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做好心理準備,揣上顆賭徒的心,隻要想到那三百萬美金全投進去依舊心驚肉跳。  故而沒能忍住,再三確認。  駱白態度堅決,未曾動搖否定自我。  “全投。”  鄭經理:“不先放一點試試水?”  駱白:“市場不等我,哪來的時間讓我試水?”  金融市場,瞬息萬變。  投資者,爭分奪秒。  如果圖長期,自然可以慢慢來,但他要的是在大動亂到來前大撈一筆。出手和撤離的速度要是不夠快,可能就會被卷進去絞得粉身碎骨。  駱白:“您可以放心,玩外匯的,都有個止損前提。哪怕是虧,大概也虧不到哪去。”  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爆倉,投進去的三百萬美金全都蒸發罷了。  鄭經理看著駱白無言,實在不知道他哪來的定性。  這虧就虧了的輕飄飄語氣,仿佛三百萬美金在他眼裏就是個虛擬貨幣。  計程車司機:“兩位是要到金融街吧?”  鄭經理:“我們看上去很明顯?”  計程車司機:“我每天往返機場和明珠酒店十來趟,客人多半是要去金融街。我看你們,應該是看中外匯交易。好多人來的,人來人往,洋鬼、台灣佬……大陸客比較少,不過都是腰纏萬貫大老板,沿海地區的人比較多。一上車,大哥大、bp機,all個不停。助理啊、經紀人啊,一大堆,分分鍾投入十來萬美金。你們一開口,住明珠酒店,我就看出來了。”  計程車司機滔滔不絕,講了一大堆話。  起先是非常不標準的普通話,後麵直接變成白話。  鄭經理和駱白恰好聽得懂白話,沒壓力。  基本上可以從計程車司機嘴裏得出一些訊息,譬如金融街每日人流量巨大,大多數是亞洲人集中香江炒外匯,大陸客不少。  譬如日本貨幣增值,經濟體係崩潰,股市下幅度到百分之七十,已陷入經濟衰退時期。日元上漲,不少炒外匯的人一夜之間破產。  在此之前,很多人認為日元不會再升值,紛紛選擇賣空。  “鬼知道美國佬會插手其他國家貨幣升值,個個在唱自由民主,狗屁的自由民主。”計程車司機罵完後,說道:“不過,我聽過很多人在電話裏高談闊論,很看好某國貨幣。”  他從後視鏡中看後車座的兩人,欲言又止。  駱白似笑非笑,並不配合。  鄭經理倒是配合,遞給司機兩張五十塊:“師傅能提點我們倆嗎?”  計程車司機見就一百塊,臉色不虞,撇嘴沒接,也再沒迴話。  鄭經理單手在半空伸著,表情尷尬。  駱白猛地踹到司機座位上,嚇了眾人一跳,就在計程車司機發怒時,他先開口:“師傅,從機場到明珠酒店的路我也走過,您多繞這兩圈路,估計是要多收兩百塊了吧。出門在外,大家都是要謀生的,您坑我,我可以當不知。但您不給我叔叔臉,就過了。”  鄭經理目瞪口呆,驚愕地瞪著計程車司機,見對方略微心虛便知駱白所言非虛。  他們在機場就商定好價錢,大概多少公裏,花費是三百來塊。  他以為有多遠,敢情是多收兩百塊。  兩百塊,就是他月工資的四分之一!  鄭經理氣壞了,狠狠收迴手裏的一百塊。  計程車司機懊惱自己貪心,卻也知道自己真碰到個熟門熟路的,原還以為是個生客,可以宰一筆。  沒想到啊。  這嫩生生的小孩,竟是個老練的。  聽這逼裝的,實在歎服。  計程車司機:“……是我看走眼,我也不白拿您這兩百塊。直說吧,那些老板們提到泰銖,看好泰銖升值。”  聞言,鄭經理立即蹙眉,看向駱白。  他記得駱白提到過,國際金融炒家攻擊泰銖導致泰銖貶值,怎麽香江這邊卻覺得泰銖會升值?  駱白右手敲擊左手手背,不動聲色。  “您確定?”  計程車司機:“我騙你們也沒好處,不信的話,我載你們到金融街瞧瞧。”  駱白露出個笑:“不用了,您往酒店開就行,別繞路了,不扣錢。”  計程車司機聳聳肩,繼續若無其事的聊天。  鄭經理心不在焉地迴應兩句,而駱白則側頭,繼續看窗外。  到了明珠酒店,鄭經理拿了兩人身份證去登記。  花費不到兩三分鍾,兩人踏上電梯。  電梯裏就倆人。  駱白:“鄭經理懷疑我撒謊?”  鄭經理搖頭,看了眼駱白,沉吟片刻問道:“你是猜測的吧?你從哪些渠道猜測出國際金融炒家會攻擊泰銖導致泰銖貶值?”  駱白:“渠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對於泰銖過高估值,必然會引來注目。”  萬事萬物,必定有其平衡之道。  金融業中,也講究平衡。  如果失衡就會成為出頭鳥,率先被攻擊。  唯一不同的是在金融業中,失衡很可能會帶來一係列蝴蝶效應,大動亂之後就是重新清算,然後繼續平衡。  “泰銖被高估,脫離平衡,則有可趁之機。金融投機商從中見利,不會顧及平衡,惡意攻擊。泰國目前使用較為穩定的聯係匯率,一旦外匯儲備不夠,動搖聯係匯率製度,匯率浮動,泰銖貶值是必然趨勢。”  外匯就是如此,縱你有千萬種猜測的可能,它也隻會走向唯一的一種可能。  清晰明確,卻也難以把握方向。  鄭經理:“我本來還有一點不確定,現在徹底打消這種疑慮。”  出於浸淫金融多年的直覺,他相信駱白的猜測。  明珠酒店套房幾乎爆滿,鄭經理隻能選擇頂層一套複式套房和中層普通套房。  複式套房一天將近一千,他們可能要住上七天,這價格嚇退鄭經理。  他近乎是羨慕的目送駱白上頂層複式套房,駱白沉默片刻,提議:“不如你退房重訂?”  鄭經理連連搖頭:“不了不了,小套房挺好。”  駱白願意買單,他卻不能占人便宜。  駱白失笑,衝他搖手道別。  電梯直達頂層,拿著磁卡找到房間,還沒刷就聽到‘嘀’地一聲,下意識迴頭——  對麵房間也站了個人,帽子和圍巾摘下來,露出極為漂亮的臉,眉眼如水墨畫就。袖子挽到手肘,腕上熟悉的佛螺菩提。  緣分!  這緣分落到眼前,不抓住就不是天才寶哥!  駱白衝對麵少年露出溫和友好的笑:“好巧。”  對麵的少年瞟過來淡漠的一眼,頷首迴應,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砰’地一聲,特別輕,關上了。  搭訕失敗。  駱白聳聳肩,摸摸鼻子,沒放心上,也刷卡進屋  厲琰過目不忘,為人記仇,睚眥必報,但也記恩。  前世有過齟齬的,都被他報複了。  無意中對他舍過恩情的,也都一一償還幹淨,無拖無欠。  唯獨有一人,他欠了,一輩子也沒機會還。  那人叫駱白,一個可憐蟲。  善良無害,本來跟他是絕對沒有交集的人。  可是駱白被卷進爭鬥中,陰差陽錯之下救了他,而自己死亡。  厲琰想償還這恩情,一查之下卻發現駱家人陸陸續續死了個幹淨。  他把唐鎮一家人收拾了,然後在駱白的墳前看見那張黑白照片。  照片據說是駱白十六歲時拍攝的,俊秀白淨,跟後來頹靡自卑的模樣大相徑庭。  厲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香江,手中無意識撥弄佛螺菩提。  男孩子的十四歲和十六歲,相貌不會有太大改變。  數次相遇,厲琰自是認出駱白。  現如今的駱白鮮明自信,意氣風發,跟前世完全不同。  長京市市中心圖書館一麵,厲琰就查過駱白,發現駱金沒有毀容。  從那時起,大致軌跡就被改變。  現在更是在香江看見駱白,可見他或許跟自己一樣,通過某種途徑獲知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進而提前幹預並改變。  撥弄佛螺菩提的動作一頓,厲琰轉身朝電話機走去。  駱白是否重生,一切行徑皆與他無幹。  前世恩情,他會尋找時機還迴去。  至於同為重生者或同樣能夠預知後事然後相認、結為同盟,不在厲琰的人生選擇中。  他不打算結識駱白,不想將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者身上。  厲琰執起話筒,撥通後吩咐:“告訴他們,將所有泰銖盡數拋售,買進比索,三天後拋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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