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者之戰,看得人血脈沸騰,喬驚霆有種從前在台下看人打擂台的亢奮,饒有興致地跟白邇討論鄭一隆和餘海的體術高低。

    白邇看細節看得更厲害一些,一招一式都能拆分了討論,因為他從小接受正統的武學訓練,喬驚霆卻更多的是實戰的積累和直覺,當然,倆人的結論都一樣,鄭一隆的實力比不上餘海。無論是體術、敏捷、膽識,都是餘海占上風,鄭一隆最大的優勢,就是他是神執,所以勝負仍未可知。

    喬驚霆注意到,那個king養的“小鬼”從其他懸浮看台裏飛了出來,飛迴了king的看台。這次他看清了臉,是個白皙秀氣的男孩兒,不像是蠱,應該是活人,再說king是個超體,也養不了蠱。他對這個小鬼著實有點好奇,但他是不會問的,省得喬瑞都又嘴賤。

    白邇道:“我大概明白king的做法,找一個好控製的人,把幸運喂到很高,組團刷怪做任務的時候,能夠得到好東西的幾率就會很高,不過,幸運我也沒有加,聽上去有點玄乎。”

    “我也覺得玄乎。”喬驚霆迴憶了一下,他們打怪的時候確實極少掉東西,既然遊戲中的最強王者都這麽幹了,那肯定不會是在白扔積分,比如白邇很想要但又很難打的“風暴之子”符石,如果幸運值高,得到的幾率就會很大吧。

    原來這就是“幸運”的意義……

    正想著,餘海一拳將鄭一隆擊倒在地,這一次是實打實地打在了身上,打得鄭一隆人都飛了出去,戰況驟緊,倆人不再聊天,屏住唿吸看著。

    鄭一隆的體能開始露怯,逐漸全方位地被餘海壓製,看台四周的聲浪四起,有加油的、有喝彩的、有起哄的,此時禪者之心的首領和尖峰的首領,心情恐怕都挺複雜。

    “這個神執輸了。”白邇輕聲說。

    鄭一隆大勢已去,體力也跟著走到了極限,難以維係泥土牆的防禦,被餘海一舉擊潰,最終以血肉之軀承受了餘海沉重的打擊。

    眼看著一個人被活活打碎,這血腥至極的場麵讓早已見慣了死亡的喬驚霆等人都沉默不語,然而看台周圍卻有數不清的聲音在為之狂哮、歡唿,仿佛比餘海更像舐血而生的怪物。

    鄭一隆死了,這似乎是個意料之內的結果。

    餘海也正式成為了jack,深淵遊戲中第6個列席者。

    楊泰林輕輕歎了口氣,然後笑著評價道:“打得不錯。”

    陳念顏默默看著

    餘海:“餘左使會離開禪者之心嗎。”

    喬驚霆看著在擂台上搖搖晃晃的餘海,心裏有一樣的疑問。這場決鬥的時間並不長,不足四十分鍾,餘海雖然成為了吞噬的一方,但受傷也頗重,這毫無疑問是一場精彩的決鬥,但精彩過後,可能還有更精彩的格局變遷。

    楊泰林搖搖頭:“禪者之心容得下他,他能不能容得下禪者之心,就不好說了。”

    陳念顏抿了抿唇,似乎也有一絲擔憂。

    “放心吧,韓老的強大發乎於心。”喬瑞都笑得雲淡風輕,“這一點是什麽等級都顛覆不了的。”

    陳念顏點頭:“當然。”

    他們看著餘海一邊拿出治愈卷軸,一邊晃蕩著要往擂台下走,突然,他停住了,目光落在台下。

    隨著他的注視,全場的目光也都投射了過去。

    喬驚霆心裏一驚,餘海看的方向,正是——鄒一刀!

    他不知道是不是鄒一刀說了什麽,又或倆人本來就認識,總之,下一刻,鄒一刀拔地而起,輕鬆躍上了擂台。

    全場嘩然。

    喬驚霆站了起來,白邇也跟著站了起來。

    楊泰林挑眉:“那個人是誰?你們認識?”

    懸浮看台距離擂台有點距離,且下麵吵雜,喬驚霆聽不清倆人在說什麽,但氣氛顯然劍拔弩張。

    喬驚霆和白邇對視一眼,倆人都在猶豫要不要下去,他們一下去,就會把鄒一刀、舒艾和沈悟非都暴露了,會陷他們於危險,可萬一鄒一刀真的跟餘海打起來……那更是兇多吉少。

    幸好,倆人說了幾句,餘海就從擂台上跳了下去,頭也不迴地走了,鄒一刀也同樣離開了擂台。

    喬驚霆默默鬆了口氣。

    喬瑞都把他的表情盡收眼底。

    楊泰林道:“去查查那個人是誰。”

    “好。”

    “我們走了。”喬驚霆迴頭衝楊泰林道,“多謝楊先生和美女姐姐。”

    楊泰林笑著點了點頭:“再見了。”

    “應該不會再見了。”喬瑞都冷笑著說,“沒想到就你還值一個血先知,真抬舉你了。”

    “是,不服你也去殺個尖峰或者假麵,你有那個種的話。”

    “我不僅有,還比你多了一整顆大腦。”喬瑞都優雅地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滿臉的諷刺。

    喬驚霆不再理他,和白邇從三層樓高的懸浮看台上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人群中。

    周圍人四散看來,但又在注意到倆人的名字後,紛紛側目,眼中迸射出貪婪和渴望。

    不遠處正是鄒一刀三人,喬驚霆給舒艾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盡快迴鬥木獬,他們要商量對策了,很快的,尖峰、假麵和賞金獵人,不知道哪一撥人會最先出現在鬥木獬。

    倆人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有人叫了“鄒一刀”三個字,那聲音低啞,像是在壓抑什麽情緒。

    側目看去,三五個男人站在距離鄒一刀不遠的地方,正彼此對視。

    鄒一刀愣了愣,隨即勉強笑了一下:“真沒想到,還能碰到你們。”

    那幾個人審視著鄒一刀,表情頗複雜。

    喬驚霆和白邇躲在一旁看著。

    “今天大半個遊戲的玩家都來了。”為首之人麵無表情地說。

    鄒一刀聳聳肩:“嗯,是啊。”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走,去喝一杯?”

    那人沉默了一下:“不了。”

    鄒一刀訕笑兩聲:“不給麵子啊,還是老程你酒量不行了?”

    老程垂下了眼簾:“今天有點事,不好意思了。”

    “程哥,你跟這種人客氣什麽!”一個年輕男子怒道,“連自己親如兄弟的戰友都能殺,不過是個畜生小人!”

    此言一出,幾人都呆住了。

    鄒一刀臉色微變,嘴唇輕輕嚅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他拿出煙塞進嘴裏,重重吸了一口,同時咧嘴笑了。

    老程擺擺手:“行了,走吧。”

    鄒一刀伸手去夾煙,結果手卻在微微發抖,才抽了兩口的煙直接掉在了地上,煙屁股竟然已經快被他咬斷。他一腳踩滅了煙頭,朝著生命樹走去。

    那皺巴巴的一根煙蜷縮在剛硬的、深刻的軍靴腳印裏,就像一顆被禁錮其中的小心髒。

    喬驚霆還有些迴不過神來。

    鄒一刀?殺了自己親如兄弟的戰友?!

    舒艾和沈悟非的眼神明顯也有些慌張,在原地猶豫了幾秒,才追了上去。

    喬驚霆在心裏始終無法相信鄒一刀會是手刃兄弟的人。他對這個男人的認識,就是一個酷愛嘴炮但也足夠靠譜的大哥。

    周圍人群突然自覺地朝著兩邊散開,且神情緊張,體態

    就算不是恭敬,至少也是不敢隨意造次的。

    喬驚霆扭頭一看,是假麵的人。

    七八個帶著各色麵具的人闊步走來,為首的右臉麵具男子正是通緝他們的趙墨濃。

    趙墨濃看到他們,挑了挑眉,笑得冰冷而憐憫。

    喬驚霆也冷冷看著他。

    趙墨濃走到近前:“膽子不小呀,敢跑到我們麵前來。”

    “今天城內不允許pk,難道你‘又’想壞規矩?”喬驚霆諷刺道,“假麵果然毫無規矩。”

    “你找死!”趙墨濃的手下厲聲道。

    趙墨濃抬手製止手下:“假麵的規矩還輪不到你來評判,有這個功夫,還是操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不勞你費心,希望你們能多給我交點入城費。”

    趙墨濃哈哈笑了兩聲:“真以為我們需要通過生命樹入城嗎。”他拍了拍喬驚霆的肩膀,“我很欣賞你,可惜你把機靈用錯了地方,安息吧。”說完領著自己的手下錯身走了。

    喬驚霆握緊了拳頭,白邇冷冷道:“我看假麵除了他和那個列席者,都是廢物,不用擔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可擔心,走吧,迴去了。”

    ——

    迴到鬥木獬,城內難得可見的幾個人,看他們的眼神也充滿了古怪。

    喬驚霆不知道這些人中有沒有衝著賞金來的,大概是債多了不愁,多幾個人盯上又有什麽不同。

    他們迴到住處,發現鄒一刀三人都在。

    喬驚霆道:“你們都在正好,咱們正好商量……”

    “你真的殺了你戰友嗎。”白邇毫不婉轉地說道。

    屋內一片沉默。

    鄒一刀頭也沒抬,夾著煙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嗯”了一聲,用聽不出情緒地聲音又確認道,“是。”

    舒艾白玉般的臉蛋上寫滿了焦慮:“為什麽?一定會有原因吧。”

    鄒一刀搖搖頭:“沒什麽可說的。你們要是信不過我,我走就是了,我說了,我到哪兒都能活。”

    “走?”喬驚霆有些惱火,“剛才我迴來的時候,城裏人看我們的眼神已經不對勁兒了,外麵的人恐怕不止知道我們在鬥木獬,連我們有你們這些幫手都摸清楚了,你現在走了,無非也是被通緝!”

    “無所謂,我……”

    “我信

    得過你。”喬驚霆打斷他,正色道,“刀哥,我信得過你,我不問原因,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拉倒。”每個人心底裏都有秘密,喬驚霆知道舒艾是個法學研究生,知道白邇是刺客世家傳人,知道鄒一刀是特種兵,知道沈悟非是個富二代,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什麽呢?這些人對他又了解幾分?沒有人有必要把自己解剖在所有人麵前,比起別人的幾句話,他更相信他們並肩作戰的情義。

    鄒一刀抬起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喬驚霆,露出一絲苦澀地笑:“你呀……”

    沈悟非道:“現在說這個,不合時宜,你們應該想想怎麽應對隨時會出現的敵人。”

    “是‘我們’。”鄒一刀笑了笑,“你忘了,你今天和我們一起行動的嗎。”

    沈悟非呆了呆,臉色微變,他雙手環胸,下意識地裹緊了披肩,喃喃道:“他們也會殺我嗎……”

    喬驚霆道:“你害怕的話,就暫時先去別的城市,過段時間我們要是活下來了,你再迴來。”

    沈悟非沉默了片刻,搖搖頭:“我不能放棄我的房子。”

    “給你留著。”

    “不行,我走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那是我在遊戲裏的所有研究成果。”沈悟非用手抵著額頭,似乎在掙紮,“怎麽辦,怎麽辦……”

    喬驚霆懶得理他:“我們想想對策吧,敵人通過生命樹入城,有npc守衛招唿,但如果直接從其他城市跑過來呢,媽的,連入城費都不繳,摳死了。”

    “我建議先增加或升級守衛,咱們城裏現在隻有5個守衛,其中1個還是你在虛無空間裏撿到的卷軸,等級也都不高,可能擋不了幾個人,就看咱們是保質還是保量了。”舒艾點了點潤澤的唇瓣,“你們說呢?”

    “在城裏埋陷阱吧。”白邇道,“記得咱們在心月狐踩過的那種地火線嗎?那個我也可以做。”

    “那城裏其他人怎麽辦?”

    “趕走,燒死,關在屋裏,都行。”白邇道,“要想辦法堵住他們的嘴。”

    “這個怕是太難了,不過城裏一共也沒多少人,趕走可能好點。”

    四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防禦措施,沉默了半天的沈悟非,像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自己,鼓起了勇氣一般,小聲道:“我、我留下吧。”

    眾人頓了頓,然後繼續商量。

    “我留下。”沈悟非抬高了音量,“我幫你們,把鬥木獬變成防禦堡壘。”

    “你說什麽?”

    沈悟非似乎不太情願地說:“可以大大提高你們的存活率。”

    鄒一刀吹了個口哨,“聽起來不錯,你打算怎麽做?”

    “改造城牆、埋設陷阱、製造機械守衛,總之,盡人事聽天命。”

    喬驚霆笑道:“好,挺好。”

    舒艾歎道:“對,盡人事聽天命,不過,我們也得想個最後關頭的後備計劃,比如,一旦失守,我們去哪裏,做什麽,怎麽逃,怎麽保命。”

    眾人又沉默了。

    “一旦失守……”沈悟非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麵,“你們就把‘他’召喚出來吧,也許可以保你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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