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卻是徑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師妹?”簡瀟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看他。 卻隻見淩霄離席,徑直走向弟子們候場的正殿:“我有些事,去去就來。” 剛才那一擊,他幾乎將那被打飛出去、失去意識了的弟子當做了秦將離。他再坐不住了,一定要到主峰正殿中去將那小子揪出來,看看他抽到的是何種對手,是否需得提點。 簡瀟下意識地要伸手拉他,奈何他步伐太大了,自己一伸手,便抓了個空。 她轉過身來,正要對淩以筠說什麽,便見翟亭深此時正冷著一張刀刻般的臉,神情莫測地看著自己。 接著,翟亭深轉開了目光,看向淩以筠。 “……翟道友?”淩以筠見他麵色不善,開口問道。“是有何事嗎?” 翟亭深一時語塞。 他自是說不清楚自己有什麽事。他就是見淩以筠同簡瀟二人實則側耳說什麽話,淩霄卻孤零零坐在一側,心下頗為不平。 按理說,這人同自己分明是情敵,他識相地主動退出了,自己應當高興才是。 可自己心中那種莫名其妙的失落和憤怒,卻不知從何而來。 畢竟翟亭深自幼眼高於頂,早就成為了習慣。這還是他頭一次對一個人生出敬佩的情緒。 於是,這人的形象崩塌了,便使他尤為憤懣不平,以至於潛意識覺得,是自己眼光不濟,分不清人之好壞。 故而,翟亭深抿了抿唇,冷著臉說道:“我要去其他賽場看看,淩道友可要一起?” 竟是臨時找了個別扭的借口。 淩以筠登時一愣。 他這副神情,真的是在邀請自己同行……? 簡瀟聽到他的話,頓時神情一滯,接著側目看向淩以筠。 淩以筠對上了她的眼神,原本要答應翟亭深的要求,卻頓了頓。 他向來心軟,尤其受不了簡瀟的眼神。 此時淩霄不在此,自己若再走了,就隻留對方一個人了。 簡瀟見他神色軟下來,便知有戲。她算著順序,想必已經快要排到了秦將離。隻要淩以筠不去,淩霄那邊拖延一會時間,秦將離如何,便不是在場之人所能左右的了。 “師兄……”她欲言又止,接著咬咬牙,故作堅強道。“你去吧,我沒事。” “翟道友自己去吧。”淩以筠立刻抬頭看向翟亭深,目露出抱歉,說道。 翟亭深的目光頓時又涼了幾分。 接著,他再沒多看淩以筠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識人不清。他心道。果真是我識人不清。 於是,一刻以後,在淩霄找遍了正殿卻未找到秦將離,正心焦至極,要找管理名單的弟子尋來名冊查找的時候,翟亭深飛速衝了進來,一把便將他扯走了。 “你做什麽?”淩霄冷臉便要拔劍。 卻見翟亭深一把將他的手腕按住,冷聲說道。 “隨我走。”他說。“你那弟子不知為何,被分到了金丹的組中,此時已經上了賽場了。”第40章 待秦將離這一日到了賽場, 便覺察到了情況的不尋常。 周遭的修士,一眼看去修為都在金丹以上,除自己之外,並未有停留在築基期的弟子。而前幾日挑釁自己的那個簡顧,便就在人群之中。 簡顧看見他, 驚訝地揚起眉來, 穿過人群,走到秦將離麵前。他抬手按在秦將離肩上, 譏誚地笑道:“你一個築基期的弟子,來這兒做什麽?” 秦將離轉身便走開了,簡顧的手猝不及防地從他肩上滑落。 簡顧一愣, 接著便怒道:“秦將離,你怎這般無禮!” 秦將離並未迴應他,隻徑直走到入場處,在那弟子麵前站定, 說道:“您好, 我似乎被排錯了分組。” 那弟子卻是慢條斯理地拿起桌麵上的那本名冊, 來迴翻找了一圈, 將秦將離那一頁找出來,飛速核對了一遍信息, 說道:“沒錯, 來抽簽吧。” 說著, 他嘩啦啦拿起那簽筒, 墩在秦將離麵前。 秦將離皺眉道:“我的修為是築基。” 那弟子聞言, 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接著,他將桌上那測試資質的靈石推到秦將離麵前:“手放上來。” 秦將離將手放上去。頓時,那靈石上閃起一道光芒來,一排清晰的篆體字出現在靈石之上。 “秦將離:五靈根,築基,後期。” 頓時,周圍弟子一片嘩然,打量的目光皆落在了秦將離的身上。 秦將離?若說這名字,便令清玄宗的弟子如雷貫耳。而再加上他的師門、出身和資質,那麽基本各大門派之中,沒有不知道秦將離的。 這個憑著五靈根資質、被清玄宗宗主親傳弟子收為首徒的秦將離,竟跑到金丹期的賽場上來了。 那給他測試靈根的弟子也慌了。他盯著上頭的字,諾諾道:“這……築基期?築基期怎麽會分配到這裏來呢?”說著他便連忙起身,跑去找了在這賽場上做評委的長老。 待那長老過來,也未曾見過現在這樣的情形。 他沉吟片刻,說道:“此時其他賽場已經開始抽簽了,再更換賽場已然來不及了。此番我便替你將名字抹去,待三年之後,你再來參加比賽吧。” 他這般說,是頗有道理的。築基和金丹之間修為的區別,無異於天塹一般都鴻溝。無論秦將離抽到金丹期什麽等級的弟子,在場眾人都沒法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在清玄宗,他又地位尊貴,誰都不敢讓他出這麽個岔子。 聽到這句話,周圍人一片安靜,也並沒有人發出反對的聲音。 秦將離卻未動,問道:“那麽,請問長老,如此這般,我便失去這次比試的機會了?” 那長老聞言點了點頭,說道:“無妨,你尚年輕,日後還有機會。” 秦將離微微抿了抿唇。 他向來不是爭強好勝的人,但他師尊卻是。 他師尊之前雖不許他參加這比賽,但此後卻為自己花了大心思,還為了這場比賽,專門替他尋來了一把劍。 他不願因為這樣的錯漏而從賽場上離開,讓他師尊為此花費的精力盡數浪費。 更何況,他不想從那人的臉上看到失望的情緒,也不願一直被他當做需要被保護在羽翼之下的廢物。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做個能與他並肩的人。而若連一場金丹期的比賽都贏不了,那麽還談什麽與他並肩呢? 秦將離沉默片刻,便下定了決心。 就在他將要開口的時候,人群之中的簡顧,發出一聲嘲諷的嗤笑。 “迴去吧,秦將離。”他說道。“你給你師尊丟的人夠多了,不差這一次。” 秦將離目光一凜。 接著,便有另一個小門派的弟子聽到這話,壯著膽子說道:“莫不是自己篡改了名冊,想要在仙道大會上將麵子找迴來,一鳴驚人罷?” 周圍人聽到這些話,不由得皆竊竊私語了起來。 簡顧原本不過覺得大快人心,故而心直口快地嘲諷了一聲,沒想到會引起這般大的騷動。他一時心下也有些不自在,抬眼看向秦將離。 但隻見秦將離目不斜視,像是周遭的聲音皆沒有入他之耳一般,目光徑直看向那長老。 “多謝長老擔心。”秦將離說道。“不必了,我就留在金丹期賽場上罷。” 聽到他這話,周圍人群頓時發出驚唿聲和抽氣聲,看向秦將離。 就連那長老聞言,都驚訝地瞪圓了眼睛,說道:“此事關乎性命,不可胡鬧!” 接著,他便對上了秦將離平靜的眼神。 “既築基期賽場的名額已定,那麽弟子便遵從門派安排。”他神情平靜地說道。 那長老連忙道:“定然是名冊出了錯,不然怎會這般安排呢?你定不可意氣用事,否則你一旦上了賽場,後果是不可估量的。” 秦將離看向他。 “長老,弟子心意已決。待上了賽場,生死自負,不會拖累您。” 那長老聞言,怔然地開了幾次口,都沒說出話來。 “那麽,弟子便去抽簽了。”秦將離對他微微行了一禮,說道。“否則便要耽誤了之後的弟子們了。” 說完,他徑直走到賽場入口的桌前,從桌上的簽筒裏抽出一支簽來,徑直走進了賽場之中。 周遭弟子從沒見過這樣資質差、修為差、卻這般膽大的弟子,接怔然看著他的背影,皆愣在原地,誰都沒有動。 就在這時,簡顧咬了咬牙,撥開周圍的人群,徑直衝了出去,一把扯住了秦將離。 “你休要意氣用事!”他咬牙說道。“我雖……看不起你,但我也不想讓你死。” 秦將離神情平靜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衣袖從對方的手中扯了出來,後退了一步。 這人與自己距離太近了,口中喘的粗氣都落在了自己麵上。 接著,簡顧說道:“……我為我剛才的話道歉,好吧?你快把簽還迴去,不要胡鬧了!” 秦將離聞言,勾唇淺淺一笑,神色仍舊寡淡而平靜。 “不必了。”他說道。“我不會有事的。” 他雖看起來不過築基,但他經脈深處蘊藏的強大能量,是在場任何一個人、甚至他們全部加起來,都無法匹敵的。 他這篤定的神色,讓他的話顯得特別理所應當。簡顧不知為何,竟莫名被他唬得一愣,待秦將離走遠了,他才反應過來,高聲斥道: “你一個築基期,怎麽會沒有事!” 秦將離並未迴應他。 簡顧抿起嘴,不知跟誰賭氣一般,站在原地,重重哼了一聲,小聲說道。 “不聽勸,死了便死了吧!” —— 這一日臨近正午,才排到秦將離的數字。而從清晨到現在,秦將離都沒有看見淩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