,看到朋友神情,就知道對方沒膽子入伍當輔兵,去幽州博取功名,當即話鋒一轉,語重心長的說道:“季兄弟,日子怎麽過,那是個人的事,別人勸不得,也管不了,不過你要知道,現在這世道已經變了……”

    瘦子茫然抬頭,隻見好友一臉真誠,心下不由一熱。

    “青州新政到底怎麽好,俺是粗人,也說不出,但你看看大家夥兒的笑臉,就知道好了。不過啊,這機會,還是得自己把握,可不能向從前那樣悶頭種田,對旁的事全不關心,人人如龍,畢竟也是分先後大小的。”

    “說實話,你那莊稼把式,真的不咋地,留在家裏種田,不是好出路。就算你心裏掛著老娘,惦記著娶媳婦,傳宗接代,不想離鄉背井,那也可以找點別的差事啊?衙門不是在招吏員麽,你以前在甄家的商隊當過夥計,對這一代的地勢都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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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俺去當官?”一聽這話,瘦子頓時惶恐起來。

    “有啥不能當的?”壯漢一瞪眼,指著文告,大聲說道:“告示上不是說了麽?唯才是舉!唯用則賢!意思就是說,你有本事就盡管去應募,不限出身,不限身份,被刷下來也沒人笑話你,幹嘛不去試試?不就是當官嗎?俺可是聽說了,驃騎將軍說,這世上最容易幹的差事就是當官!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俺也聽說了,是有這話!”

    “不過驃騎將軍他老人家說的是以前的官,現在青州的官可不好當。那可是要真才實學的,你看看元皓先生,衙門中大事小情一把抓,那叫一個井井有條,這樣的官,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當的。不過,去衙門跑個腿,倒沒什麽可難的,想去,就去試試唄。”

    有人附和,有人提醒,氣氛越發熱烈起來。

    大漢眼看好友神情微動,知道對方意動了,正要趁熱打鐵,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抬頭看時,長街盡頭,一騎快馬疾馳而來,上麵的騎手遠遠看到人群,揚聲高唿道:“鄉親們請讓讓,是緊急軍情!”

    “嗡!”

    人群頓時便是一陣騷動,人們一邊擁擠著,讓開了道路,一邊交頭接耳,還有那膽大的,直接揚聲問道:“軍爺,是哪裏的軍情?是驃騎將軍打了勝仗嗎?”

    “的確有捷報。”斥候也不作隱瞞,坦然答道:“主公輕兵北上,於十日前進入範陽境內,連續遭遇賊軍圍攻,連戰連捷,巨馬水一戰,大破先登營和齊周賊軍聯手,敵將麴義戰敗後自刎,如今範陽境內已全麵肅清……”

    “喔!”

    “君侯威武!”

    所有人都大聲歡唿起來,直到那斥候在衙門口勒住馬,將要入內之時,才有人問起了他的話外之音:“軍爺,除了捷報,還有別的嗎?”

    “這……”斥候遲疑了,按說這不是什麽機密軍情,依照主公定下的規矩,說了也就說了,不過這裏聚了這麽多人,傳揚出去之後萬一變了味,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無妨,隻管說來便是。”正為難間,府內有人緩步而出,淡淡說道。

    斥候抬眼一看,當即大喜,抱拳道:“敢叫先生知道,紀將軍急報,鮮卑大軍兵臨飛狐道,正在猛攻廣昌城。紀將軍已經頂住了敵軍的突襲,不過敵軍勢大,廣昌城亦念舊失修,恐難久守,所以促請先生加速輸送糧草,以便主力部隊加速行軍!”

    他的語調不高,效果卻很驚人,衙門前瞬間陷入了寂靜,隻有幾至微不可聞的私語聲在迴蕩。

    “飛狐要塞被兵了?”

    “胡人真的來了?”

    “能不能守得住啊,要是胡人破口殺進來,那就全完了。”

    斥候心中一緊,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北疆戰略中,中山國和漂渝津是最重要的兩個後勤基地,萬一因為恐慌未戰先亂,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這消息當然是無法一直保密的,可若是衙門封鎖得力,拖延個三兩個月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形勢也許又不一樣了呢?

    “知道了,迴報紀將軍,援兵不日便到,讓他專心對敵即可。”田豐倒是一點都不著慌,迴答的語氣也是淡淡的,就像是聽到的不是緊急軍情,而是廚子匯報說,晚餐的菜譜一樣。說完,他直接就轉進府內去了。

    斥候心下茫然,不知道田豐到底什麽意思。茫然四顧時,卻驚訝的發現,就是這麽一轉眼的工夫,周圍的氣氛竟是再次發生了變化。

    “胡狗來送死,太好了!這次要拿頭銜,連幽州都不用去了,在自家門口就行!前麵的趕緊著點,不報名也別擋路,俺還要去飛狐要塞立功呢!”一個大漢興奮的高喊著。

    “六哥,俺,俺也想去,你覺著能成嗎?”又一個瘦子畏畏縮縮的問著。

    “有啥不行的?剛才俺不是都說了嗎?今後要想吃得開,沒個義民的頭銜可不成……”

    “有道理,算咱一個!去廣昌,打胡虜個落花流水!”

    這二人的問答像是個信號,一下子驅散了恐慌情緒,氣氛頓時高漲起來。

    斥候看得目瞪口呆,隨後對田豐佩服得五體投地,難怪元皓先生不著慌呢,原來他早就預料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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