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即便在帳篷裏,空氣中同樣醞釀著刺骨的冰寒,讓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離開暖烘烘的被窩。

    不過,在軍中可沒人會體諒各人的感受,軍令如山,鼓角一起,別說小兵,就算是將軍們,也必須盡快進入戰鬥狀態,否則,付出的很可能就是生命的代價。

    “嗚嗚……”

    隨著號角聲猛然炸響,仿佛一聲咆哮,起初高亢如雲,下一刻,變得連綿不絕,顯露出的與其說是昂揚的戰意,還不如說是刻骨銘心的驚慌。

    連綿的軍營,像是從沉睡中蘇醒的巨獸一般,猛然顫動了一下,隨即便張牙舞爪著,向未知的危險和敵人示起威來。

    到處都有人跑動,到處都有甲胄鏗鏘、刀槍齊鳴的響動,長長短短的號令聲,此起彼伏。

    “快,快到寨牆去,敵人是從東麵來的!”哨兵高聲叫喊,為同袍指明禦敵的方向。

    “拿好武器,跟上,跟上!”勉強披上了盔甲,遠沒有平時那麽齊整,顯得有些的將校們一邊高喊,一邊快步奔跑。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更為狼狽的士兵,臉上顯露著惶急神色,單從表麵上看,像是一群潰卒。

    “將軍!將軍來了!”再下一刻,主將的將旗迎風挑起,開始向東移動,軍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這是哪兒來的敵人啊?”驚魂稍定,士兵們互相詢問起細節問題來。

    東麵的大敵應該還在百裏之外,不可能一夜就到了麵前,可是,除了這路敵軍之外,河北,應該沒有再敢與袁將軍為敵的人了啊。

    “還能是誰,不就是青州軍麽,為啥來的這麽快?這還不簡單,看吧,來的都是騎兵,能不快嗎?”

    哨兵示警,是因為看見了煙塵,詳細情報是沒有的。外圍雖然也有一些明崗暗哨,但敵人來的太快,遠超過了情報反饋的速度。隨著敵軍快速接近,守軍這才看清了敵人的軍容,來的是清一色的騎兵,所以速度才這麽快,有若雷鳴電閃,讓人措不及防。

    “娘咧,這是真要開打了啊?咱們能贏嗎?”

    “贏不了吧?曹將軍帶著大隊,都打不贏那王鵬舉呢,咱們隻是一支偏師,又能成什麽事?還是讓冀州人頂在前麵才比較妥當。”

    “妥當啥啊!從聊城到樂平,打了那麽多場,你還沒看出冀州人是啥德性啊?就是一群軟腳蝦!讓他們頂在前麵,還不得被一擊則潰了啊?到時候還不是一起倒黴?”

    “說的也是呢……咦,這就來了?來了,衝上來了!”還沒聊上幾句,士卒們那點子閑逸就不翼而飛了,殘留的困倦也是一掃而空,眼睛都是瞪得溜圓,嘴也張得老大。

    隻見煙塵高起處,駿馬矯健如龍,數不盡的騎兵縱橫馳騁,迎麵而來!他們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怎麽看,怎麽像是要直接衝陣了!

    “嗚嗚嗚嗚……”號角聲越發急促了,將旗不斷變幻著,一條條軍令流水般從中軍傳出。

    “矛戈手,上前三步,列橫陣,死守寨牆!”

    “弓弩手,原地準備,等待號令!”

    “騎兵,即刻出營,迂迴敵後,探明敵軍來勢如何!”

    眼見防禦陣型已經布置完成,曹仁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獨當一麵的確令很多人向往,可帶來的壓力也非同一般,特別是麵對了這麽一個對手。

    “沒想到,這樣也能被打個措手不及,王羽用兵,果然神出鬼沒。”

    抬手擦擦並不存在的冷汗,曹仁籲出了一口白氣,向身旁的副將史渙笑道:“嗬嗬,公劉,這次卻是你料錯了,你覺得王羽不會救清淵,可他偏偏來了,而且來的還很快!若圍東城的不是某,說不定他還真能得手呢!”

    “將軍兵法精湛,部隊訓練有素,自無被偷襲之虞。”史渙恭敬答道:“不過,王羽此來,未必是全力以赴……”

    “某當然不會被他騙了,一夜百裏?他又不會飛。”曹仁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揚起馬鞭,向東一指,傲然道:“來的不過是數百輕騎罷了,若碰上的是呂家那哥倆,說不定真被他們馬踏連營了,現在麽,嗬,要麽他們自己退走,要麽就來碰個頭破血流!”

    雖然隻有數百騎兵,但這些騎兵一人雙馬甚至三馬,搞出來的動靜卻極大。數千馬蹄敲打在凍土上,激起了滿天的煙塵,像是一條黃色的巨龍般遮天蔽日,徹底遮擋住了東望的視線,誰也不知道煙塵後麵,是否藏著什麽殺機。

    “將軍說的是,不過……”史渙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公劉,不是某說你,你這股子小心勁,真的有夠煩的。雖然在劉岱身上,主公被擺了一道,可除此之外,王羽可也沒占到多大便宜,主公的智謀,還是比他老辣一些的。否則他怎麽會沒算到,清淵城會被咱們給圍住?”

    曹仁不無得意的說著:“現在的局麵,也在主公的預料之中。想那王羽心高氣傲,自視極高,除主公之外,他又何嚐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裏了?為了名聲也好,為了賭氣也罷,這清淵啊,他是不得不救!”

    說著,他嘴角一動,逸出了一絲輕蔑的神色:“想必他也很清楚,全師而來,隻會被我軍纏住,故而他才遣輕騎突襲,試圖打個裏應外合,將被困的劉備救出去。隻可惜,他根本就沒看穿其中的玄虛,反倒是主公將劉備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裏應外合?哼,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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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渙轉身向清淵城看去,隻見城頭旗號淩亂,人影駁雜,一看就是部隊素質太差,倉促之間,不但組織不起來秩序,反倒是陷入了混亂。

    至少,表麵上是無可厚非的。

    但若是尋根究底的話,史渙就不敢保證了,他清楚的記得,分兵之前,主公的密令。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對劉備,以及青、幽關係的分析。

    分析的過程相當令人震駭,分析的結果同樣讓人大開眼界,耳目一新。

    原來世人都將目光集中在王羽和公孫瓚身上,誰能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劉備,也能起到這麽關鍵的作用呢?

    這不是偶然的,隻看劉備被圍之後表現出來的鎮定,就知道主公的評價確實不虛了,單從主觀因素而言,這就是位不輸於主公的梟雄!

    王羽來救,他便坐山觀虎鬥,進退自如;

    王羽不來救,他可以打著心念百姓安危的旗號,開城投降。他遲疑不肯奉命撤軍,用的正是同樣的借口,不但保全了實力,而且還無損於名聲。

    若是王羽分兵來救,那就是現在這樣了,開始裝作沒反應過來,等到圍城軍隊嚴陣以待了,他不出城接應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如此心計,實讓人驚懼,幸好此人不屬己方陣營,否則,隻怕會讓人時刻都有芒刺在背,食難下咽,睡難安寢了。

    “二百步!”打斷史渙思考的,是一聲尖利的示警聲,騎兵衝陣的速度極快,就在他稍一恍惚的工夫,青州輕騎已經進入射程了!

    “舉!”曹仁一聲令下,數百張長弓隨之揚起,弓手們擺出了射擊的姿勢。

    射箭最耗力的,是將弓拉滿並維持的過程,所以,不會有將領指揮弓手把弓拉圓了再瞄準,而是先瞄準後,開弓即放,這才是最合理、最省力的方式。

    同時,前排的矛戈手也布成了陣勢,一排排的長矛密密麻麻的覆蓋在一起,從寨牆的空隙中探出來,像是憑空生成的荊棘叢林。

    遠有弓、近有矛,再加上寨牆的箭樓中布下的強弩,一座針對騎兵的殺陣,瞬間成形!

    趁著發令的間歇,史渙小心翼翼的輕聲提醒道:“將軍,是不是再布一下盾陣?”

    “盾陣?有必要嗎?”曹仁有些不耐煩了。

    到底是不喜歡史渙多事,還是純粹出於對曹操的安排的不滿,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他覺得,曹操安排的這個副將,就是不放心自己的意思。

    謹慎,穩重?有必要嗎?

    自己帶兵轉戰淮、泗,名揚天下的時候,這位副將不過是軍中一無名小卒,現在卻來給自己參讚軍務,時不時的還想左右自己的打算,真是豈有此理。

    曹仁的不爽,史渙當然感受到了,不過想到主公的知遇之恩,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履行職責:“青州軍的紙甲,聽說是很有些門道的……”

    “你的意思是說……”曹仁眉頭一皺。

    他不太相信紙甲的存在,在他看來,那就是好麵子的袁紹打了敗仗後,找的借口。紙,怎麽可能做甲呢?如果真的這麽好用,自家的軍隊和王羽從聊城打到樂平,也沒見對方拿出來過啊?

    紙甲,隻在龍湊之戰中出現過一次,一直保持著相當神秘的色彩。沒有繳獲,也就沒有相關的情報,盡管曹操著力打探了,可依然沒多少成效,曹仁自然更是無從知曉。

    “來不及了,先探探虛實再說。”幾句話的工夫,青州軍又衝近了,百步的距離轉瞬而過,曹仁已經可以看清楚對方身上的裝束了。

    的確是著了甲,不是傳說中的金色,而是銀白色。在朝陽下,一片銀亮的光輝,仿佛流動的水銀,閃耀著波光,流淌過來。

    來不及改變防禦方式了,是真有其事,還是虛張聲勢,隻能用真刀真槍來說話了!曹仁將右臂高高舉起,猛然落下。

    “風!”半開的弓弦迅速被扯緊,扯圓,隨即彈開,將巨大的動能傳遞給了箭矢,一片黑雲閃爍著寒光騰空而去,準確的落向疾衝而來的騎兵隊列。

    騎兵們不慌不忙的舉起了手中的騎盾,騎盾的麵積都不大,但曹仁注意到,騎兵們並沒有俯身藏在馬後,隻是斜舉盾牌,護住了頭臉和馬頭,將其他部位的防禦,完全交給了身上的銀白色盔甲。

    他的心一下揪緊了。王羽和他的青州軍,本來就很難纏了,如果這紙甲的傳說是真的,豈不是如虎添翼?這紙甲若真是王羽藏起來,準備關鍵時刻應用的殺手鐧,自己還能如願的纏住青州主力嗎?

    隨著漫天的箭雲落下,他的信心開始動搖;

    等到箭雲落在青州騎兵的隊列之中,將隊列梳理一遍,卻沒得到任何戰果的時候,他的心裏更是‘咯噔’一下,瞬間就涼透了。

    真的這麽神奇?

    曹仁愣住了,曹軍上下都被嚇到了,對麵的騎兵奔馳的速度和輕騎一樣,但裝束和防禦力卻跟具裝鐵騎一樣誇張。

    考慮到軍心,沒有準確情報前,沒人會在軍中宣傳紙甲,不了解的東西,永遠是最可怕的。遠程攻擊沒有收到戰果的事實,把所有人都給震住了,以至於遠程攻擊失去了應有的連續性。

    “放箭,再放!沒什麽可怕的,集中射擊,不要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史渙來不及提醒,隻能越俎代庖的發號起了施令。敵騎正在摘弓,顯然是要開始奔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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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曹軍組織起第二輪攻擊,隻見青州騎兵的隊列乍合而分,貌似衝陣的密集隊形,一下變得鬆散起來,就在八十步左右的距離上,停止繼續前進,而是一分為二,與寨牆平行的奔馳起來。

    曹軍的弓弩手瞬間失去了目標,長矛手也成了擺設,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和精擅騎射的敵人對戰,但有所不同的是,對方身上有嚴密的保護,使得對射拚消耗的戰策,化成了泡影,他們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曹兵怔住了,青州軍可沒有停手的意思,他們一直以來受到的教導中,就沒有給敵人留下喘息機會這一條。他們熟練的撥轉戰馬,鬆開韁繩,張弓搭箭,連綿不斷的將箭矢射入曹營。

    慘唿聲四起!

    成了擺設的長矛陣,成了最好的靶子。為了防禦騎兵衝陣,矛戈手們排出了極為緊密的隊形,層層疊疊的擠在寨牆前,密不透風。

    如果青州騎兵真的撞上來,別說身上是紙甲,就算是最精良的魚鱗甲,也會撞個頭破血流,可他們既然沒撞上來,而是用弓箭招唿,倒黴的就輪到曹兵了。

    一輪馳射下來,幾乎箭無虛發。倒不是騎兵個個箭術超群,隻是曹兵的人牆太集中了,隻要把箭射過寨牆,就能射中目標。若不是騎弓的威力相對有限,一箭雙雕的好戲,也不是不可能上演的。

    “還射,還射!”曹仁大怒,高聲怒吼:“前陣退後,層層後退,弓弩手原地不動,繼續反擊,不要亂,聽命行事就能活命!”傳過命令,他又轉過身來,向史渙吩咐道:“公劉,你且去後軍壓陣,不要讓劉備找到可趁之機,出來撿便宜……”

    史渙驚疑不定的問道:“將軍,您這是要……”

    曹仁冷哼一聲,低喝道:“哼!布八門金鎖陣,把他們誘過來,聚而殲之!”

    “……喏!”見曹仁神情兇狠,眼中殺氣四溢,史渙不敢再勸,應命而去,但心裏卻總覺得不是很踏實。

    八門金鎖陣,是玄襄陣的高端變化之一,在諸多幻陣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了。曹仁征戰沙場多年,又熟通兵法,能操控此戰倒也不奇怪。實際上,曹營的布置,就是按照八門金鎖的方位設置的,結陣是很便利的。

    曹仁見事明快的眼光,和當機立斷的魄力,也都很了不起。可問題是,敵騎會衝進來嗎?

    先前已經低估了劉備,現在可不要低估了王羽才好。劉備的陰謀固然很隱蔽,但王羽也不是普通人啊,就算一時不察,還能一直都察覺不到麽?他若是察覺到了,還會拚力來救清淵嗎?

    史渙試著換位思考,設想如果是自己麵臨這樣的處境,將會如何應對。

    可能性太多,時間太短,直到他走到後軍,也沒想出個頭緒來,就在這時,中軍傳出了一陣高亢的號角聲,聽起來,像是……怒氣勃發?

    愕然迴首,隻見兩股的煙塵沿著曹營邊緣快速前行,很快繞過了曹營,分別衝向了圍困北門的高覽部,和南門的呂翔部。

    兩路友軍本來都在觀望,高覽還一度打過旗號詢問,是否需要救援。這個提議,理所當然的被曹仁給拒絕了,可不管怎樣,兩軍也都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隻可惜,光是準備的時間長是沒用的,青州騎兵擁有紙甲後的騎射戰法,不是隨便就能應付得了的。

    麵對嚴陣以待的高覽、呂翔,青州軍不慌不忙,故技重施,繞著圍城的冀州軍就跑開了。慘唿聲不絕於耳,就算在幾百步之外,都清晰可聞。

    高覽治軍頗嚴,雖然一時沒想到破解之道,但以盾陣配合弓弩的戰法,也算是穩住了陣腳。但呂翔就沒這個本事了,前軍被掃倒了一片,中軍隨即便開始動搖,偏偏曹仁傳達了誘敵的指示。

    結果呂翔這邊變陣的命令一下,冀州軍的陣勢頓時就亂套了。前麵的想逃,後麵在喊穩住,互相衝撞,互相踩踏,一下就把青州軍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了。

    隻見青州軍再次調整了陣型,當先一員大將,左手槍,右手戟,暴喝聲中,化成了一陣颶風,直直的撞入了呂翔軍的陣列,頓時將亂勢徹底給擴大了。

    誘敵成功,但結果卻讓人沮喪。

    號角聲越發急促,旗號舞得也越來越急,史渙恍若未聞,隻是愣愣的望著遠處的亂相,他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王羽已經識破了劉備的真麵目,所以,他不會如主公所料的全軍西進,他隻是遣了一旅輕騎,用最強勢、也為最神秘的戰法,給圍城部隊來了個突然襲擊。

    現在,呂翔的陣勢已亂,如果劉備有心突圍,那就是最好的時機了。如果劉備仍然不動,那,就王羽也算是有了交代,不至於傷了和公孫瓚的情義,折了自己有情有義的名聲。

    英雄輩出的時代,小瞧了誰也不行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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