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元建製,揚帆東渡,這些標誌性的舉動背後,卻是加倍的繁忙。

    內政事務雖然上了軌道,但遠還未到可以鬆懈的時候,就算不考慮那些新製度,單是消化、適應王羽搞出來的諸多新生事物和新思想,就足夠將軍府的幕僚們忙上幾年了。

    再考慮到東渡計劃一旦像王羽所預計的那樣展開,內政官員們隻覺未來一片黑暗。可也沒辦法,誰讓他們攤上了一個喜歡當甩手掌櫃,偏偏又有很多奇思妙想的主公,以及一位以勤勉和耿直而著稱的丞相了呢?

    名義上,田豐隻是冀州刺史兼將軍府長史,可改元的事情確定之後,將軍府上下無不將這位政務工作的首腦當做了未來的執宰。時代的習氣和慣性畢竟是強大的,就算王羽說了不稱帝,但人們還是不自覺的用從前的模式來代入。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位諸葛小哥不挑毛病了,讓內政官們長長的鬆了口氣。

    提前找到漏洞雖然是好事,但所有漏洞不分先後的暴露出來,一轉眼事務就堆積如山的感覺實在太恐怖了。

    這種感覺幾乎橫亙了初平三年的下半年,哪怕是過了新年,偶爾迴想起來,依然讓人不寒而栗。沒了這位小爺找茬,大夥兒不僅僅是鬆了口氣的問題,能因此多活個一年半載的都說不定。

    諸葛亮消停,當然不是因為找不到毛病了。挑毛病本來就比建設容易得多,青州內政本就是在摸索中前進的,他的思維又非常縝密,想挑毛病還不簡單?一挑一大把。

    之所以消停下來,是因為他的興趣開始轉移了,諸葛亮的注意力轉向了青州的軍略。

    其實,青州的重心也在向軍略方麵轉移。

    內政的框架已經搭起來了,不足和缺陷,都隻能等到日後慢慢磨合,是個水磨工夫。另一方麵,樹欲靜而風不止,王羽雖然有意止息幹戈,但其他人卻不會坐以待斃,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著,為天下帶來新一輪的動蕩。

    麵對新的變化,青州當然不能固步自封,滿足於目前為止的強勢,積極應對才是王羽的風格。從成山迴來後,王羽連續召開多次軍議,議題就是如何麵對目前的變化。

    這種會議,當然就不會和內政一樣,隨便的昭示於眾了,可靠性不足的人,是不可能參加的。

    泰山書院的軍事學院雖然也會討論時事,拿到機密資料,,不過他們拿到的機密資料,往往都是時效性比較差的。

    比如虎牢關之戰、陽人之戰,亦或曹操與徐榮的成皋之戰,孫堅與徐榮的梁東之戰,內容都很詳盡。從戰前的態勢,到雙方戰前的部署,再到交戰後戰術、運籌,對地勢的利用等等,應有盡有。

    當時的青州軍和現在有很大的不同,就算解密的詳細些,也不會有泄漏機密之虞。而且徐榮當時的運籌,他的親兵都很清楚,資料確實也比較確切。

    在那之後的戰役,泰山書院拿到的資料,和其他諸侯所知的就沒多大不同了。從河北大戰開始,驃騎六軍就已經成型,每一場戰鬥,都是對戰術思想的完善,如果隨便就解密當時的運籌情況,很容易被高人看破虛實,加以針對。

    王羽是不會輕視那些虎視眈眈的敵手的——曹操、孫策、郭嘉、周瑜……哪個不是足以攪動天下風雲的俊傑?

    當然,諸葛亮雖然可靠性存疑,但王羽對他的看重毋庸置疑,隻要他有這個願望,並且願意付出一些代價——比如簽訂保密條款,保證五年之內不離開青州什麽的,想列席倒也問題不大。

    除了諸葛亮之外,新來不久的龐統、魏延都得以列席,再加上賈詡、黃忠、趙雲,以及王羽特意從魏郡召迴來的徐庶、魯肅等人,軍議的規模和檔次,頓時大大的提高了一個台階。

    唯一的遺憾就是,太多未成年了。

    除了賈詡和黃忠之外,年齡最大的就是剛剛二十二虛歲的徐庶和魯肅,其次是十八歲的魏延,十七歲的趙雲、潘璋、馬忠,十五歲的龐統,再有就是十三歲的諸葛亮……

    用賈詡私下裏的吐槽來說,這哪是軍議麽,根本就是托兒所麽——這也是青州新興的機構之一,職責介乎於後世的小學和幼兒園之間。

    吐槽歸吐槽,其實賈詡對這個陣容還是相當滿意的,特別是對能極大的分擔他的工作的幾個人,他更是報以了極大的友善和熱情。

    其中他最看重的反倒不是得意弟子龐統,亦或機變百出的徐庶,而是諸葛亮。

    賈詡認為,以諸葛亮現在表現出來的特質,將來肯定會成為一位比田豐還要勤勉的幕僚,而他在軍略方麵表現出來的能力,同樣比田豐高。有了這麽個助手,他今後還用擔心工作繁重的問題嗎?

    因此,賈詡現在最熱切的就是盼望諸葛亮長大,隻要十八……不,十五歲就足夠了!

    王羽對此既驚訝又好笑,笑的當然是胖子的憊懶,驚訝的則是賈詡的看人眼光。三國時代,諸葛亮是不是智謀第一,後世可能還有爭議,但無可爭議的是,他的勤勉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要知道,這位可是事無巨細,必躬親之,最後活活累死的!

    賈詡憧憬於美好的未來,王羽陶醉於群英薈萃的現狀,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而在場的一眾年輕人無一不是當世俊彥,才智高絕之輩,對王羽固然是敬佩有加的,但彼此之間多少會有些不大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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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王羽走了會兒神,這邊就吵起來了。

    “兵者,詭道也,呂布攻兗州,是受了陳宮的教唆,他的本意是洛陽和兗州兼得,趁勢攻滅曹操。結果陳宮算籌不如郭嘉,棋差一招,功虧一簣,雖然取了東郡,但卻丟了洛陽,一進一出,看似脫出了牢籠,實際上卻是實力大損!”

    魏延黑著臉,瞪著諸葛亮,大聲道:“敵疲我打,有何不妥?羽林、泰山二軍陳兵邊境,成鉗製之態勢,數萬將士枕戈以待,呂布先損兵力,又折士氣,此時不攻,難道一定要等到他恢複元氣,反而來圖謀我青州才能反擊嗎?”

    “魏將軍差矣。”諸葛亮手裏沒有扇子,但在王羽眼中,少年悠然自若的神態,和小說裏的那個頭戴綸巾,羽扇輕搖的諸葛孔明似乎是重疊的。

    他向王羽拱拱手,淡然說道:“明公百戰百勝,威名播於天下,此乃天時;攻滅袁紹,占據河北,則是地利;推行新政,施惠於民,青州軍民皆有效死之心,即便是東渡出海這樣九死一生之事,明公一聲令下,依然應者雲集,是為人和也……”

    “兵法有雲: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而明公三者皆得,所差者,不過時機而已。乘虛攻滅呂布未必很難,但若妄動兵鋒,激起各路諸侯的敵愾之心,到時大戰連綿而起,豈不有違初衷?”

    魏延滿麵譏嘲,冷哼道:“照你這麽說,就等著敵人自行潰滅,又或納頭而拜不成?”

    諸葛亮毫不示弱,反唇相譏道:“青州席卷天下之勢漸成,此時正當厚積薄發,魏將軍隻求一味攻伐,智者不取也。”

    魏延大怒:“笑話,自古爭天下,誰不是寸土必爭?難道講究些虛頭巴腦的天時地利,就能懾服群雄不成?你這小子先前就一味找茬挑刺,莫不是刺探軍情的奸細麽!須知,主公寬仁,不與你計較,某眼裏卻是揉不得沙子的!”

    說著,他擼起了袖子,亮出了拳頭。

    諸葛亮怡然不懼,冷哼道:“哼,說不出道理,就要動粗麽?”

    “好了,好了,文長不要焦躁,孔明也少說幾句,就事論事,心平氣和就好,一家子,幹嗎搞得這麽劍拔弩張的?”徐庶出來做和事老了。

    他本來也有心發表一下意見,可還沒說幾句,這二位就吵起來了。眼見王羽神遊天外似的不說話,賈詡笑眯眯的不知道想些什麽,黃忠一副眼觀鼻,口觀心的模樣,沒奈何,在其餘人當中年紀最大,資曆也是最深的徐庶就隻能出來打圓場了。

    “誰跟這個奸細小子是一家人?明公?教了你這麽久,好歹也得叫聲師尊吧!”魏延不依不饒。

    “明公自己都認可,先前是與亮平輩論道,怎地到了你嘴裏,就說得如此不堪?奸細?從荊州來青州當奸細?世上豈有這種道理?”諸葛亮也很火大。

    “越是深謀遠慮,就越是其心可誅!”

    “少拿你那沒根據的陰謀論往我身上套,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庶隻有一個人一張嘴,勸住了一個,勸不住另一個,一時間也是頭大如鬥,心裏納悶:從前在鹿門山的時候,孔明那叫一個老成,十歲的孩子,搞得跟二十歲的青年似的,別說吵架了,連臉都沒跟人紅過,怎麽一遇見文長,就變成鬥雞了呢?

    文長也是奇怪,他性子雖然有些偏激,但也並非不識進退之人,平時與人相處,都算和善,怎麽就總是針對孔明呢?

    兩人一見麵就吵架,幾乎都快變成規律了……最要命的是,主公為啥也不管管呢?

    一邊勸架,徐庶一邊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王羽,一看王羽表情,心中更是哀歎不已:主公豈止是不管啊,他壓根就是看得有趣,興致勃勃哇!

    迴顧同僚,徐庶也隻有歎息的份兒。

    潘璋、魯肅正跟著起哄呢,潘璋站在魏延一邊,魯肅站在諸葛亮一邊,吵得不亦樂乎;趙雲和馬忠倒是沒起哄,但冷不丁也會吐幾句槽,每每都切中要點,不過沒有止息幹戈的作用,反而使得雙方爭吵的激烈程度不斷升級。

    也就是龐統老實厚道,一臉焦急的幫著自己勸架,怎奈他不善言辭,口舌笨拙,往往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勸了半天,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明白,急得滿臉通紅。

    徐庶一看,得,他也不勸了,先安慰安慰龐統再說。趙雲被太史慈帶壞了,指望不上了,龐統已經是碩果僅存的厚道人了,可不能再被這些不靠譜的家夥給影響了。

    眾英傑吵得熱火朝天,搞得門外的侍衛都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議論,探頭探腦的張望。高踞帥位的王羽卻不動如山,一臉的泰然自若。

    眼見著一波高峰過去,他側側臉,一臉得意的向賈詡問道:“文和,我軍的後起之秀如何?”

    賈詡一臉鄭重的迴答:“英才濟濟,和衷一堂,詡為主公賀!”

    王羽哈哈大笑,另一邊的黃忠終於拿不住架子了,吹吹胡子,翻了個白眼:上梁不正下梁歪,搞半天,根子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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