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國的中醫堂題名“仁心堂”,是廈城有名的百年老字號了。

    華國南方人對中醫的信任較北方人大概更虔誠些。

    俊禕聽他二師兄說過,像南方這樣丘陵山地居多的地勢環境,幾年前大多數地方交通還很不方便,有人家病了,家裏也就根據老人們的經驗上山去采點草藥,所以就算這些年西醫治療更快速也方便了些,但也不忘本。

    “仁心堂”生意很好,來這裏治療的除了個別特別緊急的情況,都是先前預約好的,連坐堂會診的大夫也是事先預定好的,像俊禕這樣空降下來的,自然沒有什麽人會預約到他了。

    他現在手邊的病人還都是其他幾位大夫忙不過來的時候幫忙看的。

    那些被轉手的病人,一瞧竟然是個年紀這樣小的孩子自然不樂意了!

    脾氣軟些的,雖然擔心,但在其他大夫的保證下也就讓俊禕看了,拿了藥方還得找了別的大夫去問問好不好使有沒有出錯才敢去前堂抓藥。脾氣暴躁些的,直接就指著人罵開了!

    “你們這是看不起我們嗎?!我們也是交了錢的!信你們才到這兒來,你們拿這麽個小屁孩兒搪塞我,不拿我家人的命當迴事兒嗎?!”

    “這什麽醫館,還是百年老字號,怎麽連這種小孩兒都敢叫出來充數?!政府都說了十六歲的童工不能用,這是違法的!”

    一人一句,說的被吩咐了要照顧九師叔的仨徒弟嚇得心驚膽顫!

    三人趕忙安撫了人,實在不想給俊禕看的病人也沒辦法,隻能還給原先預定的大夫或是其他讓他們滿意的大夫,又和俊禕道歉了再道歉。

    俊禕表麵上當然一副沒什麽的模樣,對二師兄和二嫂或是其他的勸慰全部笑臉應付,完全不讓他們擔心。

    忍了兩天,還是控製不住給顏律打去了電話。

    想當初在十三裏街他可是被當成‘小神醫’又是敬又是崇拜的,甚至有些人想要他救,還得好聲好氣地求的,就算是炎華會的當家都不敢對他加以顏色。

    俊禕來時根本沒想過竟然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心裏也明白,病人這樣的心態是非常正常的,畢竟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更何況是中醫這樣的,在人們心目中都是白胡子白頭發的那種老頭兒才最有道行的職業,當然不把他當迴事了。

    但知道歸知道,麵對那樣的斥責,更甚者有些心急家人病情的家屬口出的辱罵,俊禕心裏

    怎麽可能沒有不舒服呢?

    他心裏不知道多窩火呢!

    “想當初,還有人打十幾萬的支票上門求我呢!哥我看都不看一眼,這些家夥不看好我就算了,竟然還罵我!靠!有沒有搞錯啊!啊!啊!”

    俊禕將不滿發泄出來覺得自己舒坦了後,才哼哼地道:“看著吧!等哪天爺露一手神技,看看他們還敢不敢看不起我!到時候求到我頭上,哼,也得看爺有沒有心情了!”

    顏律安靜地聽著少年從委屈到氣憤地說了一通,最後又滿血複活,滿是誌氣地要給那些人一頓好瞧,這時候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

    俊禕聽見他笑,才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強壓住了不好意思,嘟著嘴道:“笑什麽,你也不看好我?不相信我可以讓這些人好看?”

    顏律搖頭,“當然不是,俊禕是最厲害的,我相信你!”

    俊禕這才笑起來,“好吧,就算是誇張的話,我也愛聽,哈哈。”

    “其實也不是真有多生氣,就是有點鬱悶啦,而且現在好歹我還是別人師叔欸,叫人看笑話好沒麵子。”

    顏律聽他這麽說,更是笑不可抑,“沒關係,現在他們有多看不起你,到時候就有多羞愧。俊禕

    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了,時間會證明一切。”

    “嗯!”

    顏律:“現在不生氣了?還難過嗎?”

    “……本來就沒什麽。”

    俊禕微紅了臉,這家夥要不要這麽敏銳啊,其實他也隻有一點點難過而已,畢竟不管是在華家還是上一次行醫,他都是在誇讚中走來,哪裏知道會在醫術上叫人看不起啊。

    顏律知道他的少年臉皮薄,聽他不再失落了,也就不多做糾纏了,他問:“在廈城還習慣嗎?天氣好嗎?”

    “還行啦,二哥二嫂都照顧我呢。不過我現在算是知道什麽叫一場夏雨一場涼了。這邊天氣還乍暖還寒的,沒下雨穿短袖就行,一下雨又得換上長袖,真好玩,以前帝都都隻聽說過一場秋雨一場寒的。”

    顏律:“那要小心點,這樣的天氣最容易感冒了。”

    “安心啦,我又不是小屁孩,冷了熱了還能不知道嗎?”

    兩人說著話,顏律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多溫柔。

    這樣輕柔的語氣讓敲門進來提醒十分鍾暫停時間已經到了、該繼續會議的蘇秘書都怔了一下!

    見自家英明神武、公私分明的老板沉吟了下,做了個再等十分鍾的手勢時,十分知趣地蓋上了門。

    又是咱們那神秘的老板娘啊!

    ……不知為什麽,蘇秘書卻在一瞬間又想到了那個被老板溫柔看著的少年……

    蘇秘書渾身一顫,心裏大罵道,瞎想什麽!那可是老板!是創造神話的顏律顏總裁!

    一通電話後,俊禕又精神滿滿。

    嘿,小樣,我還不信我治不了你們了!

    俊禕是已經看開了,可眼看著小師弟受委屈的朱建國心裏卻著急得很。

    特別又想到了師父對這小師弟的寶貝勁,要是讓師父知道自己的寶貝弟子來自家這才兩天就受了這樣的辱罵,還不知道要發怎樣的火氣呢!

    其實心裏這麽擔憂,幾個師兄弟裏除卻老三外和俊禕相處最多的老二朱建國也是打心眼裏疼愛這個小師弟的,小九比自己小兒子還小了十來歲,可比那臭小子有出息多了!

    他心裏心疼,晚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了個法子!

    翌日一大早,還沒開館,朱建國就召集了所有坐堂的大夫,向幾人宣布,從今天起,小師弟會代替自己坐守堂館,自己手下的病人都由俊禕負責,再有眾人平時拿不準的方子也交由小師弟把關!

    這話一出,引得眾人驚愕不已,但也沒敢當麵就提出質疑。

    而俊禕聽到二師兄的決定,感動得一塌糊塗!

    “二哥……”

    雖然有點矯情,俊禕當時真有熱淚盈眶的衝動。

    朱建國拍了拍俊禕的頭,“好好幹,二哥知道你行的。”

    俊禕用力點頭!

    當然了,真做起來,朱建國也不能撒手不管了。

    俊禕坐在主座上,他就在旁搬個椅子旁坐。

    其實他心裏也有些打鼓的,雖然看師父的態度,還有老三拍著胸脯又是保證又是誇張小九沒問題,但到底年紀小閱曆淺,要是遇到什麽情況不知道怎麽處理,沒自己在一旁怎麽行?

    更何況,他要是不在旁邊擺出一副強硬而堅定的態度來,他手裏那些病人哪裏就肯讓俊禕看病?他手下那些心高氣傲的大夫還能把藥方給小師弟審核?

    於是乎,朱建國就懷著忐忑的心情坐在了屋子一角。

    可他沒想到小師弟竟然這麽出色!

    真是接觸到病人的時候,俊禕的手法和說辭是一點也不慌張稚嫩的!

    他完全一副老手的模樣!這倒不是俊禕裝出來的,畢竟他在十三裏街少說小半年的時間,親手診治過的病人沒有上萬也有八千了!這時候做起來自然不慌不忙。

    更加之俊禕身上沉穩安定的氣質,對待病人又耐心體貼,若是小孩那是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對待老人那是有多善解人意就有多善解人意,對待年輕人,那是有多大的譜就擺得有多高深的架勢,對待中年人那是有多能耐就做出多能耐來!

    先不提病人那些難纏的家屬,病人本身對這孩子的印象倒是越來越好了。

    起初還有很多病人是給朱建國麵子才勉為其難地給這少年瞧瞧,迴頭還當著俊禕的麵把藥方拿去

    給一旁的朱建國確認一遍才放心。

    這麽一來,倒是好幾次讓朱建國露出吃驚的臉色來!

    不待病人家屬心裏起疑說這個少年人果然靠不住之類的,朱建國就激動地站起來搶到俊禕麵前問起為什麽這味藥方要用到這味藥!

    “妙啊!太妙了!這麽一來,這方子可比平常的方子要有效一倍啊!”

    朱建國大笑著誇讚:“怪不得師父總說,你如今建樹還在我之上!果然!果然!二哥想不服也不成啊!”

    他這樣的讚歎,一點也沒做戲的樣子,引得病人們稱奇,好些大夫還忍不住過來圍觀,待看了那藥方,這麽一琢磨,也拍腿大讚這藥方比他們要高明!

    這樣的情況多了,那些原本端著一副架子的大夫們,不需朱建國暗中告誡都主動將拿不準的方子拿給俊禕過目!有時自己的病人沒把握了,也不如從前一樣往朱建國身上推了,而是直接叫人往俊禕哪裏去!

    “什麽?!讓我找那小孩兒?他看著才幾歲啊!能行嗎?”

    那大夫摸了摸胡子,“知道那是誰嗎?那可是我們當家朱大夫的小師弟,從小被老爺子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大的,那醫術!”

    他豎起拇指,“就連我們當家都不能不說個服字!”

    由此,“仁心堂”來了個醫術了得的出身名師的小大夫的事情就慢慢傳開了,漸漸有人預約時開始點名要俊禕治,得知預約的人多了得排行程,就算是延後兩天也沒關係!

    俊禕贏得了病人和同事們的讚歎,但偏偏有個人看著越來越瘋狂的小大夫,心裏就越來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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