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起之初,入耳的是一陣喧天的嘈雜聲。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成千上萬的人發出的驚歎,吸氣或吐氣的聲響與什麽人激昂高唿,慷慨陳詞的聲音交雜在了一起,在古老的城池中迴蕩著,遠遠傳開。

    “唿……”

    “是陶公,陶公來了!”

    “陶公,您的身子大好了嗎?小老兒日夜上香,為您祈福,這番心思總算沒有白費啊。”

    “陶公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陶公,您這是要去迎接驃騎將軍嗎?”

    “陶公……”

    徐方愕然迴首,心下陡然一驚!

    在城牆上居高臨下,他看得很清楚,一條火龍正快速向北門接近,來自的方向,應該是城中心沒錯。按照中土城池通常的布局,城中心就是城守府所在的地方。

    “難道……”他身上汗毛像是受驚的貓一樣炸起,迅速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麽事,隨即他死命搖頭,自言自語般叫了起來:“不,這不可能!”

    說著,他轉向一邊的曹宏,滿臉猙獰,嘶聲質問:“曹德綱,你辦的好事!你以為這樣就能向王羽小兒賣好嗎?錯!大錯特錯!你這點微末本事,到了青州,能做個小吏就萬幸了,還想有從前的風光麽!”

    在他想來,也隻有曹宏兩麵下注,才有可能被青州的細作鑽了空子,將陶謙劫出來了。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曹宏早就被嚇傻了,被徐方揪著脖子一問,這才迴過神,慌忙否認。

    他和曹豹是同族,兩兄弟一文一武同為陶謙的心腹嫡係,年輕時,二人也是有過一番作為的,隨陶謙南征北討,立過不少功勞,這才得到陶謙的信任和重用。

    不過,在徐州安定下來這幾年,兩人年輕時的誌氣迅速消磨,早就不複當日之勇了。也就是陶謙念著舊情,一直把他們留在身邊,也沒削減二人的權柄。

    但隨著陶謙身體每況日下,曹宏二人也很清楚,好日子不會很長了。

    所以,曹豹到了下邳之後,一個正經仗也沒打過,任由袁術侵吞徐州領土,然後一味告急,就是存了擁兵在手的機會。亂世之中,金銀財貨都不足為憑,槍杆子握在手裏,才能保障榮華富貴。

    於是才有了先前的聯合,和封鎖城門的這場行動。曹宏已經將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了,哪裏還有什麽兩麵三刀的意思?

    “胡扯!不是你,陶老匹夫怎麽能出得了府?”徐方哪裏肯信。

    陶謙現身,豪強私兵的主力都去了東城兵營,這場兵變看來是失敗了,他和他的盟友們死定了!力挽乾坤,他是沒辦法了,但在死之前,總要找個理由,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麽的愚蠢才好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曹宏很想哭,就在眼淚落下之前,他腦中靈光一閃,大叫了起來:“是陶將軍自己!”

    “怎麽可能,老匹夫明明就病的……”徐方猶自不信:“再說,刺史府的護衛,不都是你的心腹嗎?”

    “是我的心腹沒錯,可他們也都是陶將軍自己帶出來的兵啊,他們都是跟著將軍上過陣的老兵,將軍現身,他們哪裏還會聽我的?”曹宏哭喪著臉,下意識的用上了過去的稱唿。

    陶謙出仕後,當過很長時間的武將,中平二年時,皇甫嵩曾親自點他的將,任命他為揚武都尉隨軍出征。曹宏兄弟當時就跟在陶謙身邊,在西涼立過不少功勞,也是功勳老兵。

    這幾年陶謙老態盡顯,一方麵對轄地控製不力,另一方麵卻在大力支援青州。開始是無償援助,後來一起做生意,正如徐方先前說的那樣,青州能有今天這般興旺局麵,陶謙這個幕後英雄確實功不可沒。

    包括曹宏兄弟在內,徐州上下都認為陶謙是老糊塗了,對王羽這個外人,比對自己的兒子還好。漸漸的忘記了陶謙曾經的強硬手腕,結果這一時大意,最終卻釀成了致命破綻。

    “……”徐方愣然半晌,突然一把抓住了曹宏的手腕,眼中兇光閃爍:“刺史府中共有多少衛士?”

    “……八十六人。”曹宏呆呆的迴答,說完,麵色才微微一動,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掙紮了那麽一瞬間,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好,很好!城門這裏有我的家兵數十,聽命的郡兵逾百,城內各家聞訊後,也會趕來支援……德綱,這段時間,你務必要穩住局麵,隻要老匹夫一死……”

    危急關頭,徐方也是當機立斷,一邊說,一邊向家將打了幾個手勢,隨後拔出腰間佩劍,振臂高唿:“有細作假冒陶使君,擾亂軍心,眾軍聽命,隨我撲殺此僚!”

    昏暗的暮色下,長劍劃出了閃電般的光華,城牆上有人轟然應諾,影影綽綽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影應聲殺出。

    “不好!”諸葛亮大驚。

    陶謙韜光養晦,奇兵突出的智慧固然出人意表,但扮豬扮的太久,可未必能吃虎,搞不好就變成豬了。徐方敢狗急跳牆,肯定是有一定把握,陶謙能頂得住嗎?

    “不用擔心,陶公可不是那種無用的老朽,他不是扮豬吃虎,隻是一直在打盹罷了。”王羽卻是一派從容,半點都不見擔憂。

    曆史上,徐州內部的隱患一直存在,卻直到曹操大舉進攻徐州,才全麵爆發出來,為什麽?無非是被陶謙用種種手段給壓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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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史上的陶謙,還是想有些作為的,所以一直努力的整合著徐州的各方勢力。而這一世,從洛陽贈軍開始,老陶將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對自己的支援上,很顯然,他在自己身上,寄托了理想又或信念之類的東西。

    如果單從自己接收徐州的角度而言,讓徐州的矛盾爆發出來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敵友分明,本來就好過內部潛伏著隱患,設法消除又投鼠忌器。

    眼下,陶謙是不可能將徐州完整的交托給自己了,但自己得到的領地,都是幹幹淨淨的。在今天之前,東海的隱患或許不少,可今天之後,這些跳梁小醜就將被一掃而空!

    這大概就是老人請自己走這一趟的最終目的吧。

    既是幫自己掃清障礙,也是對自己的考驗,亦或是暗示自己,老人若是再年輕些,也許會自己努力完成理想也未可知呢。

    兩人之間的默契,自然不為旁人所知。因此,即便是諸葛亮這樣的聰明人,也對眼下的局勢感到憂心忡忡,但王羽卻一點都不擔心,他對陶謙很有信心,老人落幕前的演出,怎麽可能虎頭蛇尾的結束呢?

    張瀟今晚的心情,一直在跌宕起伏之中,就在徐方揮劍指向城下的那一刹那,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不管怎麽樣,絕對不能讓陶使君就這麽死了!他挺槍刺向了那些向城下猛衝的身影。

    “當!”隻可惜,目標的武藝比他高出太多,明明是背向著他,還在狂奔之中,卻像是背後有眼一般,反手格擋,很輕鬆的架住了張瀟勢在必得的一槍,然後轉過身來。

    “是你?”看清了對方的臉,張瀟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震驚得不得了。

    作為一個密探,他的武藝確實很一般,密探生存的要點是隱藏自己,被發現的話,有再高的武藝也是白搭,類似王羽在洛陽那種做法,在是密探守則中是嚴令禁止的。所以,讓他震驚的不是對方的武藝,而是對方的身份。

    “是我。”見是張瀟,被偷襲者沒有反擊,反而衝他點了點頭,然後提刀繼續衝了下去。

    “你怎麽會……”張瀟萬萬沒想到,這個差點被自己偷襲了的,竟然是以忠誠著稱的陳業,可對方臉上的傷疤,卻是獨一無二的,根本不可能認錯。直到看到對方接下來的動作,張瀟終於恍然大悟了。

    百戰老兵的身手確實了得,雖然被張瀟耽擱了片刻,但陳業的腳下飛快,在台階上連點幾下,然後雙臂一振,竟是象展翅的大鵬一樣飛起,淩空撲了下去!

    隻見刀光一閃,慘叫聲隨之響起,一名徐家的私兵大聲嚎叫著扔下了兵器,雙手拚命的伸向身後,徒勞的想捂住那條尺餘長的巨大傷口……不等其他私兵從震驚中驚醒,陳業戰刀一揮,身隨刀走,迅猛無比的撲向了下一個目標。

    私兵們都是大怒,正要一擁而上,將這個突襲者亂刀分屍,卻冷不防跟上來的郡兵紛紛向他們亮出了刀鋒。

    “殺!”

    “把謀叛者統統殺光!”

    張瀟這才發現,衝上去的郡兵,大多都是功勳老兵,統一的特征就是:他們都參加過陶謙入主徐州時的曆次戰役。這些人在軍中的處境都和陳業差不多,有威望,官職卻很低。

    結果現在一看,這些人竟然是陶謙隱藏在軍中的暗棋!

    徐家私兵的人數本來就不多,全仗狐假虎威,若是和其他人動手,也許還能挾裹上一部分郡兵,但現在對他們舉刀相向的,卻都是和陳業差不多的人。要不是太過震驚,以至於反應不及,郡兵們也許已經大舉圍攻上來了。

    “你,你……”看著陶謙,徐方的眼神像是看見了鬼一樣,今夜經曆的事情太多,心裏的震撼也太大,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他自以為很熟悉的人了。

    老糊塗?

    連權柄都掌控不住的廢物刺史?

    自以為是的跳出來,將脖子伸到了對方刀下……廢物是自己這些人啊!

    “陶恭祖,你好,你好啊!”刀劍叢中,迎著郡兵們虎視眈眈的目光,徐方瘋狂大笑:“是我小覷了你,是我自己該死,也罷,就讓我先行一步,咱們地府中再重新來過吧。”

    笑聲未絕,他身形一縱,竟是直接從城牆上跳下去了。

    曹宏臉色煞白,看著城下火光中的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兩腿一軟,像是一攤爛泥一樣癱倒在了地上。

    夜終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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