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男人用幽深的目光上下望著自己,楚言便感覺自己好像被對方固定在了椅子上,無法動彈。對方的視線如同寒冷的刀子,劃過自己的衣服和皮膚,那種可怕的氣場僅僅是一個抬眸,都能讓人感到窒息。稍稍閉了閉眼後,等到楚言再次抬眸的時候,他已經微笑著看向對方。車內依舊是如同剛才一樣的安靜,懸浮車平穩地駛向了最近的星際機場,但是兩人間的氣氛卻有些變化。少年唇角含笑、眸光卻十分淡漠,男人目光森冷、視線卻緊緊地凝視在少年的昳麗漂亮的麵容上,沒有挪開。等到過了一分鍾後,楚言語氣平和地開口:“兩個多月前,我被天盛簽下,成為天盛旗下的藝人。我的經紀人周和輝當時問我,好不好奇天盛為什麽會簽下我。賀先生,這件事和你有關嗎?”賀柏深神情淡定地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年,半晌後,頷首道:“天盛是我旗下的資產。”這個問題已經是楚言思索許久後才問出來的了,他琢磨了一下,按照原主混吃等死的個性是不可能這麽有上進心地主動要求更多的資源,所以“進入天盛”這件事原主肯定是不知情的,於是他才問出這個問題。既然問題已經得到答案了,這位“賀先生”居然如此坦率地將答案說出口,那楚言便也沒有其他想提問的地方了。一時間,車內再次沒有人開口。兩人沉默地望著對方,一人微笑,一人淡漠。等到又過了幾分鍾,俊美清貴的男人終於將視線從少年的眼睛上移開,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楚言飽滿的唇上停留了片刻,接著忽然開口道:“明天開始,你搬到我的房子裏住,林特助會把鑰匙交給你,有時間的話,我會迴去。”這話一落地,楚言心裏咯噔一聲,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但是心裏卻已經無語到了極致——還真是原主的金主啊?!第18章上輩子楚言也曾經碰過類似的事情,在他還未出名的時候,有富豪想要包養他,捧他上位。這種事情在圈子裏屢見不鮮,在千年前甚至偶爾還會出現一些強迫性的潛規則,但是到了千年後的現在,潛規則已經變得越來越有章法可循。隨著圈子的成熟,好事會有相應的製度出現,壞事也有。潛規則這種事在圈子裏不為人所喜,但卻有很多人會去選擇這樣做,因為這樣可以少走一些路,甚至運氣好的還能一步登天。上輩子楚言潔癖太嚴重,而且也不樂意為了出名就這樣委屈自己,即使他自認本人的三觀算不上根正苗紅,但是這種委屈他可不想接受。不過像“賀先生”這樣的人,倒是楚言第一次見到。一般的金主都長相不佳,大多數還年齡頗大,因為有能力去包養明星的人肯定得有一定權勢財富,年輕的除非是富二代,否則可玩不起這麽大的。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說是金主,卻俊美矜貴得不像是那種庸俗的人。想起之前林特助說過的那個合約,再聯想起突然將自己簽約下來的天盛,很多事情即使不用說都已經擺在了明麵上:無論這位“賀先生”與自己的關係如何,對方要捧自己上位是絕對無法改變的事實。在賀柏深說了那句話後,楚言並沒有立即迴答,他隻是抬眸靜靜地看著對方,目光澄淨,唇角帶笑。賀柏深似乎也沒有想得到他的迴應,隻是單純地進行一個通知罷了,於是一時間,車上並沒有人開口,一片沉寂。很快懸浮車就到了a-32星球的星際飛機場,不過楚言卻沒有下車,他雖然不懂目前的局勢,但是他卻明白什麽叫做審時度勢,先定後動。“賀先生”不動,他便也不動,於是直到懸浮車不通過安檢就直接登上了一艘私人飛船,楚言才忽然意識到——原來就算過了一千年,該死的有錢人還是該死的有錢人啊!上了飛船後,兩人依舊沒有下車,好像仍舊在行駛一樣,相對而坐。賀柏深早已拿起了原先的那本書翻看起來,楚言微微垂眸瞄了一眼,書名叫做《充足理由論演錄》。寂靜壓抑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慢慢彌散開去,楚言並不著急做其他事,他的目光已經遊移到了那本書的封麵上,心中卻開始思考一些東西。等過了片刻,卻聽賀柏深低聲道:“想看?”楚言抬眸,反問道:“這本書嗎?”賀柏深將書闔上,遞給了少年:“送給你了。”一本價值千金的紙質書就這麽隨手送了出去,按照千年前的說法,這等於是送了一串寶石項鏈,還是價值百萬的那種。楚言並沒有客氣,他將那本書雙手接過來以後翻了翻,然後動作輕柔地放在了身旁。少年抬首,姣好的眸子微微彎起,笑道:“賀先生很喜歡看這種書?”賀柏深語氣平靜,神色淡漠,頷首道:“嗯,還不錯。”“哲學方麵?”“很多方麵。”“怎麽說?”“任何方麵的書,都看。”“您有很多書?”“你想借嗎?”這話題一下子變得有些快,正在試探對方的楚言稍稍一怔,接著搖首道:“沒有。”賀柏深目光幽邃地凝視著眼前清俊秀朗的少年,片刻後,才道:“我有很多很多書。”楚言麵不改色,依舊淡笑,但是心中卻大概有了點想法:這位“賀先生”很有財勢,從舉止談吐來看,家世優良,出生優渥,但是卻對自己似乎沒什麽好感。這種“沒好感”是從一種無形的冷淡中可以體會出來的,至少當這個男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時,楚言並沒有感覺到一種平等的尊重,反而覺得對方隱有敵意,甚至還有一絲隱藏在眼底深處的不屑。這種感覺令楚言非常不悅,乃至於即使對方的外貌、氣質都很合自己的眼,他仍舊對這個男人感到不喜。短暫地交談了一會兒後,車內又陷入沉寂,這次沒有人再開口,直到迴到首都星,一路上隻有低壓沉悶的氣息在車內彌漫。冷峻優雅的黑發男人早已閉上雙目,養神休憩。而漂亮的少年則翻看了一會兒那本哲學書,隻看了一頁紙便非常無趣地放在了一旁。放下書後,楚言拿出了一方巾帕輕輕地擦拭手指。他擦得很輕很細,細致到把每一個指甲縫裏的細節都照顧得滴水不漏,明明手指白皙幹淨,沒有一點塵埃,可是他還是認真地擦拭著。楚言的潔癖是一種心理上的,以往在劇組裏他並沒有表現得如何明顯,但是到了這位“賀先生”麵前,他卻有些爆發了。心理上的不悅使他不大喜歡現在的這個空間,即使這裏裝飾得低調奢華,即使那本書價值千金,他也不想觸碰。在楚言擦拭手指的時候,賀柏深便坐在對麵,閉目養神。他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一直閉著雙眼,不去看對麵的少年,不去理會對方,任憑對方如何動作。在飛船進入首都星大氣層的時候,楚言終於將那白色的巾帕收迴懷裏。他將那本書再次拿了起來,雙手拿起遞交在了賀柏深的麵前,在那本書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賀柏深張開了雙眼。俊秀朗逸的少年眼中含笑,淺色的瞳孔裏仿佛有水光蕩漾,他翹起唇角,目光中是狡黠,嘴唇邊似有笑意,他輕聲道:“賀先生,我想這本書似乎不大適合我,物歸原主,謝謝您的好意。”賀柏深沉默了片刻,眸子微眯,遲遲沒有伸手接書。久居上位的強大氣勢就這麽忽然四散開來,可是在這樣的壓迫下,少年卻好像沒有察覺到一分,他仍舊微笑著雙手捧著書,仿佛麵對的是一位溫和善良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