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無論什麽原因,淩霄都是麵前這位爺心尖尖上的人。日後自己若是得了那一位的信任,在這位魔尊麵前,就可以穩如泰山了。 陸斷仇自己心裏劈裏啪啦地打著小算盤,並沒注意到魔尊那深沉中混雜著幾分迷茫的眼睛。 此時,秦將離心裏正亂成一團。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自己和淩霄無論早晚,終究是要見麵的了。因為按照他師尊的脾氣,如果沒有引得自己上鉤,那麽他一定會做出隻身闖入魔界尋找自己的事情。 那麽,自己該怎麽做,才能…… 在見到師尊的時候,略微地,保留一些顏麵,讓對方不至於將厭惡全部表現出來呢? 半晌之後,向來心思縝密的魔尊大人仍舊沒有半點頭緒。他有些挫敗,聲音低了下去,將這件事暫且放在了一邊。 “你親自到清玄宗去,跟著他那個徒弟。”秦將離命令道。“有任何動向,都第一時間來告訴我。至於其他,不該你管,便不要管。” 陸斷仇領了命令,連忙俯身應是。 結果,不過幾日,陸斷仇便發迴消息,說淩霄一出發,他的那個徒弟便也帶著自己的那個朋友一同偷偷地跟上了淩霄。 “從門派中跑出來了?”秦將離問道。“此後呢?” 陸斷仇說道:“迴尊主,此後不過一日,他們二人便被發現了。淩霄仙尊的那個弟子的令牌被他的朋友要走了,然後他便被趕下了飛行法器,此時正在往清玄宗裏走。” 秦將離聞言,冷笑了一聲。 “除了資質還過得去些,還真是一無是處。”他出言諷刺道。 陸斷仇問道:“那麽,尊主,此後屬下還繼續跟著他,將他送迴清玄宗嗎?” 秦將離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既然早晚自己都要和淩霄見麵,那麽不如在此之前,先多給自己留一張底牌。 “將他抓迴來。”秦將離勾起一邊唇角,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 “記得給我師尊,留下些痕跡。”秦將離接著說道。“讓他知道,這小子是被魔修抓走的。” —— 陸斷仇的動作快的很。 魔界沒有明顯的晝夜之分,室內常年靠著工具或魔息照明。 秦將離的宮殿之中便懸著數十顆以魔息為內核的夜明珠。雖說這夜明珠光芒四溢,但整個魔尊的寢宮裏都是一片沉鬱詭譎的氣氛,華美之中透露著死氣,縱然明亮,也讓人毛骨悚然。 “叫什麽名字?” 秦將離坐在鏤刻著暗紅色圖騰紋樣的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問道。 他麵前站著的這個小孩兒卻抖抖索索地坐在原地,低著頭,垂著眼,一句話都沒說。 看起來是嚇懵了。 想來也是。這麽個自小長在修仙世家,除了去宗門拜師,幾乎連遠門都沒出過的小孩兒,先是遭遇了師弟的背叛,被趕下飛行法器,隻身往宗門走,接著便被魔修擄走了,居然直接擄到了魔界。 薑啟泓此時嚇得腦袋一團亂麻,話都說不出來。 秦將離卻絲毫都沒有遷就他的意思。他壓低了聲音,光森冷的聲線都把麵前的小孩兒嚇得一哆嗦:“問你話呢。” 接著,那小子又被嚇得肩膀一抖。 但是下一刻,他便像是反應過來、沒法兒接受自己竟會有這麽慫的反應一般,驟然抬起頭,十視死如歸地看向了秦將離。 秦將離正坐在座上打量著他。 下一刻,那小子就又被嚇得低下了頭。 薑啟泓甚至被嚇得眼眶一燙,差點被嚇出眼淚。麵前這人,明明長得那般好看,但通身那陰冷血腥、狠絕涼薄的模樣,簡直像是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薑啟泓在心底裏掉著眼淚顫抖著哀嚎,我究竟是為什麽惹上了這個魔修啊!! 他想有骨氣地跟他說話,表現出一個仙修該有的風骨和氣度。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顫抖,隻要看他一眼,就控製不住自己渾身都神經,隻能發抖著掉眼淚。 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師尊待人是何等的溫柔了。 就在這時,他麵前的那個魔頭沒了耐心。 他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道淩空一抓,那人居然隔空提著自己的領子,將自己整個人拎了起來,一把提到了麵前。 薑啟泓嚇得抖成了篩子。 下一刻,那魔頭尚在遠處的臉迅速地放大,停在了他麵前一尺的位置。 他被提到半空中,和那魔頭的視線平齊。而那魔頭則慢條斯理,像是逗弄個小動物一般,慢慢換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坐姿。 “記不住自己的名字?”魔修的聲音冷如鬼魅。“那不如,我替你想起來?” 他雖沒說用什麽方法,但是薑啟泓的第一想法,便就是這人要麽想要了自己的命,要麽便要自己生不如死。 薑啟泓一開口,嚇得聲音又抖又啞,還有點結巴:“我我我……我不是記不住!” 秦將離一挑眉。 接著,他便見麵前這個被自己提在半空中的小子視死如歸道:“但我就是不告訴你。” 秦將離嗤地笑出了聲。 “你師尊,就教你這些沒用的東西?”秦將離擱在扶手上的手往上微微抬了抬,薑啟泓頓時被提到了更高的位置。 被那無形的力量提得這麽高,薑啟泓的衣服便勒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你……你為什麽捉我。”薑啟泓不由得出口問道。 秦將離慵懶地抬起眼,施舍給了他一個眼神。 “你師尊欠我一些東西,總得還給我。”秦將離緩緩道。“你的命,不過是我從他那裏收的利息,懂了嗎?” 薑啟泓被勒得開始咳嗽了起來。 秦將離如果真的想殺他,早就動手了,如今不過隻是逗著他玩玩。 他五指一收,提著薑啟泓的力道頓時不見了。薑啟泓從空中重重落了下來,一下摔在了地上。 那小子被摔得不輕,但是聽到秦將離的話,那倔強勁兒一下就上來了。 他顧不上被摔得劇痛的屁股,爬起身來便質問道:“我師尊那麽好的人,怎麽可能虧欠誰!一定是你這個魔頭,作惡多端……唔!” 下一刻,秦將離麵色一冷,那股力道便又出現了。 他控製著那無形的力道,捏住薑啟泓的脖頸,一把將他提到了麵前,接著鬆開力道,將他丟開。 “你怎麽知道他是個好人,嗯?”秦將離雙眼泛紅。 果然,他那個師尊,對每個徒弟都是一樣的。他能對自己好,也能對別的任何一個小子好。就連麵前這個被人從小寵到大的混小子,都會說他是個好人…… 秦將離嫉妒得發狂。 卻不料,下一刻,那小子抬起頭來,也開始瞪他。 “我師尊就是好人!” 下一刻,這小子居然不要命地撲上前來,一把抱住秦將離的手,便重重咬了上去。第70章 這小子不僅壓根沒靈力,就連那一口小白牙都才長齊整沒兩年。他齜牙咧嘴地使足了勁咬在秦將離手上, 勁兒大得把自己的牙硌得都疼, 可秦將離卻一點感覺都沒。 他反倒對這小子生出了一分興趣,垂眼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模樣。 一時間, 整個宮殿之中安靜無聲,隻剩下這小子視死如歸的嗷嗷聲。 秦將離垂眼看著他。 半天之後,薑啟泓牙根都發痛, 下頜使勁使得開始顫抖, 幾乎咬不住秦將離的手了。 秦將離卻坐在原地, 巋然不動。 這般懸殊的差距, 一下傷到了這個孩子可憐巴巴的自尊心。他覺得自己太菜了,可是又束手無策, 隻能在這種不上不下的尷尬境遇中鬆開了口。 一道晶瑩的口水絲線從他的牙齒上和秦將離的手背上拉了出來。 秦將離:“……。” 他終於皺起了眉頭, 一邊施展魔息將自己手背上的口水印子清理幹淨, 一邊開口緩緩問道:“你可知若有其他人這般對我無禮, 會如何死?” 可薑啟泓此時已然羞憤欲死。 “你殺了我吧!”他怒吼道。“我是不會讓你利用我去威脅我師尊的!” 秦將離垂眼看著他:“威脅你師尊?” 他像是聽到了個什麽笑話一般,冷笑了一聲。“你以為自己是誰,你可配?” 薑啟泓爭執道:“怎麽不配!我告訴你,我可是我師尊唯一的徒弟, 他可疼我了!”說到這兒,他委屈地紅了眼眶。 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被魔修抓走了呢?在這裏,自己誰都打不過, 那個會像天神一樣驟然降臨, 保護自己的師尊, 會來救自己嗎? 卻不料,他麵前那個神情已經有些和緩了的大魔頭聽到他這話,居然瞳孔驟縮,神色一變,神情頓時變得猙獰可怖了起來。 薑啟泓嚇得一愣。 下一刻,秦將離沒有動用魔息,卻是起身,重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 縱然他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魔息,可他的勁還是很大的。薑啟泓猝不及防,被他一腳踹翻在台階上,咕嚕咕嚕往下滾了好幾層。 但是秦將離卻絲毫不見憐憫之色。他站在原地,收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拳,微微顫抖著。 他是極端地自控,才沒有在聽到那幾個字之後,將這小子一腳踹死。 “唯一的徒弟?”他冷笑著,順著台階,緩慢卻沉穩地一級一級向下走。 “你在說什麽笑話。你不過是他嫌自己身側冷清,養在峰下的一個小玩意。有時間了教導你兩分,懶得理你了便這般一腳踹開。”他緩緩停在了薑啟泓麵前。“你以為,你算個什麽東西?” 地上那小子半天沒爬起來,卻哼唧著一定要和他爭這個高下:“本來就是……!我師尊再沒別的徒弟了,不信你自己到清玄宗去問!” 嗬……自己去清玄宗問。想必整個宗門的人,對自己也是諱莫如深,恨不得完全抹去自己的痕跡吧。 秦將離心想,不過五年,不僅淩霄將自己拋在腦後,就連其他人,都擅自切斷了自己和淩霄的關係。他們忘記了淩霄有自己這個徒弟,或者刻意地,替淩霄掩埋了自己這個汙點。 憑什麽呢。秦將離這般想著,瞳孔震顫。 他控製不住自己了。 就算是即將被淩霄毫不留情地傷害,或者難以自控地傷害他。無論怎麽樣,自己都要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