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支笨重的投槍砸向隊列,徐晃手疾眼快,揮動大斧,將其磕飛,用眼角的餘光稍稍一瞥,便看清楚了投槍的來源。那是幾名剛剛避開他前進路線的冀州軍小卒,臉色被火光照得慘白,眼睛裏卻充滿了屈辱和不甘。

    徐晃毫不猶豫的將大斧向那個方向擺了擺,後隊射聲營的弓箭手迅速反應,一邊快速跑動,一邊攢射。

    幾十支羽箭近距離飛向同一目標,密度之大,令對手根本無法躲藏。那夥悍卒每人身上都中了五、六箭,當即氣絕,麵孔卻始終正對羽箭飛來的方向,毫無懼色。

    他們不是第一夥主動奮起迎戰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夥。

    一支軍隊是否精銳,其實本也不是體現在一個能打幾個上麵,而是體現在麵對危險時的表現。

    麵對撲麵而來的威脅,雜兵隻會和膽小鬼一樣,悄悄溜走,跪地求饒,或者毫無抵抗的被砍死。而精銳們會怒目圓睜的怒吼,不屈不撓的反抗,就算明知自己已經山窮水盡,下一刻就要麵對死亡,依然不肯放棄。

    燕趙之地,自古就是豪傑輩出的地方,當日的白馬義從衝陣傷亡過半,依然鬥誌不減,此刻,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河北男兒也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

    越向敵營深處挺進,冀州軍的抵抗越激烈。更多人被同伴的慘叫聲驚醒,更多的人被火焰燒得血脈賁張。轉身逃走的當然不在少數,但膽小鬼們懦弱的表現卻動搖不了精銳們的意誌。

    幾座帳篷在徐晃靠近之前便被其主人自己點燃。士卒們將被褥、靴子及能抓到的一切可燃物引著,亂紛紛地扔到青州軍的必經之路上。這樣做不是為了殺傷對手,而是為了擾亂青州軍攻擊節奏。

    就在徐晃等人不得不停下來清理路障的當口,數十名冀州老兵嚎叫著衝上來,從側麵衝進他們的隊伍。隊伍兩側的刀斧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瞬間與敵人混戰做一處。

    催鋒營的長矛大斧摧城拔寨時,銳不可當,但在這種小規模的纏鬥中,卻不是很有利。敵人太少,太滑溜了,為這麽幾個人列陣作戰,壓根就劃不來,陣型和速度天生就是冤家對頭,保持陣型,就要放棄速度,可突襲最重要的不是陣型和殺敵,而是突擊的速度。

    可放任不管也不是辦法,催鋒營的武器威力巨大,可是沒有同袍的掩護策應,長兵器隻要一擊未中,就會被敵人近身,一對一的纏鬥起來,就有鞭長莫及的麻煩了。

    就在徐晃稍一猶豫的當口,傷亡便已產生。冀州精銳的幾名悍卒互相掩護著,以半數人的生命為代價,闖過了刀斧交織的封鎖線,近身之後,刀光暴漲,轉眼間就有兩名催鋒營的士兵慘唿著倒下。

    “混賬!殺了他們!”徐晃大怒,喝令側翼的士卒上前圍攻,刀斧齊下!殘餘的幾名冀州悍卒眼見無法抵擋,竟然齊齊站定,護住了中間一人,任憑刀斧斬在身上,鮮血飛濺。被護住那人趁著這個空隙,猛然撲出來,抱住了一名刀斧手,然後一口咬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雙方同時倒地,滾來滾去,被咬的刀斧手也是勇悍非常,一邊翻滾,一邊拚命用頭撞擊著敵人,霎時間,兩人的鮮血就混在了一處,再分不清彼此,使得同袍們一時都無法分辨,救援慢了那麽一拍。

    突然間,兩人同時停止不動了,就那麽看似親密的抱在一起,消弭了人間一切仇與怨。

    “收縮,保持陣型!”徐晃的聲音透過濃煙傳來,帶著無名的憤怒,甚至還帶著一絲無奈和慶幸。冀州軍中精銳戰士的比例還是很高的,若不是被主公設法各種削弱,這一仗縱使能贏,自家也要傷筋動骨了。

    隊伍前排的刀斧手轉身迴斬,將闖入陣中拚命的敵人紛紛刺翻。先後闖進來的幾十名悍卒很快被清理幹淨,陣型在徐晃的調度下重新恢複整齊。但己方卻也傷亡了十餘人,連跟在後麵的射聲營,都減員了兩個。

    稍稍的停滯,已經讓冀州軍的將士們看到了機會。在幾名低級軍官的帶領下,他們漸漸組織起來,前仆後繼地擋住青州軍去路。與其說是在迎戰,不如說是在騷擾。並且騷擾的手段不停地翻新,一招失效,很快便又換成新的一招。

    十幾名冀州軍的士卒從側翼殺來,稍做接觸,立刻遠遁。沒等徐晃調整好陣型,另一夥人又不顧生死闖入他的左翼。當他用盡全身解數修補完左翼,右翼又出現了新的敵人。

    左前,左後,右前,右後,趕走一波又衝來一波,就像一群被捅了窩的馬蜂般,前仆後繼,舍生忘死。徐晃雖然勇猛,還有黃忠在後麵策應,但他們畢竟隻有兩個人,分身乏術。

    而催鋒營的戰法,更適合正麵作戰,並不太適應這種騷擾式的打法。

    對方每一波攻擊規模都不大,十幾二十個人,在一名低級軍官,甚至連軍官都不是的老兵的帶領下,亡命拚殺。盡管每一次的交換比,都是青州軍占據優勢,可對方卻本著拿十個換一個也夠本的心態在作戰,催鋒營的傷亡持續增加。

    徐晃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有心帶隊追殺,將騷擾徹底驅散。敵人卻又不肯與他硬拚,丟下同伴迅速退入黑暗。這是一種近於無賴的戰術,損耗巨大卻切實有效。

    傷亡還在其次,關鍵是時間耽誤不起啊。突襲,最重要的就是突然性,如果不能迅速摧毀敵軍的指揮中心,奠定勝局,隨著時間的推移,優勢將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

    “漢升兄,有些不對勁!”他焦急的向同袍喊道。

    “是不太對勁。”黃忠也微微有些焦躁。

    他二人都是主將,衝在第一線的目的,就是為了摧枯拉朽的消滅頑抗之敵,迅速鑿穿敵軍的大營,或者攻陷中軍。

    在先前的戰鬥中,兩人輕易的瓦解了東營主將馬延、張顗的抵抗,徐晃陣斬馬延,黃忠怒射張顗,頃刻間就解決了二將和他們的百餘名親衛。按說,就算冀州軍還有驍勇之卒,無組織的抵抗,也不可能難纏到這種地步。

    冀州悍卒不但悍不畏死,而且鬥誌極高,甚至還有一絲進退有據的味道,哪裏像是被突襲後,困獸猶鬥的亡命徒?

    “有人在組織!”二將異口同聲的叫道,緊接著又互相問計:“那怎麽辦?”

    “嗚嗚,嗚嗚,嗚嗚嗚……”號角從背後傳來,二將知道,這是主公在敦促自己不要多做無謂的糾纏,要以迅速擴大戰果為優先考慮。

    “四下漫射!”黃忠無奈地命令。隊伍中的弓箭手立刻向四周毫無目的地射出羽箭,大部分落空,小部分射到敵人身上,黑暗中傳出稀稀落落的慘叫聲和悶哼聲。顯然,這麽做的效率不夠高。

    “全軍向前,不管左右!”趁著對手被羽箭逼得手忙腳亂之時,徐晃艱難地下達了第二道命令。這是剛才從背後傳來的那聲號角中對他提出的要求,命令他不惜一切代價向前,以鑿穿敵軍大營為目標,而不要管敵軍的糾纏。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

    不過,這意味著接下來被敵軍纏住袍澤們將成為犧牲品,為了整個戰鬥的勝利,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將無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徐晃心有不甘,這麽大的優勢,他原本還想著取得一場全勝呢,傷亡盡量小,戰果盡量輝煌。可現在看來,這已經成了無法完成的目標。

    激戰中不會給人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聽到主將命令的青州軍士卒迅速縮卷成密集陣型,擺脫敵軍的糾纏,奮力前衝。而決死一戰的冀州精銳也迅速做出了反應,以更兇悍的姿態衝上來,試圖將他們的側翼打垮。

    就在此時,黃忠指揮著射聲營殺了上來。

    “公明速進,這裏有我!”他大聲高喊,收弓取刀,率領兄弟們和敵軍纏鬥在一起,長刀如練,潑出一片片閃爍的紅光。

    射聲營以弓箭見長,但卻不是純粹的遠程部隊,與其主將的風格一樣,他們近身纏鬥的戰力非常強。

    射聲營的投入讓徐晃迅速擺脫了困境,他繼續前衝,把側翼和後路完全交給了黃忠。

    長刀大斧用來纏鬥很不利,可用來開路卻是所向披靡,無數冀州精銳勇敢的衝了上來,卻隻能象飛蛾撲火一般隕落。青州軍的攻勢重新變得犀利起來。

    身後,號角聲依然長鳴不歇,可蘊含的信息卻已不盡相同。

    “轉向,轉向,目標西北!”

    催鋒、射聲二營是夜襲戰的主力,按照計劃,他們優先渡河,然後按照先後次序,派出總計十撥的攻擊序列。

    如果一切順利,十個序列將如潮水一般,毫不間斷的湧向一個方向;若是遇到阻礙,計劃就會改變成分路推進,不求徹底解決問題,而是將混亂最大化。現在,主公已經意識到前軍遇到難纏的敵手了,因此,他修正了計劃。

    聽著後隊接連不斷的號令聲,徐晃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怒氣,就算不能盡全功,也要把隱藏在暗處搗亂的那個敵人揪出來,挖出他的心肝,以祭奠陣亡的英靈!

    很快,他如願以償,在他的正前方,一名魁梧的將領帶著五百多士卒結成圓陣,堵住了他的去路。圓陣中央,有人身著金盔金甲,肅立在金色大纛之下。

    毫無疑問,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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