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敵襲!”

    “青州軍來了!王鵬舉來了!”

    恐慌象長了翅膀似的在城內外蔓延著,整個大營像是炸了鍋一樣,沸反盈天。

    最初的示警和眼下不絕於耳的喊殺聲,都是從茌山上傳來的!

    針對河北,劉岱布下了包括三十個烽火台在內的重重防線,可謂固若金湯。在東麵也設下了重重崗哨,以防禦曆城方向的羽林軍。但在南麵,茌山卻是唯一的屏障。

    王羽人在河北,劉岱重北輕難的策略也不能說有錯。不過,南麵的屏障陷落,就意味著危險已經到了眼前,誰能不懼?

    在士卒們看來,無盡的黑暗中,隱藏著巨大的殺機,像是有一群怪獸隨時會撲出來,將自己拖進去似的,恐怖之極。

    比黑暗更恐怖的,是那個可怕的名字……

    王鵬舉!

    在兗州、在雍州、在西涼,在無數他進行過,或是有他名聲傳播的地方,這都是個可止小兒夜啼的名字!

    兗州大軍在茌平停留了一個多月,在此期間,河北的戰報一直持續傳來。

    激戰,盟軍慘敗,王羽勝,追擊,繼續激戰,噩耗再傳……

    不管劉岱心裏到底有什麽算計,士卒們都會下意識的認為,自家主公這是怕了。這個觀點與事實倒是相去不遠,劉岱本來就很怵王羽,聽到要與青州對陣,兗州將兵的士氣本也不高。等到身臨其境,不斷收到友軍的噩耗和求援,兗州大軍的鬥誌就更低了。

    所以,茌山異變突起,引起的不是兗州軍的全力反撲,而是普遍性的動搖。

    “穩住,穩住,不要亂,王羽還在河北,烽火台沒有警訊,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將校們的唿喊聲也是時起彼伏,這個事實一定程度上穩定了士氣,大軍沒有立刻發生崩潰。

    不過,沒人對此感到樂觀。

    烽火台沒示警,也許是被潛越了唄。

    深夜裏渡河很危險;十裏一座的烽火台,偵察密度已經非常高;就算越過了烽火台,想繞到茌山背後去,也要穿過連綿的軍營,路程更遠。這些客觀因素都是存在的,也很現實,不過既然來的是王羽,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從王鵬舉這個名字進入天下人的視野開始,就成了匪夷所思,不合常理的代名詞。

    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哪怕是遠在大河北岸百裏之遙的樂平,飛躍到了南岸的茌山上這種事,隻要有人敢說,就有人敢信。

    事實上,王羽真的會飛,打敗青州百萬黃巾的那一仗,他就是從天而降,然後揮了揮手,天雷地火俱下,再然後,百萬大軍就灰飛煙滅了。

    這些流言都是從濟北國傳出來的,從奉高一役中逃得性命的黃巾賊那裏散布出來的。諸侯名士們自是不以為然,但這個傳言在底層卻很有市場,很多百姓甚至在家中擺了牌位,把王羽當做神明來祭祀,至於具體是什麽神位,那就得看各人的理解不同了。

    總而言之,齊校尉等人眼中的敗著,在此刻卻成了殺招,恐慌持續蔓延,隻是一個山頭的失守,大軍竟然隱隱有了炸營崩潰的跡象。

    “兄弟們,不要慌,看城樓,看見沒有,劉使君和諸位名士還在飲酒做賦,談笑自若!”危急關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聲,將身邊眾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城樓的暖閣。

    喧嘩聲頓時為之一止,在軍中置酒高會,固然有降低大軍鬥誌的嫌疑,但反過來說,也可以說成是有大將風度。敵人都殺上門了,使君卻雲淡風輕的不以為意,這不正是泰山壓頂不變色的真名士風範嗎?

    越來越多的人仰起頭來,看向高高的城樓。透過窗欞,看到那裏燈火闌珊,燭光依舊閃亮,將士們的情緒一下就沒那麽激動了。

    喊話者見狀,知道有效,再接再厲道:“沒什麽可怕的,劉使君身為宗室,萬金之軀,都怡然不懼,咱們大頭兵一個,爛命一條,有什麽好怕的?劉使君可是高祖的血脈,臨危不亂,指揮若定,咱們也不能給他丟臉,這樣,不但能保住性命,還能立功!”

    “這話再對不過了,一切盡在劉使君掌握之中,有什麽可亂的?這黑燈瞎火的,跑,你們能跑到哪兒去?聽使君的,才有活路!”

    兗州軍畢竟也曾是大漢朝的精銳部隊,軍中頗有不少宿將,要不是因為劉岱這段時間夜生活的影響,早在第一聲示警發出那會兒,就會有人采取行動了。

    在這些軍將的努力下,安撫士氣的說法被一層層的向外傳遞出去,很快,恐慌得到了抑製,至少軍中的士卒不那麽害怕了,依然處於恐慌之中的則是另有其人。

    “岱公,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王羽真的來了?”

    “天啊,太可怕了!就這麽被人兵臨城下了,這仗還能打嗎?”

    “不如還是……”

    暖閣中旖旎的氣氛已經徹底消失了,雲淡風輕什麽的更是遠遠談不上,有人在戰栗,有人在哀嚎,牙齒在打架,麵色青且白,眼神閃爍不定,袍袖顫動不停,這就是暖閣中的眾生態。

    最後,欲言又止,暗示劉岱趕緊開溜的那位,則是名滿河北,少有才名的劉劭。日前,他曾用不動如山四字來盛讚劉岱,而今,他又祭出了三十六計的最後一著。

    “走不了的,這樣的天色登船過河,可不是一般的危險!能有一半的人平安渡河,就已經是邀天之幸了。”名列八廚的王考雖然對實務也不怎麽精通,但這些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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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河流速很急,白天渡河都得小心翼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登舟,小命就隻能交給上天來掌握了。不到萬不得已,他斷然不會行此下策。

    “可是,那王羽又是怎麽過的河?難不成他真有……”

    “難說。”

    名士們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劉岱臉色慘白,癱坐在主位上,也不知是純粹被嚇的,還是因為情緒轉換太快,衝擊太大,導致身體機能下降,變得不中用了。

    臨危不亂的人確實也有,主簿王彧的名字和王羽諧音,膽量似乎也有些相似。一片哀鴻之中,他慨然而起,斷然說道:“來的不可能是王羽,也許隻是一支奇兵,規模不會很大。”

    “此話怎講?”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劉岱精神猛地一振,略略直起身體,盯著王彧追問。

    王彧心中暗歎,其中的道理,眾人分明已經反複商討了無數遍,還為此製定了乘虛襲取青州的計劃,甚至還寫了辭賦為讚頌。結果事到臨頭,所有人的信心都瞬間崩潰,還得要自己提醒。

    “……正如主公所謀劃的那樣,青州空虛,三麵受敵,王羽雖然存了各個擊破的心思,卻無從下手,故而以輕兵騷擾,若能趁虛而入,擊潰我軍,河北的困局自然應刃而解。”

    “原來如此,難怪岱公穩若泰山,原來卻是料敵機先,早有成算了。”

    “任那王羽小兒百般狡計,卻也瞞不過岱公的慧眼如炬。”

    聽了王彧的解說,眾人心情頓時一鬆,就在這時,外麵也喊起話來,即將崩潰之際,大軍的士氣竟然奇跡般的穩住了。

    “嗬嗬,各位謬讚了,孤心中雖有些計較,但賊軍來的突然,終究還是吃了一驚,勞各位掛懷了。”劉岱頓時恢複了常態,先是語態雍容的給自己和眾名士擺了個台階,然後喝令道:“傳孤的命令,令楊、周二位將軍整頓兵馬,速速奪迴茌山,擒殺賊將來見孤!”

    “喏!”有親衛應諾一聲,就要去傳令,卻被王彧出聲給攔住了。

    “且慢!”王彧叫住親衛,迎著劉岱疑惑的眼神,走到後者麵前,低聲道:“主公,適才外間亂起,首先點出暖閣狀況之人頗有機變之能,此番青州奇兵夜襲,手段奇詭,形勢難辨,楊、周二位將軍老成持重,未必能應付得了這種場麵啊。”

    “唔……此言甚善。”劉岱一拂長須,微微頷首,王彧的提議正中了他的下懷。

    那個安撫軍心的人很機靈隻是其一,他捧了劉岱一下,替劉岱提升了在軍中的威望才是最重要的。有本事的人容易找,會做人的也不罕見,兩者兼而有之的才是真正的人才。亂世之中,正是用人之際,如果此人沒有問題,提拔起來做個心腹倒也不錯。

    “此事便交給文彥了,盡量速戰速決,功成之後,孤必不吝封賞。”

    “屬下遵命。”

    茌平城內外短暫的混亂很快結束了,山頂的戰鬥也同時到了尾聲。

    奇襲的部隊確實不多,一共隻有五百餘人,隻有山頂守軍的四分之一。不過,占了突襲的優勢,來的又都是十裏挑一的精銳,收拾一群烏合之眾,卻也全然不在話下。

    擊潰了山頂的守軍後,奇襲部隊並沒有順勢衝下山,擴大戰果的意思,反而在山頭來迴搬運著什麽,在山頂邊緣,一個簡陋的防禦陣地已經成型。

    “劉岱比想象中有本事得多啊,居然止住了潰勢。”徐庶探出頭,一邊向山下眺望,一邊搖頭晃腦的說著,很遺憾的樣子。

    “劉岱雖然沒什麽真本事,可兗州的軍隊畢竟是大漢的精銳,不是這麽簡單就能解決得掉的。”黃忠很認真的答道:“好在主公也沒指望能這麽簡單就解決劉岱,看樣子,劉岱已經從恐慌中恢複過來,要開始攻山了。”

    “來得正好。”徐庶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了,悠然道:“來了,正好打個痛快,把在徐州沒過到的癮補迴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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