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壽話才問出口,左右護衛的臉上便露出了鄙夷之色,對這位所謂的關中名士大為不屑。

    發生了什麽事?白癡都一看就知道,張楊的手下又不都是傻瓜,青天白日的,難不成要自己燒城玩?

    “使君,看樣子,應該是有人在城中作亂。”好在壺壽身邊還有幾個隨從,不然就冷場了。

    壺壽一拂長須,沉吟道:“孟津毗鄰洛陽,本無被敵的危險,此刻遇襲,這敵從何來?我軍又該如何處置?”

    護衛們臉上的鄙夷神色更濃,有人作亂就衝進去平亂唄。雖然是以防萬一,但大帥此次出兵,不就是為了確保孟津城安全,並截斷黃河水道的嗎?這老頭明明就是膽怯不敢入城,卻偏偏擺出這麽一副白癡架勢,真是讓人看了就煩。

    “敵情不明,不可冒進,還是鎮之以靜方為長策。以屬下管窺之見,使君或可先遣人與城中守軍取得聯係,判明敵情之後,再做定奪。”隨從可不管那麽多,作為世家從小訓練出來的仆人,這種對話方式已經成了本能,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可以用相同的方式作出迴應。

    “如此甚好。”壺壽微微頷首,表示讚許,沉聲命令道:“去幾個人,向城頭的守軍喊話。”

    雖然不滿,但於毒的部下也沒有違抗命令的意思,隻是去喊話,又不是什麽送死的任務,何必跟這個白癡名聲計較?

    當下有人應命而前,剛靠近護城河,就聽城頭有人大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騎士一愣,抬頭看時,正見城頭有人揮舞著雙手向自己大叫,他按下心中疑惑,高喊問道:“到底是何人在城中作亂?”

    “是青州軍!不要過來……”城頭喊話之人越發惶急。

    騎士心中一緊:怕什麽來什麽,大帥出兵前,最擔心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所以才派出了先頭部隊,準備先鞏固好城防,讓青州潛伏部隊自己知難而退,就可以迴避正麵衝突了。可人算不如天算,雙方還是狹路相逢了。

    看著黑煙滾滾的城門洞,騎士一陣心寒,正待撥轉馬頭,卻見黑煙中有寒光閃爍,等他反應過來這是有人潛伏在黑煙中橫施冷箭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箭封喉。

    騎士到死也沒搞清楚,敵人到底是如何潛伏在充斥著煙火的城門洞中的。而他的死,也震懾了他的諸多同僚,在眾人眼中,那個黑洞中冒出的黑煙,直如來自深淵地獄的陰火一般。

    “有埋伏,城門裏有埋伏!快快撤兵,向張、於二位將軍示警求援!”壺壽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

    於毒雖然名聲不大,但他在東郡會過曹操,在魏郡與袁紹放過對,也算是身經百戰的宿將了,他的麾下,自然不可能隻有廢物。壺壽膽怯欲逃,一邊早有護衛攔住,從容道:“使君不要驚慌,敵情到底如何,尚未明了,不如您在此稍候,容某等往其他城門打探。”

    壺壽驚魂稍安,定了定神,沙啞著喉嚨道:“如此也好,汝等速去,吾當在此震懾敵軍。”他想的很清楚,隻要保持足夠遠的距離,就算城內有再多兵,也傷不到自己。若就這麽跑了,好容易得到的機會也就飛了。

    ……

    韋曉捂著臉上的木製麵具,一溜小跑從濃煙中跑出來,到得近前,他摘下麵具,一邊大口大口的唿吸著新鮮空氣,一邊稟報道:“周老大,敵軍果然不敢硬闖,派人繞城而過,往西北二門去了。”

    說著,他愛不釋手的擺弄了一下手裏的麵具,嘖嘖讚道:“主公製造的這些物件真是好用,戴上此物,居然可以在煙霧中堅持那麽久,不會被煙熏到,若不是這家夥,還真就未必能嚇得住於毒手下的那些悍匪呢。”

    隱霧軍建軍之初,王羽就是按照後世特種部隊的模式訓練的。

    最適合他們的戰場,不是平原,而是各種複雜環境。諸如:叢林、山地、沼澤之類,城市巷戰,當然更是重中之重。

    為此而設的各種準備之中,自然少不了多種多樣的裝備,仿照防毒麵具製造出來的防煙麵具,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件裝備。

    這麵具隻有最基本的功能,即:密封和過濾功能,無法和真正的防毒麵具,甚至氧氣罩相媲美,卻足以讓戴著麵具的人在惡劣環境下多堅持幾倍的時間。

    王羽製作此物的初衷,是為以後在巷戰中使用毒氣而準備的,結果毒氣彈遲遲沒能研發出來,倒是麵具先造了出來。他對此很失望,將麵具直接忘在腦後了,結果徐庶發現後,卻如獲至寶。

    沒有毒氣,可以點火放煙啊。一邊怕煙,另一邊不怕,自然優劣立判。不得不說,徐庶的機變之能,在名將如雲的青州,也是相當出類拔萃的。

    若不是顧及百姓的安危,周毅本大可以縱火焚城,憑借防煙麵具,在亂中取勝的。

    “這樣就又贏得了一些時間,”周毅對麵具的效果也很滿意,沉聲道:“加派人手壓製城頭守軍,一定要保證城門裏的火勢,隻要城外騎兵不敢硬闖,時間就足敷使用,等城外敵軍繞路,咱們還可以從東門突圍。對了,彭主簿,別忘了將今日之戰記入操典。”

    “是。”

    隱霧軍的戰法特殊,就算是王羽這個前世的特種兵,也沒辦法將所有戰法都總結出來。畢竟這是漢朝,沒有前世的各種裝備和儀器,特種兵的戰術能不能發揮出來,能發揮出多少,,如何發揮,都是未知之數。

    所以,隱霧軍隻能一邊戰鬥,一邊總結,慢慢完善了。為了這個目的,必要的記錄和匯總自然必不可少。

    ……

    此刻的孟津城,已經陷入了大亂之中。

    東門的火勢並未蔓延得太廣,但喊殺聲卻傳遍了全城,對兵災,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的。百姓們扶老攜幼的就要出城逃亡,誰知西、北兩座城門都關得緊緊的,幸好南門還開著,給大夥兒留下了一線希望。

    等出了南門一看,發現渡口這裏的戰事也是剛結束不久,短裝打扮,貌似商賈的一群人滿身殺氣,將守衛在渡口的五百兵卒殺得屍橫遍地。顧不上收拾屍體,這些人就開始登船,解索楊帆,顯然是要走了。

    身後火光衝天,喊殺聲急;四野煙塵滾滾,不知有多少騎兵在縱橫往來;眼前的渡口似乎是唯一的生路了。

    有那膽大之人,見奪船者的人手似有不足,便懷著僥幸的心思,大聲吆喝,表示自己擅長操舟,可以上船幫忙。

    本來隻存了萬一之想,誰知船上的悍卒竟是欣然允諾。有了帶頭的榜樣,自然少不了跟進者,於是,一艘艘滿載的船隻就此起航,乘著強勁的東南風,向西逆流而上,將成了大半座空城的孟津遠遠甩在了後方。

    “陳將軍,咱們為什麽要帶這麽多人一起上路啊?隻要水手不就好了?”眼見龐大的船隊終於上了路,李響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

    本以為以青州的強勢,這次差事無驚無險,隻有功勞呢,誰想到最後還是要驗證那句富貴險中求,很是心驚肉跳了一番。

    船隊起航,目標是與那位計謀百出的徐元直匯合,想必後麵的路會好走很多,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誰知陳撼卻很多餘的要把逃難的百姓也捎上,這就讓他很不理解了。

    陳撼解釋道:“主公仁義之名天下皆知,今日之戰,雖然是意外所致,但畢竟是我軍先挑起了戰端,若是對難民置之不理,難免有傷主公仁義之名。再說了,反正也隻是多耽誤片刻時間,讓城中空曠一點,也好騰出戰場來,讓周校尉他們施展,何樂而不為呢?”

    “這樣啊……那還是按照計劃,在河陽停靠?”

    陳撼搖頭:“不,周校尉的意思是,這次在河陰停。”

    “河陰?這是為何?”李響訝然。

    “某亦不知,但周校尉既然這麽說了,總是有他的道理吧?”陳撼望著逐漸遠去的孟津城,頭也不迴的答道。

    比起周毅的用意,他更擔心對方的安危。雖然隱霧軍更擅長巷戰,可敵人的數量太多了,就算能借助地形之力,也很難取勝。而城外的又是騎兵,到時候可是想逃都難啊。

    ……

    “北門開了,於毒軍已然入城!”

    “西門的守軍關閉了城門,主力趕去與於毒軍會合!”

    “孟津令親率人馬離開了城守府,要去封鎖南門了!”

    “周校尉,我們就要被包圍了!”

    一個個壞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為了掩護奪船的部隊,周毅的斷後部隊失去了最好的突圍時機。在於毒軍與城中守軍取得聯係後,一張大網就籠罩了下來。

    東門外的騎兵始終沒有離開,隻是中途分了一次兵,從北門進了城。現在,留給周毅的選擇不多了,從東門突圍,就得與城外的騎兵拚一場;從南門走,就得和孟津令拚速度;否則就能在城中死戰。

    周毅思忖片刻,斷然下令:“全軍向南,奪取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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