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胡軫下令前進之前,王羽與西涼軍的距離就一直在不斷接近之中。

    很難說到底是哪一方在主動接近,就象是兩塊磁鐵一樣,雙方互相吸引著,彼此靠近著。

    這種變化很細微,除了當事者之外,其他人是很難察覺的。相反的,對當事者來說,雙方的感觸都是那樣的真切。

    王羽可以看見西涼士兵通紅的麵孔,火熱的眼神,猙獰的表情,還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唿吸聲,甚至能察覺到,對方的腳步正在緩緩前移,身體微微前傾,隨時都能衝刺向前,合身撲上來!

    仇恨和貪婪,徹底掩蓋了恐懼嗎?

    “某乃泰山王鵬舉……”王羽縱馬揮槍,指向敵陣,殺氣騰騰的看著正對著他的那個西涼兵,揚聲大喝:“誰敢決死一戰!”

    那個士兵眉頭緊皺,雙目血紅,直勾勾的盯著王羽,眼神中沒有一絲雜念,充斥著的,沒有恐懼,隻有欲望!

    仿佛他眼中看到的,不是一個敵將,而是一座金山!

    封侯、萬金,加起來到底意味著什麽樣的價值?天知道!對普通士兵,或者低級將校來說,這封賞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隻能當做傳說中的金山來對待。

    早先聽到懸賞的時候,西涼兵隻是當做八卦來說的。那王鵬舉是一軍主將,哪有那麽容易讓一個小兵給碰上?就算真的狹路相逢,一個小兵又如何奈何得了那種勇冠三軍的猛將?

    但是,現在,天大的機緣就這麽從天而降了,泰山王鵬舉,就這麽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亂跑。王羽每一聲大喝,都讓西涼士卒們渾身巨震,不是害怕,而是激動!

    麵前的敵將很強?

    不要緊,身邊的同伴很多,多的數不清,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敵將給淹死,還擔心拿不下對方?

    仔細看看吧,那馬上的不過是個毛孩子而已!青澀未脫,隻是個子生得高大點,天知道這麽個小孩兒有啥可怕的。

    要擔心的是其他事,這麽多人一起衝上去,砍死或者抓住了,到底算誰的?按人頭均分嗎?不,誰搶到先手,就是誰的!就算要分,也是搶在頭裏的功勞大!

    就在西涼兵卒已經壓抑不住的時候,胡軫的進軍命令,如及時雨般趕到了!

    “喝!”那個被王羽用槍指著的士兵,猛然一聲大吼,就那麽赤手空拳的撲了上來。

    陣列相對時,前排安排的都是弓箭手,臨敵之前,先放幾輪箭,才會撤下去,由後麵的近戰兵種接戰。王羽挑殺華雄之後,孤身衝了上來,胡軫還來得及變陣,所以,與王羽正麵相對的都是弓箭手。

    此人的動作不可謂不迅猛,但終究還是不如馬快,烏騅邁著優雅的步伐,輕盈的閃避開了他的撲擊,隻留給他一臉塵土。

    不過,這隻是個開始。

    有了榜樣,就會有後來者,王羽若是殺了第一個出擊的兵,還可能有點震懾作用,可他就那麽閃開了,怎麽看,怎麽像是在逃避!

    西涼兵的熱情徹底被點燃了,他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隻有那個倉皇逃竄的騎士的背影!

    “他跑了!”

    “追!”

    “不要放走了王鵬舉!”

    “不要放箭,抓活的!”有人自覺聰明,舉起了弓箭,結果馬上就被更聰明的人阻止了。

    活的是列侯,死的是關內侯!懸賞的本意,是展示董丞相的怨念有多深,但對領賞者來說,卻是成仙和半仙的區別。都是侯爵,可關內侯能和列侯比嗎?前者更像是個榮譽稱號,後者才是真正的侯,可以被稱為諸侯的那種!

    或是被攔下,或是被推開,張弓的不少,可最後離弦射向王羽的,卻隻有零星幾支,準頭不足,勁道也差,被王羽頭也不迴的就避過去了。

    前排的衝上去了,後排的也不甘落後,西涼軍陣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滾動起來,震驚了各路諸侯,鼓舞了友軍,振奮了西涼諸將,似乎還嚇壞了王羽……

    危急關頭,烏騅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象是一道閃電似的,唿嘯而過。馬速很快,但危機卻離王羽越來越近。

    因為他跑錯方向了,他沒有向遠離西涼軍的東麵逃跑,而是仍然在西涼軍陣前跑動。唯一與前不同的,就是他跑的是條斜線,仗著馬快,暫時和西涼軍陣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但這種情況無法持久,因為他始終沒有遠離,極大的刺激了西涼士兵,後排的騎兵顧不得前麵有人擋路,開始驅馬突進了。

    有人高喊著讓同袍讓路,但這些人的努力當然是徒勞的,金山在前,誰肯相讓?

    西涼軍的風氣,本就是強者居上,尤其是騎兵當中,胡人的比例相當之高。

    大功在前,陣後戰鼓雷動,騎兵們早已熱血沸騰,關鍵時刻被人擋住了去路,如何忍得?有那性子的,直接發起狠來,躍馬前衝,硬是在同袍的隊列中,撞開了一條路來!

    有人帶頭,就有人效法,於是,一陣混亂之後,追兵以最野蠻的方式,完成了隊列的轉換!追擊在前列的,就從步兵變成了騎兵,迅速向王羽逼近過來。

    烏騅雖然神駿,但跑斜線又如何快得過跑直線的?

    盡管烏騅已經全力奔馳了,但追兵依然越追越近。而且,追兵不是從後麵來的,而是呈半包圍狀,從前、後、一側,三個方向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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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王羽立刻撥轉馬頭,否則,他隻有自投羅網一條路可走!

    危機臨頭,王羽臉上絲毫不見懼色,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勝機已現,這一仗,已經贏了!

    “原來……”

    “妙……絕妙!”公孫瓚得出了跟王羽相同的結論。

    “糟……糟了!”胡軫也與公孫瓚有了相似的默契。

    稍懂兵法的人就知道,陣列而戰,是發揮軍隊戰力的基礎。再怎麽精銳的軍隊,如果被打亂了陣型,就隻能變成各自為戰的烏合之眾,有戰力也發揮不出來。

    在王羽的引導下,西涼軍陣已呈亂相!

    本來牛輔排出的是個標準的雁行陣,可現在,以王羽為中心,整個陣勢正在朝偃月陣的方向演變,大有轉變成圓陣的趨勢。

    如果變陣是在胡軫的指揮下實現,那麽,胡軫的統軍才能,就足以與韓信、孫武這樣的大能比肩了。整個陣勢轉換,如行雲流水一般,哪怕部分地區發生了自相踐踏的事件,都沒造成任何妨礙。

    可是,胡軫心知,這些榮譽與自己無關,非說是誰主導的話,也隻能說是那個正處於萬軍中央的少年,是他主導了一切!

    “督帥!”西涼諸將也意識到不對勁了,軍隊的士氣確實很高,但針對的目標卻大有偏差,他們的注意力牢牢的鎖定在了王羽身上,忽略了對峙中的敵人!

    戰鼓聲停,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還在持續,西涼軍的狂熱之意越發高漲了,前方那個目標即將陷入包圍,大功就在眼前了。

    “沒辦法了,擊鼓,發動全軍突擊,盡快擒殺了王羽,然後再返身迎敵!”胡軫咬著牙說道:“對麵隻有公孫瓚的三千輕騎,和陶謙的兩千丹陽兵可堪一戰,河內郡兵不足為慮,頂多,就是多折損點……”

    說到這裏,一絲鮮血已經從他嘴角流了出來,觸目驚心!

    他恨啊!

    對方不過五千可戰之兵,原本應該是一場大勝的,可那個王羽居然這麽瘋狂,寧可自己孤身陷陣,也不肯迴頭奔逃。

    本來,如果王羽掉頭逃跑,士氣正旺的西涼軍可以如山洪般淹沒敵軍的!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隻能期待前鋒得力點,快點殺掉王羽。後隊堅強點,頂住公孫瓚和陶謙的銳氣了。應該不要緊,隻是三千輕騎和兩千步卒而已……

    就在這時,胡軫看到對麵的敵軍動了!

    “弟兄們,鵬舉將軍以身誘敵,為我們贏得了戰機,人以義待我,我必全心代之……”

    不需要有任何提示,在意識到王羽意圖的一瞬間,公孫瓚已經高舉起了長槊,放聲大吼:“義之所至……”

    “生死相隨!”三千將士齊聲相和,衝天的戰意衝破了天上的烏雲,絢爛的陽光重迴大地,照耀在三千白馬義從的身上,發出了一片耀眼的銀光!

    “蒼天可鑒……”公孫瓚揚槊前指。

    “白馬為證!”像是東風吹起,卷起柳絮萬千;又如銀瓶乍破,水漿迸射一般,三千白馬,一往無前,水銀瀉地般洶湧而前……

    衝陣!

    衝陣!

    白馬義從發動的一刹那,同樣是王羽即將陷入包圍前的一刻。他不是沒機會提前突圍,但他在西涼軍陣前攪動的時間越長,西涼軍的陣勢就越混亂,勝利的幾率就越大。

    不過,他能起到的作用,也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他要為生存而搏殺,在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然而,勇者無懼,王羽並不擔心自身的安危,他縱聲長嘯,縱橫往來,西走東顧。

    來吧!就讓我看看,在前世的曆史上,煊赫一時,又迅速隕落,引起無數三國迷追思的無雙強兵——白馬義從的風采吧!

    當然,自己的任務仍然沒有圓滿達成,要盡全功,尚須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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