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損失,清剿殘敵,滅火巡查,集結部隊……待所有瑣碎的善後諸事處理完畢,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士兵們和底層軍官被安排到從火場裏搶迴來的帳篷中輪番休息。青州軍的核心人物們則聚攏在原本屬於袁紹的中軍大帳內,匯總戰果,並且商討下一步的安排。

    總體來說,昨夜之戰,青州軍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大勝。

    冀州軍開戰前的六萬戰兵,十萬輔兵和民夫,一大半已經不複存在。

    單是屍體,冀州軍就留下了八千多,俘虜則五、六倍於此,因為王羽的好名聲,和青州軍正麵遭遇的輔兵和民夫,即便都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投降。逃走的多半都是不明狀況,被人潮挾裹著跑掉的。如今這時節,這些人跑也跑不了多遠,想再次形成戰力,更是全無可能。

    由於人太多,除了屍體和俘虜,其他的數據根本統計不出來。依照王羽的大致推斷,冀州的戰兵損失應該接近四萬,加上戰力和忠誠度受到雙重打擊的平原圍城部隊,袁紹剩餘的兵馬,應該隻剩下了一萬多。

    將領方麵,戰沒的文臣隻有沮授一個,倒是俘虜了不少,其中包括了審配的長子,沮授的兒子沮鵠。

    武將就多得多了,包括親衛大將韓猛,東營主副將馬延、張顗在內,單是被黃忠、徐晃陣斬的,就有十幾個有名的大將。死在混亂之中,或被小卒割了腦袋的,也有差不多的數目。

    冀州軍的輜重被繳獲了一半,另一半被燒毀,袁紹匆忙退兵時帶走的,也隻有隨身的口糧罷了。

    雖然他僥幸逃過了全軍覆滅的結局,但同樣也是窮途末路了。

    相比之下,青州的損失則遠少於對手。隻有八百士卒戰死,五百多人重傷,不過輕傷員卻很多。前五個進攻序列的三千多人當中,輕傷號的比例超過了五分之四;如果將範圍縮小到前三個進攻序列,那就是人人掛彩了。

    損失最重的,就是徐晃的四百親衛,其次則是黃忠的四百親衛。

    按照王羽的原計劃,十個進攻序列,應該周而反複的發動衝擊,互相之間應該有個策應。不過,這畢竟是夜戰,調兵遣將的難度,遠遠超過了白天作戰。

    徐晃和黃忠的組合,本身也很犀利,一路斬將破陣,勢如破竹,將後續人馬遠遠甩在了後麵,一直衝在最前線。

    實際上,如果沒有沮授橫插一手,二將的決策倒也沒什麽問題。兵精將猛,一路鑿穿中軍本也不是難事。

    結果,沮授殺出來了,不但延誤了二將的衝擊速度,而且還給二營造成了數倍於前的損失。王羽擊潰冀州重甲後,徐晃的親衛能自行站立的已不足百人,倒地不起的重傷員足有近百,雖然搶救很及時,但依然有二十幾人傷重不治。

    如果按照比例,親衛營的損失之慘重,全不在冀州軍之下。

    黃忠的四百親衛倒是強一點,但戰損的比例同樣超過了一半。可以說,青州軍的主要損失,就集中在他們身上了。

    王羽心中有點疼,無論射聲營還是催鋒營,這兩營的核心親衛,都是從洛陽開始,一直隨他東征西討的老兵。

    射聲營的核心部隊還差些,他們大多都是從徐榮戰敗後的北軍士卒中選拔出來的,而催鋒營那四百親衛,卻是跟著王羽一路從河東走出來的。

    這些曾經的白波,是自己麾下最忠誠的勇士,征戰至今,從來沒有過絲毫的動搖。也隻有他們,才能在身上無甲的情況下,與裝備和人數都超過自己的敵軍作戰,並且占據上風。

    “將陣亡的弟兄們收拾幹淨,改日抬迴……不,就在這裏安葬了!”王羽的語氣有些低沉:“傳令子尼,讓他從去年開墾好的公田中,給陣亡者家人每戶增撥五十畝作為勳田。隻要青州軍在一天,這些田就永遠免賦!”

    “謝主公!”王羽的後半句話引起了一陣歡唿。將校們可沒主公這麽多愁善感,能取得這樣輝煌的大勝,保住了青州的基業,能領到永遠不繳納稅賦的田產,即便明天就戰死沙場,大夥兒也覺得值。

    “其他有功的士卒,先將功勞記錄在案,帶收拾完了另外兩路冀州軍,一並論功行賞!”王羽將手向下按了按,壓下大夥的聲音:“張醫官已經過河了,重傷的兄弟應該不會有事,咱們先集中精力,對付袁紹。”

    “主公放心,袁紹已是窮途末路,末將願率本部兵馬為先驅,踏破敵營,生擒此僚!”徐晃身上傷也不少,但他精神卻很好,大踏步的出列請戰。

    “不須公明死戰,袁紹倉促逃走,眼下無險可守,亦無糧可食,用不了三日,其軍必潰。”王羽搖搖頭,他不打算強攻,袁紹雖然隻剩了一萬多人,鳴石山就是個小山丘,遠稱不上險要,可困獸猶鬥,真要打,損失說不定比夜襲還打,他可舍不得。

    “主公說的是,不過……”賈詡一臉鄭重的提示道:“主公也不能大意,袁紹不援沮授,又不趁夜逃竄,而是試圖憑險自固,這其中恐怕是有些玄虛的。”

    “事到如今,他還能有什麽依仗?”因為沮授之死,黃忠對袁紹是最為鄙夷的。

    “這個麽……”賈詡微微沉吟。

    “報……”沒等他再開口,帳外有人高聲稟報:“啟稟主公,鳴石山上點燃了狼煙,煙勢甚濃,似在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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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援?這個時候,他還能向誰求援?”眾將麵麵相覷。

    冀州哪裏還有兵?也就是魏郡還有那麽幾千兵,算是守衛後路,維持錢糧供應的了,其他郡縣,連郡兵都被抽調得差不多了,哪裏還能有兵來救援?

    “莫非……他是向平原城下的軍隊求救?”張飛突然插嘴道。

    “他們?哼!”禰衡哼了一聲,語帶不屑的說道:“沒用的,田將軍的兵不比那些人少,何況那裏的部隊,都是在高唐城走過一遭的,大敗之後,就算領頭的想打,又有誰會聽從?他們遲遲不退,無非是想留點本錢,跟主公討價還價罷了。”

    禰衡的話不好聽,但道理卻也沒錯。

    袁紹也好,張頜等人也好,之所以沒趁夜遁逃,就是為了保證部隊不潰散。袁紹挨到天亮,放狼煙求援,或許還有什麽翻盤的後招,可張頜既不出擊,也沒有向袁紹考慮的意思,顯然是另有打算。

    帶著班底投降,和孤身投降,受到的待遇當然是不一樣的。

    “文舉,北營那邊,還要勞你走上一趟了。”王羽點點頭,認可了禰衡的說法,然後轉向孔融。

    “自當效命。”孔融躬身領命。

    這件事,由田豐完成是最好的,可惜田豐去幫徐庶對抗臧霸了,也隻能讓孔融先去探探口風了。想了想,王羽又把沮授那封信從懷裏取出,“連同此信,一並帶給張頜,他既然已經存了意,看過此信,想必就不會再有什麽疑慮了。”

    “主公,此事不大妥當吧?”孔融吃了一驚,他也是青州核心的人物了,這封信當然也是有資格看的。這封信拿給張頜,確實能打消對方所有疑慮,但同時也會有不少副作用。

    單是泄露機密,就已經是大問題了。張頜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除了投降,他還能有什麽出路?為了這麽個人,花費這樣的代價,不值得啊。

    “事無不可對人言,沒什麽不妥的。”王羽淡淡一笑:“沮公與留書予本將,說不定就是存了這樣的念頭,以此信來幫忙說服冀州軍將,同時,借後者之力,保障信中那些要求和允諾的執行,正是一箭雙雕之策。”

    “……主公既然這樣說,融自當奉命。”孔融一時也搞不清,主公到底是對沮授惺惺相惜,還是對張頜等人太過看重,反正是鐵了心了,自己犯不上在這事兒上糾纏。何況,張頜早降,對袁紹也是很沉重的打擊。

    “那這狼煙到底是幹嘛用的?”張飛和張頜也算是有些仇隙,不過他性子粗疏,倒也不在意這些,沙場爭雄,本就有勝有敗,被別人打敗一次就記恨不放,那還當哪門子武將啊。讓他念念不忘的反而是袁紹的狼煙。

    “求援唄。”王羽冷笑道:“河北諸將,他是指望不上了,可他還有兩路盟軍……”微微一頓,繼而語聲更冷:“說不定是三路也未可知呢。”

    “盟軍?曹仁和張楊?可是,張楊不是被子義擋住了嗎?曹仁到現在都沒出現,莫非是畏難而退了嗎?”徐晃失聲道。

    眾將的目光紛紛轉向王墨,他一直在高唐城,對冀州軍的戰前動向,是最清楚的。

    王墨微微有些窘迫:“曹仁的旗號始終沒有出現,不過……”他微一遲疑:“袁紹的主力也一直都沒有分兵的跡象。”

    “你是說……”

    “曹仁很可能中途北上,和張楊夾擊子義將軍去了。”王墨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不好,子義危險了!”徐晃大驚失色。眾將也都駭然相顧。

    很顯然,兩路盟軍合而為一,兵力一下就增加到了接近兩萬,太史慈再怎麽能打,也不可能抵擋得住這麽多敵人。這兩路偏師擊敗太史慈後,挾勝勢來援,戰局勢必又有反複。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羽身上,秦風更是急不可耐的站出來請戰。

    曹仁中途轉向,很可能是張楊求援不久後就發生的事,現在去救太史慈,很可能已經來不及了,隻有輕騎往援還有那麽點渺茫的希望。

    “諸君無須多慮,子義不會有事的。”王羽神情嚴肅,緩緩搖頭,說的雖然是眾人盼望的結論,卻沒提出任何論據,無法完全消除心中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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