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徐和的問題,天色已經全黑了。

    王羽捏了捏眉心,覺得一陣疲累。這主公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幹得了的啊,整天不用幹別的,光是見見人,交代交代事情,一天沒怎麽樣的,就過完了。唉,真懷念後世的視頻會議啊。

    這還是剛打完仗,消息還沒傳開。等消息傳來,自己要見的就不止屬下了,各方勢力的使者肯定也是絡繹不絕,試探的,示好的,質問的——琅琊那邊開打之後,徐州的使者肯定會來,到時候必定又是一番唇槍舌劍。

    真不是一般的麻煩啊。

    王羽豎起手指,在額頭上敲了敲,琢磨著手下外交方麵的人才畢竟還是有點少。孔融和禰衡的組合有些兩極分化了,孔融太軟,禰衡太硬,前者出手,很容易弱了勢頭,後者出馬,那就是根本不留轉圜的餘地,隻能你死我活的打一場了。

    之前青州的實力有限,相關的勢力也不多,現在勢力大漲,外交方麵的事務肯定會暴增,沒有長袖善舞的人才可不行,王羽可不想將今後的時間,都用在和各路諸侯勾心鬥角上。

    這方麵的人才,他其實已經有了確切的目標,已經責令徐庶重點搜索了。

    最值得期待的那個目標,應該是很容易說服的,此人應該也沒有太多的講究,唯一的問題就是找不找得到。

    這個時代找人是相當難的,若不然,名士也沒那麽金貴了。相隔百裏之外,就已經很遙遠了,千裏之外,簡直就和另一個世界沒啥兩樣了。

    王羽對名將們了解,僅限於小說裏的故事,真正重要的個人信息,他完全沒有概念。就像潘璋那樣,他隻知道對方是東吳大將,理所當然的讓人在江東尋找,哪裏想得到,這家夥就在東郡,為了躲債才背井離鄉,跑去了江東呢?

    沒有準確的籍貫,光有個人名和大致地點,尋人的工作自然變得異常困難。

    王羽當然也不是沒想辦法,淳於瓊就是他尋人的重要布置。這家夥名聲不小,本事不大,正好讓他在外麵到處遊走,將青州取士的標準,晉升渠道,新政的內容等相關訊息傳播出去,傳到那些尚未出仕的人才耳朵裏。

    不用這種方法,信息的傳播實在太沒效率,而且還會在傳播過程中走樣。可以從青州新政中得利的人很多,平民百姓、寒門子弟、商賈之家等等,都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的位置,但削弱的卻是豪強世家的利益。

    而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權,實際上是掌控在豪強世家手中的。

    如果王羽隻是被動的等,等信息傳播到他的目標們的耳中,令其產生興趣,從各方麵加以了解,最後動心來投。沒個三五年,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不是每個人都象徐庶一樣毅然且果斷的。

    王羽身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張輿圖,全國範圍的,上麵用朱砂勾勒出了一條粗重的線條,從東郡至潁川,再至南陽,進而西向而進,直指京兆郡,再從三輔折向漢中入巴蜀,最後沿著長江順流而下,經荊襄、江夏,止於江東。

    這不是平定天下的進兵路線,而是淳於瓊的宣傳隊未來一段時間要走的路線。

    王羽估計,要走完這段路程,至少要消耗一年時間,要是遇上什麽意外,也許更長也說不定。但隻要能在兩年內完成,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按照計劃,淳於瓊每到一處,都會象在濮陽那樣,由上而下的大肆宣揚一番,他的名聲擺在那兒,除非與王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否則應該也沒人會與他為難。

    這麽一路宣傳過去,隻消那些名人們不是聾子,沒住在杳無人煙的深山之中,就會對自己和青州有些概念了。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會認同自己,也不是每個認同自己的人,都會千裏迢迢的跑來投效,但隻要十個裏麵有一個,自己的人才庫就會爆滿了。

    何況,以王羽所知,其中有那麽一些值得重點關注的人物,是很有幾分闖勁的。

    在淳於瓊的隨從中,潛伏著幾個青州諜報司的密探,手中拿著名單,會在有所發現後,進行進一步的接觸,這才是王羽計劃的全貌。

    望著桌案上的輿圖,想著未來麾下人才濟濟,名將如雨,謀士如雲的場景,王羽嘿嘿的笑了起來,連賈詡進帳都沒發現,倒是他那古怪的笑容,把後者嚇了一跳。

    “我說主公呐,您這是又想著算計誰了?”賈詡好奇問道。

    “哪有?咳咳,文和,本將好歹也是朝廷棟梁,一方雄主,有你說的那麽不堪麽?”

    “嘿嘿,朝廷棟梁?自古以來,被稱作朝廷棟梁的,哪有幾個好人?表麵上都是道貌岸然,私下裏還不是……”

    見王羽臉色不對,賈詡連忙話鋒一轉:“咳咳,當然了,主公您當然不一樣,不過你暗地裏算計人的時候,可不比那些老奸巨猾的家夥差,那徐和不就是被您算得死死的?把自己賣了還得幫您數錢呢。”

    “你這是在誇我?”王羽苦笑不得的看著賈詡,見後者居然大力點頭,他擺擺手,不說這茬了:“得,我不跟你貧,這麽晚來找我,有事?”

    “剛剛受到的迴信,劉虞答應了您的邀請,已經從薊縣動身南下了。”

    王羽眼中精光一閃,略帶譏嘲的反問道:“從薊縣南下?那應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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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原決戰之前,劉虞就已經多方插手了,一方麵籠絡焦觸等冀州武將,另一方麵他也調遣了大軍南下,試圖漁翁得利的心思一覽無遺。

    王羽不確定劉虞最後是因為發現沒有勝算,還是觀望太久,決斷力不足,沒有及時加入戰團,但他覺得,這樣重要的決戰時刻,他怎麽也應該在現場總攬全局才對。

    既然一度在戰場附近出現過,現在再說什麽從薊縣南下豈不可笑?

    “主公,這次卻是您料錯了。當日大舉南下的,隻有王門和幽州的兩萬郡兵,主持大局的則是幽州上將閻柔,劉虞自己則安坐於薊縣城中,等消息呢。”賈詡語氣中也帶了一絲譏嘲之意,但卻不是衝著王羽的。

    “他沒親自來?那閻柔卻是何人?”王羽大是意外,就算袁紹這種信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世家子,關鍵時刻,還是要親身臨陣的。他當然不會衝鋒陷陣,但現場指揮調度,總也是要的啊。

    那一戰對整個河北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劉虞沒道理會這麽沉著吧?還說是,這個閻柔有什麽特別之處?

    “此人乃是廣陽人士,少年時被烏丸、鮮卑所俘,賣為奴隸,後來鮮卑內訌,他在混亂中救了東部鮮卑的大帥素利,進而得其親近信任。後來歸漢,借鮮卑之力,殺了護烏桓校尉邢舉,並取而代之,在邊地的雜胡之中極有威望。”

    帶著三分不屑,七分鄙夷,王羽輕輕吐出一個新名詞:“原來是個漢奸……”

    “啊?”賈詡微微一怔。

    “沒什麽,你繼續。”王羽擺擺手。

    “此人的品性固然不堪,但武藝和軍略卻非同一般,主公不可小覷了他。”賈詡看出了王羽的輕鄙之意,但還是盡職的提醒了一句。

    王羽點點頭,肅容道:“我知道了,反正近期也不會對幽州用兵,幽州軍將的脾性,大可慢慢研究,先說正主兒。”

    賈詡的來意本就是這個,沉聲道:“劉虞此人,和袁紹有些相似,卻不盡然相同。從先前的舉動中可以判斷,他有心在冀州摻上一腳,卻不肯親自指揮。以某觀之,他未必不是存了必得之心,之所以不肯親身前來,很可能隻是為了顧全名聲。”

    “顧全名聲?這又從何說起?”王羽一愣。

    “嗯,”賈詡微一沉吟,看起來,對劉虞的評價,對他的形容能力,是個很大的考驗。

    “首先,主公您要知道,劉虞不是普通的地方官員,他是宗室,而且不是一般的宗室,而是宗正!赴幽州上任之前,他已經官居太尉,董卓入洛陽,總攬朝中大權時,也不敢輕慢與他,請旨封其為大司馬,進襄賁侯。”

    宗正就是親族之中,管理皇族事務的官員。放到宋明時期,這個官倒也就是那麽一迴事,可在漢朝,皇族的權力是很大的,單以漢末的形勢而論,以宗親身份執掌一州的諸侯,就足有五人之多,宗正的影響力自然也水漲船高。

    再加上他本身的官職,可以說,就算加上王羽,把河北的各路諸侯綁在一起,官職都沒劉虞一個人大。

    當然,現在是亂世,起決定作用的是實實在在的拳頭,而不是虛無縹緲的名聲、官職。不過,當一個人的名聲地位大到一定程度,就算是勢力遠勝的實力派諸侯,與其為敵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

    “劉虞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最大的優勢不在武力,所以對自身的名聲異常重視。他與公孫將軍的不合,天下皆知,公孫將軍幾乎每次吃的都是暗虧,完全抓不到對方的把柄,外人看來,卻隻見公孫將軍的跋扈。”

    賈詡一臉凝重的介紹著:“這種作風,已經成了習慣,所以,前次決戰,他雖然窺伺在旁,卻不肯親身臨陣指揮。事敗後,他可以撇清和王門的關係,事成,他也可以說是部下因義憤而擅自行動,不會讓人將陰險、狡詐一類的印象和他聯係起來。”

    最後,賈詡鄭重告誡道:“總而言之,與此人爭鋒,最大的麻煩不在戰陣之上,而在政略之間,主公務必慎之又慎才是!”

    王羽鄭重點頭:“我知道了,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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