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徐庶解釋過,哪怕是最不讚同冒險的人,也服氣了。

    河東的任務完成,對青州最大的意義不是人口,或是聲勢的增加,而是戰略態勢上的考慮。

    隻要董卓和士黨的矛盾無法化解,衝突就是必然的。不過,若是能將長安的變亂拖到青州軍完成休整,揮師西進的一刻,就是最完美的。

    屆時,青州軍麵對的不再是董卓率領的十萬西涼鐵騎,而是在內亂中被削弱的西涼軍,或是改變了歸屬,士氣低落的西涼軍。如果運氣足夠好,甚至會出現因首腦身死,西涼軍變成了一團散沙,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況。

    當然,這種事態是很難控製的,應對得當的話,倒是有可能加快這個進程,想要延緩進程就很難了,控製進程的難度自然更高。

    無論具備先知之明和霸氣的王羽,還是樂觀與自信並存的徐庶,都沒對完美的結局奢望太多。畢竟青州離得太遠,在揮師西進之前,有太多的工作要做。若是把手神得太長,試圖控製長安局勢,倒很有可能給別人做了嫁衣。

    所以,王羽對這一次河東之行的定位很明確,就是釜底抽薪,減少司隸州的變數,盡可能的給曹操圖謀關中製造障礙。

    在這個前提之下,徐庶打擊郭太的想法就不是無謂的冒險了,而是很有必要的行動。

    “不過,要怎麽做呢?”積極性有了,異議沒了,但實際的困難卻不會減少分毫。人群中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將嚴峻的現實又擺在了大夥麵前。這事基本上很難,大家自然隻能將目光投注在徐庶這個主帥的身上。

    “還是那句話,車到山前必有路,光是在這裏想沒用,憑空擬定出來的計劃亦不可取,現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情況,看看咱們手上有多少力量可以投入作戰,最後,根據具體情報再擬定計劃。”

    徐庶是個行動派,曆史上他投效劉備的時候,就完全沒提天下大勢什麽的,而是直接領兵上陣,帶著兵微將寡的新野軍,幾次三番的向許昌發動了進攻,足以稱道的是,他居然還屢次取得了勝利。

    “我的計劃是,咱們兵分三路!”徐庶豎起了三根手指:“元紹和文珪統率大隊人馬留守東山,某與管兄,以及小六和修遠一起行動,目標是潛入安邑,與白波軍取得聯係……”

    “就你們四個?”裴元紹大吃一驚,徐庶可是主帥,讓自己這個副手留在最安全的東山,讓主帥去冒險潛入,哪有這種道理?

    徐庶笑道:“管兄武藝高超,小六在聞喜人脈頗廣,修遠出麵可以取得信任,我主持大局,必須親眼看過白波目前的情況,與四位渠帥當麵商討,才能確定後麵的計劃,四個人已經是最大限度的了。要不是時間太緊,我倒是想效法主公,去長安走上一遭呢。”

    他謀定後動,理由充分,裴元紹等人盡管都很擔心,卻也提不出什麽有力的反對意見來,隻能默認了徐庶的安排。

    徐庶轉向馬忠道:“壽恩,你自己挑幾個人,去北邊走一趟。”

    “北邊?去幹嗎?”馬忠知道徐庶還有後話,隻是沉穩的點點頭,並沒出聲,潘璋卻大驚小鬼的叫了起來。

    其實徐庶讓他留守,他就有些不服氣了,隻是徐庶帶去安邑的隊伍實在精簡,即便以他胡攪蠻纏的勁頭,也找不出取代其中任何一人的理由。現在徐庶突然要馬忠北上,獨自執行任務,再能平心靜氣,他也就不是潘璋了。

    “根據小六打探的消息,郭太和匈奴人有些牽連,此事不可不察。壽恩行事穩重,觀察力又好,在山林間行動,就算是主公訓練出來的精銳,都有所不如,正是刺探情報的最佳人選。”徐庶既是迴答潘璋的問題,也是向馬忠解釋。

    馬忠又隻來得及點頭,潘璋的問題就又來了:“匈奴人?匈奴人有什麽可怕的?他們在高唐被主公誅殺了兩萬多人,現在已經滅族了吧?”

    徐庶的神情有些凝重:“正是因為在高唐損失慘重,他們對河東才勢在必得。”

    “那是為啥?為了報仇嗎?”

    “不,他們要找個休養生息的地方。”徐庶搖搖頭,見眾人臉色都有不解之色,他幹脆一股腦的都解釋了:“出發之前,主公命我去拜會伯珪將軍,請問草原之事……”

    他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意,輕聲道:“出發前事務繁雜,我本覺得主公太過謹慎了,可現在看來,主公對河東局勢竟是早就有了明晰的判斷,讓我去拜會伯珪將軍,分明就是個暗示!”

    公孫瓚沒和匈奴人打過交道,但草原部落的習性從來都是相通,無論名字是犬戎、東胡,還是匈奴鮮卑,區別隻有外貌上的些許不同,骨子裏是一樣的。

    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邊軍出身的公孫瓚,和草原部落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論起對草原的熟悉,他差不多算是當之無愧的中原第一人了。

    王羽讓徐庶去拜訪公孫瓚,無疑是為了讓他做好在河東與匈奴人打交道的準備。

    “草原奉行弱肉強食的法則,所以,匈奴人在武皇帝時代屢遭重創後,逐漸步入衰亡。以至於在草原上站不住腳,隻能內附並州,以求庇護。我大漢給予其庇護的同時,卻不會幹涉草原人對其的侵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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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匈奴人還可以仗著地利,勉強抵禦鮮卑和羌胡的攻勢,可高唐一戰,匈奴人損失極為慘重,左賢王於夫羅以下,數得上的部族領袖被一掃而空,兩萬精銳全軍覆沒!這樣的損失,對匈奴人的影響,幾乎可以與當年的漠北大戰相當了。”

    潘璋插嘴道:“所以,他們就打算放棄並州,到河東來?到我大漢的腹地來避難?誰準許他們的?”

    說後幾句話時,他語氣中帶了濃濃的怒氣,這怒氣當然不是衝著徐庶的,而是身為一名漢人,對打著受害者之名,行侵略之事的異族之怒。

    “當然有人!”

    徐庶嘴角一扯,逸出了一絲殺氣凜然的冷笑:“此刻,在士黨眼中,董卓就是天下最可惡的敵人,隻要能掀翻董卓,無論和什麽人合作,他們都在所不惜。何況,在朝中兗兗諸公的眼中,匈奴人本也不是罪大惡極的異族,而是很聽話的看門犬,至少在被反咬一口之前……”

    說著,他斂起冷笑,肅聲命令道:“壽恩,你的任務就是最大限度的摸清匈奴人的情報,具體的內容,我就不交待了,你盡力而為便是,我相信你。”

    “馬忠遵令!”馬忠昂然領命。

    潘璋看得眼熱,也湊上來了,涎著臉,露出了個討好的笑容:“徐將軍,這種窺探別人,抽冷子打悶棍、抓活口的勾當,俺也很擅長啊!左右東山這邊消消停停的,也沒什麽事,不如讓俺也一起去吧?”

    說著,他用手指捅捅馬忠,小聲催促道:“我說壽恩,你倒是幫忙說點好話啊?咱倆搭檔,那是珠聯璧合,無往不利啊!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刺殺個匈奴的頭領什麽的呢。”

    馬忠顯得很為難,說好話這種事,難度實在有點高。說起來,他之所以沉默寡言,固然是天性使然,與潘璋這個損友也不無關係,倆人在一起的時候,話都被潘璋搶著說完了,輪到他,也隻有沉默是金了唄。

    徐庶笑吟吟說道:“隻是刺探情報而已,動用二位一道前往,那可是浪費。”

    “哪有浪費?一點都不浪費,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人要想成長,不就是要幹活的嗎?”潘璋急了,再湊錢半步,低聲道:“元直啊,剛剛俺說話呢,的確不怎麽中聽,可你是青州上將,名動天下的少年俊彥,怎麽能做公報私仇這麽沒品的事呢?”

    徐庶忍不住了,莞爾道:“其實東山這裏,也有重要任務,非你潘文珪不可呢。”

    “當真?”潘璋半信半疑的看著徐庶。

    “軍中無戲言!”徐庶微微一笑。

    潘璋狐疑的看看徐庶,又向四周張望了一圈:“這裏,能有什麽事?”

    東山不是什麽高山,不過,作為涑水這樣的大河發源之地,這裏的山林穀地還是很幽深的。別說藏百來個人,就算埋伏幾千人,山外經過的路人、進山砍柴的樵夫也不容易找到。

    除非郭太吃飽了撐著了,突然大舉搜山,否則青州軍在這裏就很安全。

    可小六也說了,郭太的兵力主要布置在臨汾、聞喜一線,哪有空閑跑到東山來尋人啊,除非他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算到自己這些人的到來了。

    “有備無患。”徐庶雲淡風輕的一笑,道:“文珪,我不在的這些天,你的任務就是挖陷阱,做機關,把東山變成死亡之山,黍葭穀變成死亡山穀!隻要完成這些,日後論功行賞之際,我保你個首功,如何,能做到嗎?”

    “首功?”潘璋的眼睛大亮,鼻孔裏噴著粗氣,右手在胸脯上拍得砰砰響,大聲說道:“包在俺身上,你們就等著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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