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悟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有條不紊地問著:“你女兒怎麽了?這艘船為什麽變成這樣了?”

    “我可憐的女兒……”麗貝卡痛苦地搖著頭,“她被化成英俊男侍者的惡魔蠱惑,愛上了惡魔,並且懷了身孕,惡魔殺死了我的丈夫,他……”麗貝卡眼中流出了淚水,“他用蘭迪雅的身體孕育同類,他想殺死全船的人,隻為了供養惡魔!”

    幾人麵麵相覷,這跟他們在船長的日誌裏讀到的不太一樣。

    沈悟非道:“那為什麽你還活著?”

    “因為我的蘭迪雅還記得我,她偷偷放走了我,我在這艘船上生活了12年,我比惡魔更熟悉這艘船,它很大,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區域,我一直躲藏著。”

    “那麽……這些東西呢?”白邇指指她周圍的海妖幼蟲。

    麗貝卡哽咽道:“它們……就是蘭迪雅生出來的,所以它們並不攻擊我。”

    “你希望我們怎麽幫你?”鄒一刀問道。

    “救出我的蘭迪雅,然後我們一起逃走!”麗貝卡激動地說,“船上所有的救生艇都被惡魔丟進了大海,但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還有最後一艘!”

    幾人怔了怔:“你是說,你知道最後一艘救生艇在哪裏?”

    麗貝卡用力點頭:“那艘救生艇因為塗料做壞了,路易不想把它掛在甲板上,就放在了儲藏室裏,隻有我知道它在那兒。”

    白邇迴頭看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蘭迪雅的房間,問道:“你女兒的房間在哪兒?”

    麗貝卡愣了一下:“就在你們身後,但是她現在不在房間,她被惡魔關押在地下室。”

    眾人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沈悟非,沈悟非沉默片刻,問了一個沒頭沒腦地問題:“茅斯夫人,你愛你的丈夫嗎?”

    “當然。”麗貝卡毫不猶豫地說,“他是一個誠懇善良的人,他熱愛家庭,熱愛他的工作,也熱愛船上的每一個水手和客人。”麗貝卡哭泣道,“可他也死了,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沈悟非點點頭:“好,我們可以幫助你,但是我們怎麽下去救你女兒?這些蟲子已經快要了我們的命了。”

    “隻要你們跟著我,它們就不會攻擊你。”麗貝卡篤定地說,“我們會很快到達地下室,我們一起殺死惡魔,救生艇就在那附近,我們就可以馬上離開。”

    “要相信他?”舒艾在沈悟非背後低低地說道。

    他們也不知道船長和這個船長夫人誰說的是真的了,他們唯一關心的,隻是那艘救生艇究竟在哪裏,無論是在蘭迪雅的房間,還是別的什麽地方,他們都隻有一次機會去找,因為他們沒有實力去闖兩個地方。

    沈悟非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茅斯夫人,我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麗貝卡很著急地樣子,“我們必須快一點,惡魔隨時可能發現我們。”

    “我們想看看蘭迪雅的房間。”沈悟非指了指身後,“因為有人告訴我們,那裏麵也有一艘救生艇,我們需要確認一下。”

    “不可能,那裏麵沒有救生艇。”麗貝卡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們過去看看。”

    “那就帶我們過去看看吧。”沈悟非拍了拍喬驚霆和白邇,用極低地聲音說,“她在撒謊,小心。”

    喬驚霆不動聲色地看著麗貝卡,“我跟你去。”

    “我也去。”白邇道。

    倆人一躍從瞭望台上跳了下去,剛好跳進了群蟲中間,那些蟲子果然沒有動彈,就靜靜地匍匐在周圍,麗貝卡走了過來,對他們欠了欠身,“我日夜像主禱告,祈求他的使者來拯救我們,你們就是他的使者吧,請一定要救救我們。”

    喬驚霆點點頭:“哪個房間是她的?”

    “門上掛著花環的那一間。”麗貝卡指了指靠右側的一扇門,同時帶著他們走了過去。

    那扇門上果然掛著一個幹枯地花環,花環中間還有一個髒兮兮地絨布兔子,看起來確實是女孩子的房間。

    喬驚霆和白邇心驚膽戰地看著周圍的蟲子們,第一次安然從它們中間走過,倆人的心髒卻沒有一絲一毫地放鬆,反而崩得更緊了。這裏是開闊的甲板,沒有遮擋物、沒有對他們有利的地理環境,如果這時候被攻擊,他們怕是真的無法脫身。

    但是,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麗貝卡的手抓住了門把手,她顫聲道:“蘭迪雅的房間……很可怕……你們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你害怕的話,我來吧。”喬驚霆用力踹開了那扇門。

    一股濃鬱地腐臭味撲麵而來,差點將他們熏到,那毫無疑問是屍體腐壞的味道,臭到讓人神經麻痹,胃裏劇烈翻湧,必須強忍住嘔吐地衝動。

    “艸!”喬驚霆用力捏住鼻子,往裏看了一眼,就下意識地退出了半步。

    大約二十平的房間裏,橫七豎八地

    擺著幾十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和殘肢,數不清地海妖幼蟲趴在屍體上啃噬著,還發出了細小地咀嚼聲,簡直是人間地獄。

    麗貝卡驚叫了一聲,捂住了臉。

    白邇則很鎮定,甚至走了進去,邁過幾乎沒有落腳之處的腐屍堆,仔細檢查了一遍,才走了出來:“確實沒有救生艇。”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閃過,麗貝卡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細長地血痕,橫貫大動脈,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白邇一把拉起喬驚霆,朝著瞭望台狂奔。

    喬驚霆也有點懵:“你殺她幹什麽?”

    “她撒謊。”

    周圍的蟲子一陣騷動,接著就像從冬眠中複蘇了一般,開始朝著倆人奔湧而來,從四麵八方、各個角落裏湧現的上萬隻海妖幼蟲、成蟲齊齊以他們為中心匯聚,那場麵著實壯觀。

    喬驚霆忍不住迴頭看去,麗貝卡的脖子開始不正常地向後仰去,傷口終於不堪重負,徹底撕裂,她的腦袋倒掛在了後背,和脖子隻連著一層皮肉,她的身體開始變形,有什麽東西在掙紮著要從不住噴血的脖子裏爬出來。

    “快上來!”舒艾急叫道。

    那小小的瞭望台,是他們唯一能夠暫時棲身的地方。

    當他們距離瞭望台不足十米的時候,無數蟲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毫不留情地縮小了包圍圈,黑壓壓地朝他們襲來。

    看著四麵八方擴張開來的那一個個可怖地口器,倆人的眸中都染上了一絲恐懼。

    喬驚霆握緊了雙拳,金紫電光環繞,空氣中傳來劈啪地聲響,他的頭發都跟著豎了起來,巨大的電流像四周擴散看來,白邇盡管身上還穿著橡膠服,也覺得膽戰心驚。橡膠服隻是不導電,但並不能隔熱,隻要溫度足夠,隨時都能把它融化,白邇已經感覺腳底在發燙了。

    打頭陣的一批蟲子被電了個人仰馬翻,暫時阻擋了它們的奮進。

    喬驚霆想著,如果這次能活著迴去,就有積分去學習技能了,他需要更有針對性地釋放雷電,而不是隻能灑水一樣到處潑,既不能保證自己人的安全,又浪費體力。

    可現在想找個實在多餘,他們也許真的迴不去了。更多的蟲子爬過同伴的身體,源源不絕地朝他們湧來,看著不遠之遙的瞭望台,他們卻已經寸步難行。

    突然,那兩隻翼龍再次出現,揮動著巨大的羽翼,朝他們低飛了過來。

    倆人原地起跳,一把抓住了翼龍的雙腳,翼龍帶著他們飛迴了瞭望台。

    險死還生,倆人卻沒有片刻喘息之機,沈悟非顫聲道:“變……果然變形了……”

    麗貝卡被切斷的脖子裏正伸出一條更長的脖子,她的身體就像某種東西的殼,裏麵的東西正撐破她的身體、撕開她的血肉,破殼而出,一分鍾前那個優雅的婦人,已經變得血肉模糊。

    “你們說她撒謊?怎麽迴事?”

    沈悟非快速說道:“那把梳子,我懷疑是她的。那把梳子的齒特別寬,一般女性不會用這麽寬齒的梳子,除非是頭發有細小卷的,她剛好就是那樣又細又濃密的卷發,細齒的梳子會打結。為什麽一把昂貴的梳子會出現在一個普通船員的私人物品裏?當然,可以說是船員撿到的,但是一個船員撿到女性的私人物品的幾率有多高?而且這個物品還剛好是劇情物品,它就不會是毫無用處的,所以我猜測麗貝卡和這個船員有私情。我觀察過在她迴答是否愛她丈夫這個問題時候的表現,很符合撒謊的特征,用反複多次卻跟問題無關的答案來強調真正的答案,是對自己的答案缺乏自信的表現。”沈悟非說完,看向白邇,“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白邇道:“我在她帶我們去的房間裏,看到了跟那塊披肩一樣的布料,你說過那個布料不像年輕女性用的,房間裏的一些細節也不像年輕女性的房間,那應該是她自己的房間。”

    “所以他們早就分居了,也符合我剛才的判斷。”沈悟非道,“她不帶我們去真正的蘭迪雅的房間,更是證明救生艇及就在蘭迪雅的房間。”

    麗貝卡體內的怪物已經從她的身體裏爬了出來,它不若海妖幼蟲或成蟲那般肥胖,身體細瘦,擁有類人的四肢和一條長長地尾巴,它的身體非常地長,從頭到尾怕是超過10米,像一條長著四肢的怪蛇,當然,它的“頭”跟其他怪物一樣,脖子處隻有一個平滑的橫截麵,那橫截麵快速擴張,竟然張開了一張直徑超過4米的巨大口器,就像一根細瘦的花杆上開出一朵碩大的花,當然,那口器中層層疊疊的並非芬香的花瓣,而是成排地牙齒。

    那怪物的口器深處,爆發出一陣高亢地嘶吼,聲音猶如砂紙磨牆,異常刺耳,所有的蟲子們都興奮了,肥胖的身體竟然在甲板上彈蹦了起來,紛紛衝著怪物迴應以叫聲,尊卑立顯。

    看來,它就是這艘鬼船的名字的真正由來——海妖王。

    海妖王的頭轉向了他們

    ,口中淌著涎液,竟然發出了古怪地人聲:“餓……好餓……”

    鄒一刀罵道:“餓你怎麽不吃你的徒子徒孫,養那麽肥該宰了!”

    海妖王長長的脖子晃了一晃,而後飛快地朝著瞭望台衝了過來。

    眾人膽戰心驚地看著它靠近,這個瞭望台怕是也撐不住了,它就像洶湧蟲海上的一葉孤舟,一旦傾覆,他們就……

    海妖王的身體狠狠撞在了瞭望台的柱子上,咣當一聲響,柱子被撞得劇烈晃動,他們在上麵抓著扶欄,才勉強站穩。

    這畢竟隻是木頭,還能再挨上第二下嗎?

    “還愣著幹什麽?”鄒一刀拿出了火箭筒,毫不猶豫地朝著海妖王發射了一枚炮彈。

    海妖王早有察覺,向旁邊躲去,甲板立刻被炸出了一個大洞,木板崩斷,無數蟲子掉向了下層的船艙。

    這一炮彈雖然暫時趕走了海妖王,但是也撼動了瞭望台的根基,瞭望台晃得更厲害了,這時,更多大一些的海妖成蟲前赴後繼地跟隨著海妖王的腳步,用身體去撞擊柱子。

    柱子終於不堪重負,發出了咯吱咯吱地聲響,孤零零地矗立在甲板上,搖搖欲墜。

    沈悟非嚇得緊緊抱住欄杆,甚至不敢低頭看下麵的蟲海,喬驚霆一把將他拽了起來,“讓你的翼龍把你送到客房樓上去,我們去找救生艇。”

    “好……好……”沈悟非嘴上說著好,也召喚出了翼龍,卻不敢動彈。

    喬驚霆幹脆將他拖了起來,直接扔了出去,在沈悟非的慘叫聲中,穩穩地落在了翼龍地背上,翼龍馱著他飛向了麗貝卡房間的樓上的陽台,那裏一樣有蟲子,但數量很少,沈悟非自己完全可以解決。

    其餘四人,紛紛跳下了瞭望台,鄒一刀無法再用火箭筒了,因為蟲子們大多太矮,炮彈炸出去,勢必要把甲板炸成篩子,萬一整個塌了就麻煩了。

    舒艾撐起了防護結界,四人全都拿出了機關槍或衝鋒槍,趁著還有結界在,先用子彈壓製了一波,緩慢地前進。

    然而不過幾秒鍾的時間,海妖王就從後方爬了過來,它一尾巴掃中已然搖搖欲墜的瞭望台,那根柱子終於應聲斷裂,剛好朝著4人砸了下來。

    他們被迫兩兩分開躲避,舒艾的結界無法維持過遠的距離,結界瞬間失效,蟲子蜂擁而上,他們被徹底隔離開了。

    沈悟非的兩隻翼龍幾次想下來接他們,都被海妖成蟲阻斷,在過

    多的數量麵前,個體再強大都顯得力不從心。

    四人很快就被蟲害淹沒,喬驚霆大吼一聲,再次釋放出強光雷電,擊退了一批。

    然而他們的防護服已經不行了,蟲子直接咬進了肉裏!

    鄒一刀從蟲害中探出頭來,大罵一聲,再也顧不上其他,再次扛起火箭筒,勉強載彈,朝著瞭望台的方向又射出一枚炮彈。

    轟隆轟隆接連巨響,甲板上的洞再次擴大,加上瞭望台的重壓,東側的甲板開始劈裏啪啦地陷落,成片的木板斷裂,掉入了下層的船艙!

    大批的蟲子跟著甲板掉了下去。

    鄒一刀一看這招奏效,衝舒艾大叫道:“掩護我!”

    舒艾再次撐起結界,鄒一刀這才能成功撞上炮彈,朝著前方連射了三枚炮彈,一枚比一枚接近他們。

    甲板不停地被炸出大窟窿,蟲子們成批地往下掉,轉眼間就少了一多半,那些海妖成蟲還能很快爬上來,但是幼蟲卻是暫時上不來了,他們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往後退,這塊的甲板也要塌了!”

    受到東側甲板的影響,南側甲板缺少支撐,有壓著這麽多怪物,也有了陷落的危險。

    海妖王由於體型龐大,險些掉入下層船艙,它用那柔軟到詭異的胳膊抓住甲板的護欄,很快跳上了完好的甲板,朝著幾人撲了過來。

    四人都被咬得一身是血,但他們竟然感覺不到疼,因為死亡太貼近了,疼痛反而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這時,在天上徘徊的兩隻翼龍終於瞅準機會飛了下來,4人一手一隻地抓著了它們的腳。兩隻翼龍有些吃力地撲扇著翅膀,最終還是飛了起來,帶著他們飛往蘭迪雅的房間附近。不過是這短短四五十米的距離,如果不從天上走,他們注定過不去。

    海妖王卻在這時追上了他們,細長柔軟如鞭子一般的手朝著翼龍揮了過來,翼龍帶著喬驚霆和白邇兩個人,無力拔高,正被海妖王抽中,跟著倆人一起掉進了蟲子群裏。

    翼龍很快就掙紮著飛了起來,喬驚霆和白邇在距離目的地不足十米的地方苦苦掙紮。

    另一隻翼龍將鄒一刀和舒艾放在了距離麗貝卡房間很近的地方,沈悟非在上麵喊道:“打開離麗貝卡房間最近的那個房間!”

    舒艾用力撞開了門,屋內陳設充滿了少女的氣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具早已經癱在救生艇上的腐爛屍體,肚子的地

    方被破開了一個大洞,令人難以想象的是,那破開的皮肉麵積之大,甚至超過了整個屍體!就像破舊的、皺巴巴地麻袋布,無力地攤開來,可怖之極。那具屍體周圍,趴伏著很多幼小的蟲子,有些不足巴掌大。

    舒艾臉色發白,牙齒打顫,她叫道:“找、找到救生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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