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能見麵了,我的第一位信徒……”連念初感受著空中微弱卻清晰的氣息牽引,唇角微勾,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眸裏掠過一絲笑意,祭起鎖塵朝某個方向飛去。飛出幾公裏外,周圍的環境就陡然一變,從寸草不生的荒原變成了一片植被茂盛、枝葉相纏的莽蒼森林。森林裏同樣有人類建築的痕跡,隻不過被巨大的行道樹和灌木、藤蔓植物占領了街道和高樓之間全部空間,大量本該是觀賞用的綠植變得巨大化,從建築內部孳生出來,比電線杆更粗壯的須根纏繞著破碎的水泥塊,之後再深深地紮進地下,將鋼鐵叢林變成了真正的叢林。他還看見幾支細高挑兒的碗蓮莖從一處倒塌的建築裏伸出來,莖被壓成一座拱橋,葉麵搭在地上,居然比他的葉子還寬。不像話!這是什麽變異方向,一點都不適合種群存續和發展!一個碗蓮長這麽大葉子……他心裏說著不像話,還是忍不住頓了頓足,踩著鎖塵落下去細看了一眼。那些蓮葉的根莖已經深深紮進地下,細長的莖上長滿尖刺,從土中鑽出雪白粗壯的須根,緊纏著幾隻殘破焦黑的小型動物屍體。獸屍上有刀痕、彈跡、尖銳物的傷口和火燒的痕跡,再前麵一點的樹冠和藤蔓間則吊著一條沒頭沒尾的紫紅色巨蛇,同樣遍布傷痕,傷口處翻露著的肉已經幹癟發白了。不遠處還有些斷枝、倒伏的野草、新鮮血跡,泥土濕漉漉地印下了許多雜亂的腳印,很明顯是人類留下的痕跡,這些屍體應該就是那群人類捕殺又拋棄的。連念初並不是推理愛好者,也不搞動保,所以他看到獸屍時並沒動心,真正吸引他的是腳印附近的一點血跡——一串斜著飛濺出去,邊緣濺出細小毛刺、還有細小血點散落在周圍的血滴。這串血跡混在大片獸血和人血當中,有部分已經被新生的雜草掩蓋住了,可是血中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神魂氣息,正和他掌心烙下的那道氣息一模一樣!連念初瞳孔猛地收縮,從鎖塵上跳了下去,伸手在血點上沾了沾。血差不多已經幹透了,其中蘊含的人類氣息在觸到他的手指時,卻和掌心被法寶烙下的那道靈魂本源氣息融合在一起,猛地衝到他的識海裏。他頓時眼前閃過連片細碎的光斑,在還沒來得及拚合成畫麵時就散去,大麵看來倒像是拚成了個人形。難道他玉簡給他留下的氣息和有緣人血中的氣息融合,就能反溯出對方的形象?以前他倒也聽說過,那些前輩大能隻憑一滴精血就能追溯出一個人的一生,不過他這樣的小妖精離那種程度少說還差著幾千年,“一飲一啄”前輩送他的還真是個了不得的法寶啊……他索性蹲到那片血跡旁,指尖按到沾有鮮血的濕潤泥土中,將血中蘊含的生靈氣息收攏起來。大量信息隨著血中氣息衝入他的識海,瞬間勾勒出一道清晰的人像。那個人正倚在殘破的水泥牆上,指尖凝出一道冰箭射向撲來的野獸。他的頭上、臉上撲滿塵埃,五官輪廓上倒還能看得出幾分俊朗,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跡和白色的植物漿液,左側胸骨外廓處橫劃開一道口子,血浸透了厚重的外套。看到這張圖的同時,他也知曉了有緣人的身份——陸澤,24歲,能操控冰雪。畫麵中其他人的模樣不甚分明,連念初也不在意,他隻在意自己未來的信徒受了傷,需要他這個神主去救人。隻是衝入他腦海中的信息洪流太多太雜亂,支離破碎、層層疊疊,把他開花後180度的大視野都占得滿滿當當,反倒看不見眼前的環境。他隻好摸鎖著爬上鎖塵,以氣息為引,靠著法器的自動導航能力朝有緣人飛去。飛了不知多遠,腦海中流轉的畫麵忽然停下,定格在一條川流不息的公路上,緊接著就像一部小電影,在他眼前自動播放起來。鮮血、慘叫、連環車禍。道邊的樹根扭曲著瘋長起來,樹根高高拔出地麵,像鞭子一樣甩進車流裏,當場砸翻了幾輛車。整個車道一下子被堵死,所有人都尖叫著逃離現場,然而更多的樹根和枝條像巨蟒一樣狂舞,將四處逃亡的人緊裹起來,拖向地獄。整個城市裏的植物和動物、昆蟲從那一刻開始變異,大肆殺掠人類。陸澤混在人流裏從那條街上逃出來,在逃亡中偶然開發出了異能,從此靠著自己的異能好歹殺出一條活路,也順便救了一同逃出來的幾個人。幸運的是,他救的人後來也大都覺醒了異能,能和他一起組隊殺異獸異植。他們守著一家小超市堅持了幾天,終於等來了軍隊的救援。這時候異植已經蔓延到了整個城市,軍區隻得以炮彈洗地,硬生生炸出一片荒土,在地下建起避難所,把救出來的人都安頓在地下掩體裏。普通人在軍隊的安頓下勉強生存,軍人和異能者則結成一個個小隊,深入已經成為異植森林的都市收集物資,想盡辦法讓更多人生存下來。之後軍方安排過幾次撤離,外界似乎也有接應,可生存基地被茂密的異植叢林包圍著,哪怕由異能者和軍隊清開一條路,兩側的異植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合攏,普通人根本來不及逃出去。先行探路的人則容易被異獸衝散,孤身陷入密林包圍,好一些的能再原路返迴,更多的就喪身在異植異獸口中了。他的有緣人陸澤這次深入森林,也是因為軍方又一次安排了什麽行動,他們準備在正式戰鬥前收集足夠的生存物資,特別是一些對抗異獸咬傷的藥品。畫麵推進到一座外部爬滿藤蔓的二層小樓時戛然而止,反倒有斷斷續續、並不清晰的聲音灌入連念初耳中。他心裏隱然生出一種明悟——就是這裏了,他要找的人,就在這棟建築裏。第5章 修文他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就飄浮在小樓窗外,有低啞幹澀的聲音從樓裏傳出來,似乎是在對他未來的信徒說話:“陸哥,我知道你們小隊也需要這些藥……可是我們這群人的戰鬥力沒法跟陸哥你比,小劉他們還為了護著你的人受了傷,這些抗生素我們多拿一點兒不算過份吧?”“是啊,陸哥你……異能這麽強,前些日子也掃蕩了不少地方了,第三中心醫院不就在你們掃過的北3區裏?你們肯定缺不了藥,這種私人醫院裏也沒什麽好藥,你就別跟我們這種弱隊的人搶了!”這些話和剛才看到的畫麵相互印證,連念初確定了他們口中的“陸哥”就是他在找的陸澤。很可能是因為他們拿到的藥有限,這群人正在逼迫陸澤放棄自己該得的藥物。他聽得心裏窩火,縱身跳到窄窄的窗沿上,握著鎖塵朝不鏽鋼防護窗重重砸下去,恨不能立刻衝進樓裏對陸澤說:我有藥啊!你要什麽藥,我都能給你,你用不著跟那些人搶!或許是這份執念太強,剛剛消失的畫麵又重新映入他眼中。而且不同於之前跳躍式的推進,這迴變成了現場直播,他的視野正中映出了一個眉目清秀、膚色白皙,就連衣服也比別人幹淨得多的人類男性。男人的眼神也和其他沾滿血腥的異能者戰士不同,特別幹淨,純潔,悲憫,公正,客觀,好像見識過了世上所有的傷害,正高踞在神壇之上俯瞰著那些無法超脫的靈魂一樣,慈悲地看著他的信徒。他整個人都像在發光,和某部電視劇裏一個白蓮花設定的女主角一模一樣,不,比那位女主角還要聖潔,還富於自我犧牲精神。因為他和有緣人是一撥的,卻為了別人求他的有緣人:“陸大哥,喬大哥他們很需要這些藥。咱們的隊伍裏都是變異戰士,身體素質更高,用代替品就可以,這些抗生素讓給他們好嗎?”連念初手一滑,鎖塵斜著砸到防護窗上,一連砸斷了三四道厚實的不鏽鋼管,發出連串沉悶的撞擊聲。——這個人類簡直比他還像白蓮花精,而且跟他走的完全是一個路數!看他說話時那眼神兒,表麵像是在懇求,細看簡直像神誘導墮入泥沼的信徒向善一樣又慈愛又嚴厲啊!他的白蓮花事業才剛剛開始,就遭遇了嚴峻的挑戰!鎖塵砸在護欄上的聲音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剛剛還在討價還價,跟陸澤搶藥的男人立刻伸臂護住藥盒,緊張地說:“這聲音不是縛屍藤能弄出來的,肯定是異獸,大夥兒拿好家夥……陸哥,紀衍裝藥需要時間,兄弟們身上的傷也重,我得留下護著他們,你先把那隻異獸引開,咱們出去會合!”陸澤皺了皺眉,看到白蓮花男懇求的目光後卻微微點頭,說:“我出去看看,紀衍你把藥裝好就跟喬隊他們一起走,不用等我。要是我能收拾那隻異獸,還得迴來看看別的地方有沒有還能用的藥;不能的話就把它引向11點鍾方向,你們和我錯開迴程。”視角這時候突然切換,連念初眼前驀地恢複了明亮,麵對的又是一牆密密麻麻、比簾子遮得還要厚實的蔓藤葉子了。居然關鍵時刻掉鏈子——他歎了口氣,再次扒開藤蔓,掄圓鎖塵砸起窗戶來。剛敲斷幾根防盜鋼條,窗玻璃忽然被人從裏麵砸碎,一把巨大的消防斧伸出來攪碎了許多藤蔓,沾滿血色藤液和鏽跡的斧刃貼著他光滑的臉龐劃向一側。連念初嚇得差點跳下去,幸好有鎖塵飛過來接住他。沒了他的壓製,藤莖流著鮮紅汁液的斷口像剛從冬眠中醒過來的蛇一般,張牙舞爪地衝向房間裏。一股逼人的寒氣迎而撲來,那群藤蔓上結滿嚴霜,被冰雪的分量墜著落向窗外,半途就脆生生地折斷,化成一地閃著冷光的碎屑。這是陸澤的異能,小電影裏放過的!連念初一下子就認出人了,不過他是熱帶植物,不禁凍,不敢冒冒失失地衝上去,隻好先扒在窗邊水泥牆後麵,小心地朝窗戶那邊張望。破損的防護欄缺口處忽地伸出一張布滿灰塵和血跡,卻仍然稱得上俊朗的臉龐,正對著他露出雪白的牙齒,嘲諷地笑道:“想吃人,那就來試試吧,怪……“你是什麽……你是誰?”陸澤的冷笑凝固在臉上,愕然看著這個披著墨綠色鬥篷,衣袖和手都潔白如雪,怎麽看怎麽像人類的存在。連念初短暫的思考了一瞬間,摘下兜帽,露出一個對著鏡子練習過許多次,宛若曉露清風般純淨的笑容:“我叫連念初,是你所祈求的救贖,特為滿足你的心願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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