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軍發生實際接觸之前,訓練有素的泰山軍已經完美的調整好了隊形,兩翼向兩側展開,先是鋒矢陣,然後逐漸變化成了兩個斜向的三角型攻擊陣列。

    兩個三角形的尖端,分別是一匹黑龍駒和一匹黃驃馬,在他們的帶領下,兩個鐵三角銳不可當。

    韓莒子沒接受過中原正統的兵法訓練,但多年的征戰生涯中,他還是得到了足夠的經驗,可以對敵人做出相應的判定。毫無疑問,敵人的這個陣型不是隨意擺出來的,而是一種成熟的戰法。

    如果被敵人完全施展開這個戰法,這場遭遇戰就會演變成可怕的災難。

    兩個三角攻擊陣,就像是兩把鐮刀,沿著戰場邊緣平推過來,自己的騎兵就像是野草,被割得東倒西歪。運氣好的,可能會被切割到戰場之外,變成散兵;運氣不好的,隻能被壓迫著,向兩把鐮刀的中間聚攏。

    但令人恐懼的是,兩把尖刀並非這個戰法最恐怖的殺機所在,真正的殺機來自於敵人的中軍!占了總兵力近半的中軍,和兩把尖刀的尾端緊密相連,當前排順利突破,被壓迫在一起的冀州騎兵,就會成為他們的靶子!

    中軍的敵軍此地而前,伴著重弩的咆哮聲,將死亡一波波的送進冀州騎兵的隊列,加劇了他們的混亂,帶走不幸者的性命。

    隨著距離的接近,騎弓也開始發威,白羽的威勢沒精鋼所製的強弩那麽強,但勝在精準和密集。

    強弩像是重錘,一錘砸下來,勢不可擋,殺傷未必很大,但每砸一次,都會對己方的士氣造成重大打擊;而漫天飛舞的白羽,則像是連綿的雨點,無孔不入,讓人無從躲避。每每追在重錘砸出的空隙中趁虛而入,每次都能收獲大量的戰果。

    韓莒子注意到,敵人中軍中,有很多白馬!毫無疑問,這是泰山軍精心演練的戰術,為了彌補白馬義從正麵攻堅能力較弱的缺憾,他們采取了弓弩並用的方式。

    這個戰術很成功。

    有人擎出了騎盾,結果成了強弩的目標,盾破人亡;

    有人試圖逃跑,可轉過頭才發現,前後左右都是人,又哪裏有逃跑的地方?

    有人絕望了,放任戰馬自行奔馳,然後,或是撞在同伴身上,一起化成冤魂;或是撞在弩箭的鋒芒上,帶著漫空血花,墜落在塵埃之中。

    沒有人關注慘死的同袍,沒人有那個餘暇,實際上,陣勢大亂的幸存者們很快就會步入先行者的後塵。敵人的遠程攻擊不是唯一的手段,以目前的態勢,與陣列而戰的中軍接觸的一刻,就是全盤崩潰的一刻。

    想要逆轉,唯一的辦法就是擊破那兩把鐮刀!

    “不拚命都得死,隨我來,他們不給咱們活路,咱們跟他們拚了!”

    韓莒子本來有機會迎戰的,結果卻被自家兄弟擋住了道路,還沒等他跑到迎敵的位置,兩翼的騎兵就亂哄哄的迎了上去,被殺得血肉橫飛。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戰法中,擔任兩翼尖刀的,肯定是了不得的猛將。韓莒子甚至猜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份,聞名天下的王鵬舉,可不就是騎黑馬,每戰必爭先的嗎?

    正是因為這個認知,他才調整了一次方向,避開黑馬,迎向黃馬,結果被亂兵擋住了道路,遲遲無法迎戰,隻能看著麾下的弟兄們被殺得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拚了!拚了!”

    “前麵的人不要亂跑,要麽迎戰,要麽往外圍退開,別擋路,別擋路!”

    親衛們齊聲大叫,草原騎兵不太重視陣型,隻要往同一個方向跑,就算有些小磕絆,憑借精湛的騎術,也能順利克服。但現在的情況是,大家的力氣沒法往一處使,否則規模相近的兩支部隊,自己這些人怎麽會一個照麵就被打得這麽慘?

    “砍!”韓莒子冷冷的低喝了一聲,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必須擋住敵人的尖刀,如果不能打開一個缺口,自己這一千先鋒就會被徹底包圍,屠戮一空了!

    這場先鋒戰已經輸了,不過身後還有一千騎兵的後續部隊,以及八千左右的步卒。自己打不贏不要緊,隻要能拖延一下時間,等到淳於將軍來增援……不,哪怕是給淳於將軍爭取喘口氣的時間,讓他整整隊列也好啊!

    如果先鋒就這麽崩潰了,讓泰山軍挾大勝之勢過河,衝向經曆了五天急行軍,正在行進中的大軍的話……

    韓莒子猛一哆嗦,一股寒意在脊背中央兀然出現,迅速擴展到了全身,將他的皮膚、血液,乃至骨髓都冰凍住了!

    他寧願自己的反應沒這麽快,對兵法的理解沒這麽深,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安心的和王鵬舉爭個勝負高低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沒打,身體就已經僵硬,心也死了大半截。

    “右翼,全力攻打右翼,打破右翼就有活路!”

    喝罷,韓莒子猛提韁繩,揮舞著彎刀,迎麵砍向一名被嚇破了膽,正到處亂竄的騎兵。

    雪亮的利刃如長鞭一樣抽爛亂兵的皮甲,在對方的胸前上留下一道二尺長的刀口。血唿地一下噴起老高,傷者慘叫著打旋,倒下,鮮血如瀑布一般濺了韓莒子滿頭滿臉。

    “砍,擋路的,逃跑的,統統都老子砍了!”他用左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瘋狂咆哮,麵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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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殺!”

    被收編的草原騎兵的血性被激發出來了,追隨在韓莒子身後的騎兵越來越多,到了與敵將麵麵相對的一刻,居然有近三百騎兵加入了逆襲,在數量上,已經超過了敵人的右翼,仿佛一柄狼牙棒似的,惡狠狠的砸向鐮刀最尖利的那一點。

    透過血紅的霧氣,韓莒子看到了敵將,那是他勢在必得的目標!

    對方不像是個通常意義上的騎將,倒不是說他騎術不精,或者武藝不行,那匹黃驃馬的皮毛已經失去了本來的光色,快要變成一匹棗紅馬了。那血,都是死在敵將手下的袍澤的!此人無疑是員猛將。

    隻是,作為統領輕騎兵的將校,他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點。

    他手中握著一柄長槍,馬身一側掛著一支月牙戟,另一側掛著一柄馬槊。厚實的肩膀後麵,露出了幾支短戟的戟刃,隨著戰馬的躍動,吞吐著寒光。此外,他腰間還掛著一張弓,另一側則是一筒箭。

    打了這麽多年仗,韓莒子遇見過的對手很多,有漢人,有匈奴人、羌人、鮮卑人等等,什麽千奇百怪的敵人他都見過,可從來都沒見過這種唯恐武器不夠用的。

    騎戰就是過馬一刀而已,帶著這麽多累贅,是吃飽了撐的嗎?或許,此人是半路出家的騎將?武藝雖好,卻沒經曆過實戰?

    韓莒子心中生出了希望,雙腿猛夾,胯下戰馬長嘶一聲,於極速之中,再次加速,如閃電一般向敵人撲了過去。

    主將身先士卒,冀州騎兵士氣大振,高聲狂唿,如潮水一般追隨在韓莒子身後,衝殺而前。

    “來得好!”看到敵人主力迎麵殺來,太史慈不驚反喜,抬手猛揮,手中長槍化成了一條怒龍,唿嘯著撲向敵陣。

    不等韓莒子等人設法抵擋,太史慈雙手在背後一抹,寒光閃爍間,幾支短戟已經握在手中,隨即,寒光劇烈的旋轉起來,化成了暴風,發出了恐怖的‘嗚嗚’聲,卷動著追在了怒龍之後。

    再下一刻,他俯下身形,雙手分別一抄,月牙戟和馬槊已經分別執在了手中,緊接著,他一聲爆喝,催動黃驃馬,如下山的猛虎般撞進了敵陣。

    騎兵對衝何等之快,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韓莒子和他的騎兵既沒反應過來,也招架不住。

    韓莒子首先被那條怒龍穿胸而過,帶著一蓬鮮血,從狂奔的戰馬上飛起,劃出了一條近乎直線的詭計,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的親衛身上,將後者一同撞落馬下。

    沒等騎兵們發出驚唿,緊接著,手戟化成的龍卷風又到了。借著旋轉之力,手戟唿嘯著,用鋒利的戟刃,劃破騎兵身上的皮甲,將鮮血卷入風中,在龍卷風外圍抹上了一層鮮豔的紅。

    再下一刻,戟槊合璧的太史慈來了,如同唿嘯的颶風一般。

    “不怕死的盡管上來!”太史慈大唿酣戰。左手畫戟一擺,將遞到身前的幾把彎刀撞飛;右手長槊突刺,將衝在最前麵的,那名紅著眼睛的騎兵挑起來,甩向另外幾個稍稍落後的騎兵,砸了他們一個人仰馬翻。

    “躍馬千軍,痛快,痛快!”槊鋒和戟刃在陽光照耀下,刺出一團璀璨的銀花,所過之處沒有一合之將。

    他帶領隊伍,在敵陣中橫衝直撞,所過之處,擋者披靡!

    麾下騎兵雄壯如虎,氣勢如虹!

    騎戰,最重要的就是速度,有勢不可擋的太史慈突前,右翼騎兵雖然麵對了相對強韌的敵人,但推進速度一點都不比左翼慢。

    遭受重創,奄奄一息的韓莒子隻能看著自家人馬被鐮刀砍倒,然後在重壓下崩潰,最後在敵人中軍的馬蹄下,化成肉泥。

    僥幸逃脫者四散而逃,頭也不敢迴一下,徹底喪失了膽魄。

    而敵人的騎兵也無意追殺,而是在擊潰了冀州先鋒的主力後,快速整隊,渡過了那座破破爛爛的界橋,迎向了自家的後續部隊。

    再然後……

    沒有然後了,韓莒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不過,這場戰鬥的結局對他來說,毫無隱秘可言,他早就預測到了,和他自己的命運一樣,毫無光明可言。(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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