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太史慈腳下拌蒜,雄壯的身子一個趔趄,好懸沒一個跟頭栽倒。賈詡在騾子寬大的背脊上也晃了一晃,可見王羽這句‘太危險了’有多違和。

    “你們這麽驚訝幹嘛?”王羽聳聳肩,笑道:“用奇兵,也得考慮風險和勝算啊,風險太大,勝算太低,不成比例的話,那就不是用奇兵了,而是蠻幹。”

    “可是……主公,此計有何不妥?”一聽這話,太史慈不服氣了,這可是他精心研究過戰局後,製定出來的計策,被王羽一句太危險就給否了,確實讓他無法泰然處之。

    要說危險,主公大仗小仗打了這麽多場,又有那次不危險了?是孤身刺殺?還是用大風箏從天而降?

    說實在的,要不是跟在王羽身邊耳濡目染久了,他還未必想得到此計呢。

    “嗯。”王羽輕輕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說道:“所謂上得山多終遇虎,好用奇兵的人,就像是在繩子上行走,就算什麽意外都沒有,都很危險,意外因素再多一些,危險就會大的無以複加,最後把自己壓倒。子義,你這計策中,就有很多相當危險的意外因素。”

    “是嗎?”太史慈撓撓頭,顯得有些困惑,想了想,卻不得其所,於是虛心問道:“請主公指點。”

    “談不上指點,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少是個借鑒。”王羽點點頭,他正要借這個機會,傳輸點東西給對方。

    前世王羽就很喜歡太史慈,實際接觸後,更是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感覺。但他卻不放心太史慈去獨當一麵,因為對方太衝動,太喜歡冒險了,在這方麵,跟他自己都有一拚。

    現如今,受了王羽的影響,太史慈對出奇製勝更是情有獨鍾,然而,卻沒有王羽先知先覺的本領,這就很危險了。

    王羽不打算讓太史慈一直在身邊充當親衛保鏢似的角色,那太浪費了人才,所以,他必須時常提點對方,讓這位大將盡快成熟起來。

    好在太史慈性格雖然很強勢,卻不是剛愎自用的人,別人的意見,尤其自己的,他多少還是能聽進去的。

    王羽豎起食指:“與困守孤城的張頜相反,子義你對敵人的關注太少,一心隻打著自己的算盤。一般而論,你的計策算是很出人意料了,可是,既然袁紹等人以我為敵,他們不會不考慮的周全些,以防我再出奇兵。”

    王羽想的很周全,他好用奇之名,已經震動天下了,敵人不可能完全不當一迴事。

    袁軍主事的是沮授,此人足智多謀,思維縝密,他會不做防備,任自己突襲麽?王羽不相信。而南線這邊還有個才智軍略尚在沮授之上的曹操,虛張聲勢也好,暗度陳倉也罷,能瞞得過此人麽?被識破的話,此人又會采取怎樣的行動呢?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迴事,不過……”王羽的論斷令太史慈恍然大悟,同時他也有些意外:“曹操比沮授還強?不至於吧?”

    一年多以來,曹操連戰連捷,戰績也頗為輝煌,但他的對手卻沒什麽說服力。

    東郡破眭固,先後借助了巨平李家和袁紹的援助,為了讓袁紹出兵,他把兒子都送到鄴城去了。後來痛擊袁術,也是在袁紹部將周昂的配合下完成的。

    而袁術和曹操開戰之前,先敗於劉表,再敗於西涼張濟叔侄,壓根就是條落水狗,痛打落水狗,人人得而為之,又有啥可值得驕傲的?

    而沮授可是界橋之戰中,統領全局的關鍵人物,要不是趙雲的本領太過逆天,那一仗袁軍根本不可能那麽狼狽。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無論是友軍的援助,還是敵人的頹勢,都不是看輕曹操的理由,反而可以看出,此人擅長借勢,作風頑強,是個很強大的敵人。”王羽這話也是由衷而發。

    因為自己的存在,洛陽大戰後,曹操的處境比曆史上惡劣了很多。本來以為這樣多少能對他形成壓製,可結果,他還是如前世一樣崛起了,效率甚至比前世還高。

    王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逆境產生動力,但他深知對手的可怕,要知道,對方可沒有先知先覺的本事,家世在群雄之中也不顯眼,能脫穎而出,靠的全是真本事,哪裏是可以輕敵的對手?

    也就是自己的戰績更加輝煌,才把此人的光輝掩蓋住罷了。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認知,王羽也不會輕視曹操,徐榮離開前,鄭重其事的向他叮囑過:曹操是個不能輕視的對手,這位用兵如神,亦師亦友的老人的忠言,王羽怎能忘卻?

    “張燕落敗,若是向北、向西撤退,就是要迴太行山,若是向東,八成就是要來與我軍匯合,沮授要做防備很簡單,隻要多布哨探,同時留意張燕的動向就可以了。”

    “一旦被沮授識破此計,他隻要按兵不動,等上些時日,伯珪兄就不得不撤退。同時,他再傳信曹、劉,讓他們趁機取事,斷了我軍後路,到那時,我軍該如何是好?”

    “就算沮授識不破,此計也很難瞞過曹操,後者是個能顧全大局之人,他傳信給袁紹,效果是一樣的……”

    “還有,張燕此番出兵,是趁虛而入,撿便宜來的。某之前傳信示警,他隻是淡淡的迴複了句多謝,依然故我,這一次,群雄聯手,大軍壓境,他到底願不願意於我軍並肩作戰尚且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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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我軍如果離開清河,對張頜的屏蔽就會減弱,袁紹離的遠,書信往來耗時良久,一時半會兒窺不破其中奧妙,但曹操離的近,很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現問題。到時他隻須設法讓張頜恢複鎮定,我軍身後就又多了一路強敵……”

    王羽一口氣把弊端全都分析了出來,聽得太史慈目瞪口呆,吃吃道:“這,這……主公,莫非您也想過此策?”很顯然,隻有深思熟慮過了,才會想得這麽透徹,一氣嗬成。

    “不錯。”王羽點頭承認。

    這種大陣仗,當然要方方麵麵都考慮到。現在他不是那個初臨貴境,一窮二白的豪強之子了,而是坐擁一州之地,名動天下的大漢冠軍侯。不能總是采用風險和勝率不成比例的戰法來搏命,而是要尋找能確保勝利的策略。

    “那……”太史慈皺著眉頭想了想,遲疑道:“在曹操和劉岱這邊,就能打開突破口麽?”

    “有機會。”王羽沒把話說死。南線這邊到底怎麽打,現在是沒法說的,隻能到時候再隨機應變,他看到的,隻是一個機會。

    “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繼續截斷張頜獲取情報的途徑,如果局勢不利,還可以盡快退迴青州,再有……”

    太史慈先是點出了幾項好處,繼而目光一凝:“可是主公,他們的聯手之勢要怎麽破?你說曹操是個肯顧全大局的,那劉岱就不是嘍?那樣的話,莫非要先打曹操?把劉岱先放在一邊?這樣的話,也很危險啊?萬一劉岱突然開竅了呢?”

    “這樣當然不行,劉岱此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我。在他來說,最理想的情況應該是我軍猛攻曹操,把力氣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後他再及時出現,坐收名與利。所以,他才命曹操進兵樂平,你想想,我軍進兵聊城後,麵對這兩個敵人,我軍更傾向於攻打誰?”

    太史慈不假思索的答道:“當然是曹操。”

    聊城、樂平、茌平這三個地方,又是一個三角形,這次,短邊在聊城和樂平之間了,兩地距離茌平的距離差不多遠,中間還隔了條黃河。

    青州若是想攻劉岱,就得冒著被劉岱半渡而擊,和被曹操前後夾擊的危險,畢竟曹操在勤王之戰中,已經展現出來了顧全大局的品德,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青州軍幹掉劉岱的。

    “這就是劉岱這麽布置的用意!”王羽嗬嗬一笑,斷言道:“所以,曹操遇襲,他一定會去救援!隻是速度不會太快罷了。”

    “原來如此。那,咱們就去打劉岱?可這也不對啊?劉岱躲在河對麵,還有城池可依,活脫脫一隻烏龜,哪裏有破綻可利用?敗之不難,想速勝則難比登天。”太史慈覺得頭開始暈了。

    這場大戰涉及了敵我十餘家諸侯,幾乎把中原群雄全都囊括進去了,局麵本來就很複雜。比局麵更複雜的是王羽的思路,看似有很多線索,但仔細去思考,卻一條也抓不住,搞得他腦子裏亂哄哄的,像是有一群野牛跑過,一片狼藉。

    王羽笑笑,不忙便解釋,而是轉向賈詡問道:“文和,你怎麽看?”

    “誒!”賈詡長籲了一口氣,他湊過來,也是想和王羽商議軍情的,見太史慈也在,就想著挑動對方說話,把王羽的真實想法勾出來。

    如果王羽的想法跟他一樣,他就省得多囉嗦了;若是不一樣,他再設法拾遺補缺就好了。盡管王羽不是袁紹那種主公,但在官場上,不必要的發言能少說,還是少說的好,這是賈詡的為人準則,與主公是誰沒關係。

    最終還是沒能躲過,賈詡的表情有些愁苦,但思路卻很清晰:“曹、劉、袁肯定不完全是一條心,否則曹劉二人隻需合兵一處,按部就班的推進過來也就是了,慢是慢了點,但效果卻很好,我軍兵少,就算打贏了他們,也沒辦法再抵擋袁紹的主力了。”

    曹操劉岱,加上陽平郡的冀州軍,加起來怕不有七八萬可戰之兵,王羽這邊就算把劉備、田楷的二線步卒都算上,兵力也沒超過四萬,差了快一倍,能打贏也是場慘勝,可袁紹那邊還有至少五萬大軍呢!

    實力相差這麽多,這仗之所以還能往下打,就是因為敵人不是一路兵馬,而是聯軍,不可能不計代價的作戰。

    “所以,曹、劉之間肯定有可資利用的嫌隙,然則,想準確把握住,進而形成戰機,那就難了。”賈詡慢吞吞說道:“主公定下方略後,詡思之久矣,終得一策,卻沒什麽把握……”

    太史慈急得直跺腳:“誒呀,軍師,你想急死俺啊?有話就快說唄,說錯了也沒人會說啥,你這吞吞吐吐的,算是個什麽事兒?”

    “我這不也是沒把握嗎?”賈詡倒也不惱,隻是眼睛眯得更細了,神秘兮兮的看向王羽。

    王羽心中一動,悠然一笑,道:“文和先生,不如這樣,你我分別把計策寫在紙上,然後拿到一起驗看如何?”

    賈詡沒想到王羽出了這麽個主意,頓時就來了興趣,翻身下騾,撫掌笑道:“有趣,有趣!”

    太史慈卻是一臉的不爽,悻悻的嘟囔道:“這有什麽好有趣的,痛痛快快的說出來才真有趣。”

    當下有親衛取了紙筆過來,王羽和賈詡背過身,就在馬鞍上開寫。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軍,不多時,徐晃、田豐也趕過來了。

    王羽率軍南下,卻始終沒公布戰略,眾人都長於此道,對局勢有著各自的分析,私下裏自然也是憂心不已。現在謎團終於要解開了,他們豈能不著緊?

    再等片刻,王羽二人終於寫完了。其實賈詡是一蹴而就的,隻有王羽那邊比較慢,沒辦法,用毛筆寫字,對王羽這個連鋼筆都用不太好的人來說,實在有點難。

    這個典故當然出自三國孔明和周瑜在赤壁之戰前,論戰時那一出,王羽靈機一動想起來的。不過話出口後,他就後悔了,說完才想起來自己不會寫字。

    此刻,他頗有一種上學考試交白卷的感覺,俊臉上微微有些赭色。

    眾將可不管那麽多,他們隻顧著好奇了,誰去管主公的字寫的如何?

    兩張紙擺在一起,放在了馬鞍上,眾人圍攏做了一團,定睛看時,驚訝的發現,那兩張紙上的字跡雖大相徑庭,但內容,不,應該說寫的字卻是一模一樣……

    竟是不謀而合了!

    而且是一字不差的那種!

    隻見賈詡那張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八個大字:“聲東擊西,望北逐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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