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哪怕是在後陣遠觀,兩軍陣列相碰撞的那一刻,耳邊迴蕩著的,唯有那一聲響徹整個天地的轟鳴。

    喊殺聲,腳步聲,鼓號聲,兵器碰撞聲,發力砍殺的呐喊聲,利刃入體、鮮血飛濺的尖銳聲響,瀕死前的慘唿聲……無數的聲響化成了這一聲轟鳴。

    沒有遠程武器對射的過程,兩支大軍的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在短兵相接的最後一刻,彭玉借著狂奔的勢頭,雙腳用力,高高的跳躍到了空中,攜著前衝和躍起的慣性,像是從天而降的隕石一般,砸向了敵人的軍陣。

    迎擊他的,是一叢叢的長矛之林,看上去,他的舉動隻能用有勇無謀來形容,被林立的長矛捅成篩子是唯一的結局。

    不過,若是將視線從他的身上轉開,看看他的周圍和身後,就不會有人這麽想了。將為兵之膽,特別是臨陣必先的衝將。

    郭太軍的先銳本就由悍匪亡命徒之流組成,主將瘋狂的舉動,對這些人來說是個重大的刺激,而先前敵軍有些示弱的舉動,更是激發了他們所有的兇性——土匪這種生物,本來就是最欺軟怕硬的。

    彭玉的舉動,被悍卒們所效仿,足有近千人采用了這樣的瘋狂戰法,縱躍而起,揮刀猛撲,使得郭太軍的第一波猛攻發揮出了超常的威力,也使得兩軍交戰的最初一刻,顯得分外慘烈起來。

    “噗!噗!噗!”

    安邑軍走的慢,導致衝擊力不足,但他們的隊列卻保持得相對整齊,如林的長矛陣遠達不到羽林軍那樣密不透風的程度,但防禦力卻也不容小覷。

    躍起狂攻的悍卒,像是自殺一樣,接二連三的撞在矛林上,身上被捅了好幾個透明窟窿,嘴裏噴著血,手中的刀卻猶自揮舞著。看那意思,哪怕斬不到人,也要斬斷幾根矛杆來墊背。

    安邑軍的訓練程度畢竟不足,最初的迎擊做得還不錯,但對第二波猛攻的準備卻明顯不足。第一波的迎擊導致很多長矛都刺在了同一具屍體的身上,若是換成羽林軍,士兵會很有默契的展開配合,一起把屍體甩出去,像是投石車的攻擊一樣砸向敵陣,阻擋後續的敵兵,並解脫長矛。

    白波軍卻遠達不到這樣的默契,有的長矛手想發力猛甩;也有人急於刺殺第二波衝過來的敵兵,急於抽矛;還有人想著幹脆就這麽頂著屍體刺上去。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做法,軍官也不知道該怎麽指揮協調,眾人完全沒法形成合力。

    結果就是,當第二波敵人猛撲入陣的時候,大部分的長矛都處於無法攻擊的狀態。

    於是,近倍於前的傷亡產生了,這次付出代價的是先前的攻擊者。從遠處望過去,安邑軍整齊的方陣,一下子就變得不複整齊,像是鋸齒一般了。

    “殺!殺穿他們!”第一波的攻擊者中也有少數特例,比如彭玉。仗著高超的武藝和無數次生死之間曆練出來的敏銳反應,彭玉在空中扭動身體,避過了三支長矛,又用戰刀格擋開了了另外三支,徒手抓住了最後一支,安然闖進了敵陣。

    雙腳剛一著地,他手中的戰刀就化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麵,處於這個範圍的安邑軍無不濺血而退,非死即傷,他的身邊頓時就空出了一大片。

    順著這個缺口更多的悍卒闖了進來,追隨在彭玉身後,大唿酣戰,掀起了陣陣血浪。

    長兵對短兵,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距離和陣列的完整。在接戰之前,安邑軍做得很好,可是當激戰發生之後,一兩個照麵的工夫,他們的戰線就被打穿,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這情況引起了眾多的擔憂。

    騎兵衝擊的速度遠比步兵快,但直到兩支白波互相激戰起來,另外兩隊騎兵還在慢悠悠的互相接近著。騎兵的主將不約而同想觀察一下情況,再決定後麵怎麽打。

    匈奴人的主將劉豹是吸取了高唐之戰的教訓,痛定思痛後,他認為如果那一戰,是袁紹軍先和青州軍展開激戰,匈奴人就可以從容應戰,取得最後的勝利了。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劉豹沒辦法迴到過去驗證自己的想法。不過,作為一個胸懷大誌,一心要重振匈奴威勢的新單於,他發誓要從那一戰中吸取教訓,避開所有的致命危險,引領匈奴人踏上再興之路。

    所以,他要先等等看。

    早在中平五年時,匈奴人就和黃巾軍打過交道了,劉豹熟悉這支軍隊的戰法。這支軍隊打仗,靠的就是開始這三板斧,誰在開始占了上風,誰就更容易取得最後的勝利。

    安邑那邊的青州武將似乎想玩點花樣,隻可惜沒收到什麽效果。現在占上風的是郭太,而郭太的兵馬比較多,還有數千騎兵沒動用,這一仗怎麽看都是郭太贏定了。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發動進攻,打響匈奴重起的第一仗了。

    劉豹揚鞭前指,高聲喝令:“全軍進攻!”

    “舅舅!”劉豹看到了勝算,另一邊的西涼人就有些慌神了,特別是發現匈奴人開始加速之後。胡封策馬跟在李傕身邊,惶急的唿喊著,臉上滿是畏懼之色。

    “慌什麽?”李傕對外甥的沒出息相當不滿,大聲嗬斥道:“這仗才剛開始打,匈奴那些胡虜懂個屁,現在的形勢他們壓根就沒看明白,就自以為是的衝過來了,先給他們個迎頭痛擊,然後形勢再發生變化之後,他們就老實了!”

    “舅舅,白波那邊指揮的是青州名將徐庶,可兵還是原來那些,就算經過了一些訓練,可時間太短,跟原來也沒多大區別啊,陣列一下就被打穿了,中軍都被壓得步步後退了,這場仗還有……”

    看到李傕臉色不善,他把到了嘴邊的那幾個字給咽迴去了。

    怎麽看,這一仗也沒懸念了啊。

    如果落在下風的是青州軍,甚至是郭叔父指揮的西涼步卒,後麵的變化還很難說,但白波這些兵隻是一群烏合之眾,難道還能變陣反撲不成?

    援兵?哪裏還有什麽援兵,安邑軍能打的基本都在這裏了,剩下的隻有老弱病殘。青州軍若是來了,倒有可能扭轉局勢,可是,青州軍若要大舉來援,最快的一條路是走河內。張楊再廢物,也不可能連抵抗都沒有,就被王羽推倒吧?

    這還能有什麽變數?

    “蠢材!這都看不出嗎?徐庶列在陣前的不是精銳,而是操練了一段時間的新兵。此人名震中原,總不可能是個白癡,會以為新兵隨便練練就能和廝殺多年,縱橫河東的郭太軍悍卒對敵吧?”李傕搖搖頭,覺得外甥徹底無可救藥了,至少在軍略上是這樣沒錯。

    若隻有胡封一個人,他肯定揮揮手讓對方閃一邊去了,可在旁邊聽著他和胡封的對話,露出了若有所思神色的,還有兒子李式和李進等幾個侄子。他想了想,覺得幹脆借著這個機會,點播一下眾子侄好了。

    這年頭成事,還是得靠自家的親族,名士什麽的都沒用。袁紹完蛋後,支撐他的殘局的,不就是他的女婿嗎?兗州的曹操也是靠著親族才混得風生水起的。

    “啊……”看看舅舅,又看看遠處正在激戰中的步兵大陣,胡封一臉茫然。

    李傕解釋道:“白波是烏合之眾沒錯,徐庶也不可能有本事在短短月餘時間內,把白波軍練成青州軍那樣的強軍。不過,若是他事先知道郭太的戰法,並且有針對性的加以訓練,想搞出點效果還是能做到的……”

    “什麽效果?”

    “仔細想想,安邑軍最能打的是誰的部隊?現在在前麵指揮長矛陣的又是誰?說到這份兒上你若還是想不明白,以後再出去,千萬別告訴別人,某是你舅父!”

    最後點撥了一句,李傕躍馬揚鞭,揮刀指向洶湧而來的匈奴騎兵,大喝一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打疼他們,讓這些敗軍之將知道,到底誰才是軟柿子!”

    “噢!”西涼鐵騎猛然加速,兩支騎兵如同兩支巨大的箭矢,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騎兵對衝,戰鬥是在極高的速度中進行的,比步兵對戰更兇險,也更讓人熱血沸騰。一直好勇鬥狠的胡封一向樂此不疲,但今天他卻有些心不在焉。

    隨手擋開敵騎的攻擊後,他沒有以一計強猛的揮斬還以顏色,反而不斷扭頭向側麵張望著什麽。戰場上走神是很危險的,要不是他身邊有不少親衛護衛著,想著捏軟柿子,卻踢到了鐵板的匈奴人也有些措手不及,說不定他早就掛了。

    李式、李進等人也差不多,都是一副心神不屬的模樣。

    對此,一直對子侄輩嚴格要求的李傕卻沒動怒,反而指揮鐵騎改變陣型,將一眾子侄護在陣勢中央,令其可以安然向遠處的戰陣眺望。

    “變陣了,真的變陣了,是鉤行陣!”李進是第一個有所發現,並且叫喊出來的。

    隨即,李式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高聲叫道:“這是誘敵!是誘敵啊!中軍後撤,把郭太軍悍卒的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兩翼就要展開反擊了……已經開始了,左翼是李樂,右翼是胡才……咦,不對,白波哪有姓管的大將?”

    “不管是誰,都好厲害……”胡封腦子不行,但武藝卻很不錯,不然李傕也不會一直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從前,他自覺黃巾軍中,應該沒有人是自己的對手,但這一刻,當他看到白波軍變陣後,右翼最前列那個領軍衝殺的悍將之後,他動搖了。

    那人手持一柄大刀,頭裹黃巾,刀式大開大闔,沒一個對手能擋得住他的兩三刀,所過之處,當者無不披靡,身後隻留下了重重血浪,威猛得不似凡人,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另一邊的李樂雖然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但左翼的攻勢卻不比右翼差,中軍後退,兩翼高歌猛進。原本的方陣像是魔方一樣彼此錯開,慢慢的重新成型,最後呈現在觀戰者眼中的,就是一次不算完美,卻圓滿達成了的變陣戰術。

    “郭太要糟糕,他的先鋒和主力被分隔開了!”

    “安邑軍……不會就這麽打贏了吧?”

    “還差得遠呢。被分隔開的銳卒隻有五千人,但安邑軍也未必能來得及圍殲掉這支部隊吧?”

    “別忘了,郭太還有七千騎兵沒動用呢!”

    “確實如此,安邑軍要想贏還早呢!好了,先不要管這些了,趁著匈奴人士氣鬆動,先給他們來一下重的,等下也好應變!”

    ……

    “唿!”放下令旗,徐庶擦了一把冷汗。

    讓西涼眾將震驚的變陣,看似容易,其實卻是花費了他不知多少心力。就算是王羽,也不可能吧一群烏合之眾,隨便就編練成軍,進而戰無不勝的。

    在王羽起兵最初的幾場戰鬥中,他對軍隊的使用,主要就是借勢。直到他自己潛入洛陽那段時間,於禁在魯陽潛心練了幾個月的兵之後,他麾下的部隊才真正可堪一戰。不過遇上的卻是徐榮這樣難以逾越的高山,最後還是用非常規手段取得了勝利。

    徐庶帶來河東的幾位助手,有的擅長搧動人心,有的擅長叢林伏擊,有人擅長斬將奪旗,馬忠是最全能的一個,可他對練兵也一無所知。徐庶自己,在練兵方麵也沒多少心得,畢竟他的軍伍經驗太少了,讀的兵書也不算多。

    能將白波軍指揮到現在的程度,差不多也算是極限了。隻是,勝利卻還遙遙無期,勝算雖有,但也不是什麽都不做就會自行降臨的。

    “傳我將令,令李、胡二位將軍不要急於徹底切斷郭太軍前後軍的聯係,保持節奏;令管將軍向敵軍陣列深處突擊,盡快找到並斬殺彭玉,摧毀敵軍先銳的指揮係統;令韓將軍維持住陣列,令楊將軍盡快收攏潰卒,並將陣列向東延伸,建立新的防線,準備防禦郭太的騎兵衝陣。”

    一口氣下達了一大串命令,徐庶喘了口氣,最後又補充道:“傳令全軍,此戰,我軍必勝,隻要聽從命令,就能獲取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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