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麵前,大唿小叫,笑鬧不休,成何體統?”

    王允生得額角寬廣,相貌堂堂,頗有威儀,隻是嘴唇略嫌單薄,臉色青白,顯得有些狠厲刻薄。倒不是王羽以貌取人,他是從女孩們的反應中揣測出來的。

    王允一現身,歡聲笑語就消失了,女孩們噤若寒蟬。

    等王允開始嗬斥出聲,無論是剛強的,還是活潑的,還是那個擺出誘惑姿勢,風情外露的,女孩們都變成了一個樣子——仿佛被狐狸盯上的小雞仔似的,跪在地上,擠成一團,甚至有人已經在發抖了。

    王羽有些愣神,這王允的威壓也太強了吧?

    若是對著大臣武將,有這等威勢倒也罷了,可是,把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嚇成這模樣,算是怎麽一迴事?

    “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汝等都是孤貧之女,吾將汝等接入府中,衣食無憂,教以歌舞詩文,本以為你們已經有了些涵養,懂得憂國憂民的道理,誰想到,哼,真是令老夫失望。”

    王允搖搖頭,一臉沉痛的喝道:“都下去罷,自領……”

    “大人且慢!”打斷王允說出責罰二字的,竟然是貂蟬!

    王允的威壓之下,眾女盡皆拜服於地而不敢言,孤身出列的貂蟬,倍顯單薄無依,她的身子也有些發顫,但語氣神情卻都很堅定:“大人,此事全因賤妾而起,若要處罰,賤妾一人當之。”

    被貂蟬頂撞,王允更怒,須發皆顫,厲喝道:“賤人,是有了私情麽?別以為老夫寵你,就可以肆意妄為,今天,老夫就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來呀!”

    “慢!”說實話,王羽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因為他走神了。

    他很不爽。無關正義和仁慈,隻要是個男人,看到一個糟老頭子,憑借權勢什麽的欺壓一群弱女子,八成都會跟王羽有相似的感覺。

    特別是,這老家夥居然還口口聲聲國家大義,國家大義就是讓你養一群女孩子在家虐待麽?當真是無恥之尤啊!

    看到女孩們被所謂的責罰嚇的那副模樣,王羽自然是要挺身而出的,隻是沒想到被貂蟬搶了先而已。

    王允眉頭一皺,怒哼道:“你是何人,為何在老夫府中?吳用,你到底怎麽管的家?”

    管家大喜,老爺最討厭不守規矩的人,對暗自覬覦他府中歌姬的人更是深惡痛絕,這朱壽兩眼占全,這下還不死?

    他急忙上前,就要添油加醋,可還沒等開口,那邊王羽已經揚聲道:“在下河內朱壽,乃是……”

    “哼!”一聽是個無名之輩,王允當即冷哼一聲,便待喝令護院趕人。結果,他手剛剛抬起,身邊那位一直沒說話的貴客卻突然搶前道:“可是七步成詩,相煎何太急的朱壽?”

    這個說法,好像有點怪,王羽肚裏腹誹,但還是點了點頭:“正是在下。”正是因為有個貴客,又知道王允好名,他這才有把握。

    “不錯,不錯,少年俊彥,名不虛傳,曾師從何人?治何經典?”

    那人讚不絕口,又轉向王允道:“子師,按說你的家事,瑞本不當置喙。可是,既然涉及高第,你就沒必要這麽嚴格了吧?少年才子與美貌歌姬談詩論賦,若觸發靈感,有佳作流傳,也不失為一樁佳話,你還是不要苟責於他們了。”

    “君榮,這,這到底……”王允兩手一攤,徹底糊塗了。

    “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還不知道嗎?”那人微微一愣,轉而釋然道:“也難怪,你這些日子一直在南宮議事,不曾迴府,日前……”

    “竟有此事!”聽過說明,王允大吃一驚,他驚疑不定的看著王羽,想不通怎麽會攤上這種好事。

    見局勢有所緩和,管家急了,搶前道:“士孫令君,老爺,實際上,他那詩是抄那泰山王鵬舉的……”

    “嗯?”王允瞪了管家一眼。

    後者驚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忘了,老爺最是好名,此事當眾揭破,對老爺一樣沒好處。

    王允想了想,終於還是一拂袖,冷喝道:“此事就先到這裏,暫且饒過你們,下次再犯,必當一並重罰!還不速去?”

    “謝大人。”眾女如蒙大敕,匆匆而走,走之前,紛紛向王羽投來感激的目光,例外的隻有貂蟬,她的眼神有些複雜不明。

    王羽在這方麵沒什麽經驗,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何況,他還要忙著應付王允和士孫瑞。

    “你說,你也不是親耳聽到王鵬舉吟詩的?”把下人趕開,王允仔細盤問起來,士孫瑞也聽得很認真。

    “隻是聽人這麽說過,也有傳言說,那詩是蔡中郎有感而發……”提到蔡邕時,分明看到王允的眉頭一皺,王羽知道,沒問題了。

    曆史上,蔡邕死於王允之手,具體原因不明,史料記載中都是蔡邕同情董卓,可能是歎了口氣,也可能是哭了一場,然後就被王允抓起來要殺,誰勸也不聽。

    這件事聽起來很假,別說隻是歎了口氣,就算真的哭了一場,以蔡邕的名望,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啊!這個時代,名士,是能隨便殺的?

    當日和呂布一戰後,自己殺了衛茲,結果被老爹和蔡伯父好一通埋怨,蔡邕的名聲又豈是衛茲能比的?

    不用說,這兩人之間有故事。

    “此事無須再論,國難當頭,哪有許多空閑去談詩論賦?”王允擺擺手,將此事揭過,目視王羽道:“你既有意投我門下,看你口才氣魄,倒也不凡,就在家中先住下,日後我自有考校於你。現在,且先下去吧。”

    “遵命。”王羽應聲離去,此時自然也沒人理他。

    等走出很遠,確保沒人注意的時候,王羽一蹲身,借著花木的掩護,往書房潛了過去。

    他要觀察一下王允看到信之後的反應,借此判定形勢。

    “子師,那少年坦言抄詩,你還留他在府中……莫非是為了那件事?”剛進到書房,士孫瑞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王羽不知道這士孫瑞到底何人,但對他說的話,卻很在意,王允果然在密謀著什麽嗎?

    “那邊……總是讓老夫有些掛懷,我總覺得,有可能已經暴露了。”

    王允語氣低沉的迴答道:“此子反應機敏,口才也不錯,又是個生麵孔,如果身份沒問題,正好可以派上用場。若是事有不諧,也容易撇清幹係,省得又鬧得跟曹孟德那次一樣。”

    “曹孟德行事不密,自己走了不要緊,卻是差點連累了子師。近來經常聽人說起王鵬舉,瑞也是時常在想……”

    “過去的事了,多說無益。”王允斷然道:“等下我就吩咐人去查驗此子身份,若是可靠,出關接洽之事,就拜托君榮了。”

    “自當效命!”士孫瑞凜然應喏,隨即他驚咦一聲:“咦?子師,你且來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王羽那封信被發現了,片刻後,王羽甚至能聽到書房內傳出的,粗重的唿吸聲。

    “來人!”半晌,王允突然揚聲高喊。

    “老爺……”吳管家就在書房外候著,王允話音未落,他就已經出現了。

    “今天有誰進過我的書房?”

    “隻有例行打掃的……老爺,可是少了什麽東西嗎?我這就去查個水落石出。”

    “慢!”士孫瑞阻住管家,向王允勸道:“子師,此事最好還是不要聲張,最近你府中……”

    沉吟片刻,王允吩咐道:“吳用,你把最近募集的人都查一遍,特別是那個朱壽。還有,讓外麵的人都離遠點,這裏不需要他們此後。”

    “遵命。”管家利落的答應一聲,出門去了。

    王羽不用看都知道,此人定然是滿心歡喜,不過,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寫信的到底是誰?對老夫的事了若指掌不說,對董賊、呂布的關係竟然也是洞若觀火!他留下這封信,卻又目的何在?”待外麵安靜下來後,王允終於忍不住的怒吼起來。

    “子師,稍安勿躁!”士孫瑞表現得很冷靜:“此人的目的倒不難猜,想必也是個有意匡扶朝綱的,想要加速計劃的進行。至於呂、董關係,瑞倒知道這麽個人,也曾利用過此節。”

    “誰?”

    “泰山王鵬舉!”

    “是他?可是,他也許對董卓、呂布有所了解,可是對老夫……他大鬧酸棗,曹孟德分明與他不是一路,而且,就算是曹孟德,也不可能知道老夫這麽多事啊?”

    “瑞也隻是說說而已,從信中觀來,寫信之人洞悉世情,對人心的把握老道得很,那王鵬舉驍勇善戰是有的,但無論如何有天賦,也不可能這般老辣。王公節、蔡伯喈也都不是這樣的人,何況,他已經撤出了虎牢關,說是要和公孫、陶恭祖一起返程,此事應該與他無關。”

    “那又會是誰?”

    “難說。董賊橫行無忌,竟然入住南宮,把陛下太後都趕到了北宮居住,近期我還聽說,他似乎要對弘農王和太後不利……有忠義之士按捺不住,也是應該的。”

    “果然要提前進行麽……”王允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微不可聞。

    書房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良久,王羽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了,王允才揚聲換人,命人去找管家迴來。

    “如何?”王允劈麵問道。

    “老爺,入府之人的身份,都是早就查驗過的,沒有問題。您特別提到的那個朱壽,我也讓人查了,問過癩子李三那些閑漢,還找到了他的一個同鄉,那人正在籌劃著做生意,問出來的東西,和他自己說的一模一樣,您看……”

    “明天,你在後苑給他找個差事,吾自有辦法摸出他的底細。”

    “可是老爺……”管家大吃一驚,去後花園做事?那可是天大的美差!

    “還不快去?”

    “遵命。”

    聽到這裏,王羽也是心滿意足,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那些密探果然是外麵派來的,到底背後是些什麽人,還待商榷,若不然,管家不可能隻從閑漢和李十一那裏打探消息。

    至於王允的計劃……老頭小心得很,偷聽是別想聽到了,隻要自己取得他的信任,應該很快就能參與進去,到時候自然水落石出。

    ps.這章爽點略少,但又不能不鋪墊,因此,今天三更,彌補一下。同時也是為了迴應那些打賞投票,催小魚更新的朋友。

    三更時間,分別是8點,14點,20點,上架後如果三更,也是這個時間。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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