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隘也,就是險要難以通行的地方。

    陝縣位於崤山群山峻嶺之間,地勢極為險要。戰國時代,秦國之所以獨力麵對中原群雄而不落下風,這崤函之固的天險,確是重要原因之一。

    幾百年過去,隨著漢統東遷,陝縣的重要性下降了很多,連函穀關都遷到了如今的新安一帶。不過,隨著中原局勢的動蕩,這裏再次成為了兵家重地。

    如今駐紮在這裏的,是董卓麾下,除了飛熊軍之外,西涼鐵騎中最精銳的一部兵馬,步騎共計兩萬餘。統兵的是西涼軍的兩大猛將,李傕和郭汜!

    李、郭二將的主要使命,是掃平白波軍,不過到了河東之後,他們與白波軍的接戰並不頻繁。平白波隻是表麵上的理由,實際上,他們要做的是確保退路的安全,陝縣作為河東最重要的關隘,自然是重中之重。

    不過,若是有機會,他們也不介意給白波致命一擊,徹底消除這個隱患。

    所以,在接到衛德的傳書後,二將當即下令,隻留下樊稠的三千步卒守關,其餘各部全軍渡河,殺奔運城,試圖在城下全殲白波。

    這次出兵,西涼軍的士氣很高,陝縣周邊人口稀少,沒處消遣,更沒什麽油水可撈,他們羨慕在洛陽的同袍都快羨慕瘋了。

    這次終於有機會到相對富庶的河東腹地去走一遭,誰能不興奮?他們是去救援的,衛家的豪富,天下皆知,多少也得意思一下。從衛家身上把一根毛下來,應該就夠大夥兒好好樂上一陣子了。

    士氣高,效率就高,西涼軍行軍速度很快,李傕出兵的命令下達沒多久,大軍已經浩浩蕩蕩的渡過了黃河,郭汜更是帶著親兵,衝在了最前麵。

    這就是白送的軍功,白得的便宜,不搶個先,怎麽對得起盡早起的那課吉卦?

    然而,就在郭汜興衝衝的要建功立業的時候,一個中軍來的傳信兵打斷了他的興致。郭汜大是不耐煩:“稚然什麽都好,就是太婆媽了,他不會是又想叮囑俺,讓俺不要冒進,免得中埋伏吧?”

    “迴稟將軍,李將軍讓您速返中軍議事,大軍暫停前進!”

    “什麽?”郭汜驚疑道:“都過了河了,突然要停下?出什麽事了?”

    “屬下不知……”傳令兵搖頭,郭汜還待追問,卻聽得軍列兩側盡是高唿聲,“止步!全軍止步!”

    他知道老搭檔是來真格的了,於是不再多問,縱馬往中軍疾馳而去。

    見到李傕,郭汜劈頭問道:“稚然,到底怎麽迴事?”

    李傕麵沉如水,冷聲道:“運城已經被攻破了,白波軍中出了能人,能施展妖法,摧牆毀壁於無物,還能驅使黃巾力士!如今他們正在攻打衛家其他塢堡,最新的消息是,他們在解縣外修祭壇,還沒建好,城內的守軍就棄城而逃了。”

    “這麽厲害……”

    郭汜心理素質不錯,聽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消息,也沒有大驚小怪,他搖頭晃腦了一會兒,唏噓道:“這仗的確不能打了,天命在白波那邊啊!俺就說呢,拜神得虔誠,失了聖眷,什麽事都幹不成,你們都不聽我的,這下信了吧?”

    “倒也不是不能打,如果衛家那些人不這麽孬,能堅守一陣子,咱們出奇兵,用鐵騎迂迴突襲,也能打白波賊一個措手不及。可衛家那些守將一個個都是白癡,潰兵已是驚弓之鳥,他們居然還傻乎乎的往城裏引,不封鎖消息,這麽搞,軍心不亂才怪呢!”

    李傕搖搖頭,搭檔這些亂七八糟的言論,他早就聽膩了,讓他感到遺憾的是,錯過了戰機。不過,他的出兵速度已經算是很快了,總得讓白波賊在城下耗些時日,才能削弱對方的士氣吧?誰想到有妖人出現了呢?

    郭汜問道:“那現在怎麽辦?派人去安邑,讓他們出兵配合,兩麵夾擊?”

    “來不及了。”李傕繼續搖頭,“韓暹的兵馬已經南下了,安邑以西的白波賊已有近五萬之眾,又有堅城可守,安邑的郡兵能有何作為?最讓人惱火的是衛家那些蠢材撤退前居然沒放火燒糧!”

    李傕將馬鞭用力一甩,發出了一聲淩厲的破空聲,牙也咬得咯咯作響:“我問過了,單是運城的糧倉,就有至少五十萬斛糧食,加上解縣那兩個新被打下來的,恐怕已經超過了百萬!百萬斛糧食啊!就這麽白白的送給了賊寇!”

    “噝!”郭汜倒抽一口冷氣,眼珠子開始泛紅:“一百萬?老天,衛家居然這麽富!早知道,咱們就應該搶先動手哇!”

    “哪有那麽容易!”李傕曬道:“你以為我沒打過他們的主意嗎?我派人去看過,那幾座塢堡修的不是一般的堅固,就算器械、兵馬都充足,想攻下來也得傷亡慘重,得不償失。”

    “果然!”郭汜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學好法術才是正經!”

    李傕看都不看他,沉聲道:“退兵吧,快馬將消息送到洛陽,向丞相告急,讓丞相早做定奪。”

    郭汜點點頭,讚同道:“嗯,對方有仙法助陣,打也是打不贏的,光是雷火霹靂就夠受的了,萬一再來個撒豆成兵,就算換了皇甫義真那廝,一樣得吃不了兜著走……誒,稚然,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走了?”

    ……

    華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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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中郎,你怎麽了,受風寒了嗎?”張濟很納悶的看著上司,明明已經離開洛陽這麽遠了,老婆也沒帶在身邊,他怎麽還一個勁的哆嗦呢?

    “誒,我啊,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身上一直冒寒氣,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牛輔捧著杯熱湯,但卻絲毫感受不到暖意,說著,他又抖了一下。

    “不祥的預感?”張濟抓抓頭皮,他也有種不祥的預感,牛中郎這是要犯病啊。

    “嗯,就好像華陰那天晚上似的……”牛輔抖得更厲害了,“要出事,沒準就是那個王鵬舉又搞出什麽事了,嗯,河陰、華陰,這地名都不怎麽吉利,要出事,肯定要出事!”

    “不可能吧。”張濟倒是能理解牛輔的恐懼,河陰那個晚上對牛輔來說,可說是一生的轉折,要是沒有那天發生的那些事,牛中郎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嗯,還連累了自己。

    張繡身後站了個白袍小將,聽著這邊對答,幾次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開始在張濟的連番示意下,還能勉強壓抑,聽到最後,他也再忍不住了,揚聲喝道:

    “哼,可惜叔父去孟津的時候,繡未曾隨軍,不然的話,哪裏還有王鵬舉那廝逞兇的機會?可恨,著實可恨!他若真的西出函穀,也不須調遣軍馬,隻消繡一人,定能取他首級來見!”

    張濟嚇了一跳,心中叫苦不迭,麵上卻是聲色俱厲:“佑維,牛中郎麵前怎可無禮?還不快向牛中郎道歉?”

    張繡性子也很強,哪裏肯低頭,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時僵在了那裏。

    “好啦,好啦,年輕人有點銳氣是好事。”牛輔脾氣原本就不錯,屢經重挫之後,如今變得更加和氣了,他打圓場說和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等見識過那王鵬舉的本事,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牛輔的感慨是由衷而發,倒也沒有別的意思。可他這話聽在張繡耳中,那是要多氣人有多氣人!武藝手段姑且不論,單說年齡,自己學成武藝後出道,迄今已有十餘載,二十多歲的人了,跟一個弱冠少年比起來,居然是初生牛犢?

    這不是侮辱人嗎?他本來就是個火爆霹靂的脾氣,哪裏受得了這個,可待要發作時,卻見牛輔一臉誠懇,並無半分嘲諷之意。

    伸拳不打笑麵人,就算牛輔不是主將,他這火也發不出,當下隻氣得滿麵通紅,就差把胡子,就能跟關羽媲美了。

    “報……”就在氣氛尷尬的時候,外間一陣腳步聲急響。

    牛輔嘴唇顫了兩下,卻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張濟見狀,隻能越俎代庖了一次:“何事?”

    “陝縣來信,河東有變……如今,白波勢力大漲,前鋒已至蒲阪一帶,不排除他們有繼續進兵,圖謀關中的可能!李將軍請牛中郎提高警惕,千萬不要疏於防範,以至於給蛾賊留下可乘之機。另外,雖然還沒確認,但種種跡象表明,白波賊有攻城秘法,無堅不摧,城關雖險,卻不足以依仗,一旦蛾賊在城關前修築祭壇,請牛中郎務必派遣死士,予以摧毀!”

    “啪嗒!”牛輔手裏的茶杯掉了,張濟叔侄也顧不得寬慰或表示不屑了,他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信使,眼神中盡是茫然。

    自從出了個王鵬舉,這天下事是越來越古怪了,白波軍都會攻城了,還有秘法!這世道,還讓不讓老實人活了?

    “是王鵬舉,一定是他!”靜默了片刻,牛輔突然一蹦老高,像瘋了似的大叫大嚷道:“一定跟他脫不開關係,不行,這華陰不能待了,走,去長安,他要再跟來,就迴西涼!”

    一邊喊著,他一邊自顧自的跑出去了,剩下信使和張氏叔侄麵麵相覷。

    張繡遲疑著問道:“叔父,牛中郎這是……”

    張濟長歎一聲:“唉,都是王鵬舉造的孽啊!牛中郎這是心病,難了。”

    “那現在……”

    “你帶一隊輕騎追上去,護送他去長安。我留此駐守,傳信洛陽給丞相,向他告急!”

    “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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