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時間不足以守軍繞著整座城池挖出所需的塹壕,在沒有塹壕保護的地段,隻有冰封的護城河裏側的柴蕃屏護著城牆。秦軍衝入河道劈砍柴蕃,因為角度的關係,城牆上的火炮不便朝下轟擊,真正的防禦隻是牆上守軍往下扔下的擲彈。


    擲彈威力太小,大多一炸數片,好在壽郢是擲彈生產地,守軍投下的擲彈雨點一般密集,連綿不絕的爆炸聲中,盡管有钜甲的保護,秦軍也還是被炸的七葷八素,劈砍之勢為之一阻。


    “射!”秦軍推到近處的火炮在裏外一字排開,巫器之率仲敢見城下秦卒受阻,馬上下令開炮。


    秦軍火炮全部來自繳獲,炮卒是在炸膛中炸出來的亡命師匠,仲敢下令之前他們已瞄準了城牆上的守軍。此時一聲令下,‘轟、轟、轟……’,幾十門火炮炮身猛震,飛出去的炮彈或是擊中城牆,或是擊中女牆,或是越牆而過,城牆上下一片泥屑。


    “萬歲!”一直是被楚軍火炮壓著打,秦軍這是第一次在己方火炮的掩護下作戰,河道內的士卒爆發出一陣歡唿,舉盾躲避擲彈的他們紛紛站起身繼續劈砍柴蕃。人多力猛,這些深埋於地的柴蕃很快就被秦卒砍盡清理。等候已久的力卒急急衝下肥水填平阻礙,兩輛衝車被人推過肥水,衝上了堤岸,‘砰’的一聲撞在厚厚的城牆上。


    “秦人鑿城!秦人鑿城……”隨著第一記鑿牆聲由城牆上的甕聽放大,聽者便慌亂的大喊。巴虎等人色變,火藥炸城的威力他當然見識過,在火藥麵前沒有炸不開的城牆。


    “速報大司馬,秦人鑿城!”巴虎很快鎮定,首先將秦人的舉動上報大司馬府。


    秦軍四麵圍攻,四麵全是轟隆隆的炮聲,秦人鑿城的軍報不是一道而是三道,城北、城南、城東全在鑿城。淖狡聽聞軍報原本繃緊的臉這時繃得更緊,酈且卻笑了出來。不管形勢如何緊迫,最少秦軍的行為並沒有跳出作戰司的預料。


    勿畀我臉上一貫沒有什麽表情,鑿城的軍報一道道傳來,他心提起的同時依然不忘觀察在場諸人的反應。酈且的笑容讓他詫異,不過僅僅隻是一時詫異。他是不可能通秦的。


    “此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羽旌在紫金山頂迎風招展,劉池看著山下正在鑿城的秦軍和掩護秦軍鑿城的火炮,忍不住笑了起來。秦軍最善於做的事情就是學習敵人的手段然後反擊敵人,以前對魏國是這樣,現在對楚國也是這樣。


    然而他高興的太早,話音剛落,城上守軍便冒死對城下兩輛衝車扔下了重型擲彈,‘轟轟’數響,兩輛衝車被炸翻,密集的火油接踵而下,‘唿——’,城下立即變成一片火海,,猛烈的火焰越過了城頭。正在城下鑿城的十數名秦卒在火海裏慘叫,最終撲倒。


    “竟可如此…”王翦喃喃了一句。他以前炸過臨淄的城牆,但齊人不是楚人,沒有這樣的破解手段。“此當如何?”他大聲喝問。


    “巫器當擊碎城頭女牆,以使荊人無障也。”初次使用火炮的秦軍並不純熟,掩護也不到位。如果是楚軍,鑿城處上方的女牆早就轟塌,以使城上秦卒不能立足。


    “善。告之白將軍……”王翦正要命令。屠睢麾下的火炮連響,炮彈猛擊在鑿城處上方,女牆全部崩塌,撤退未及的守軍不是被打斷身軀肢體就是直接被轟下城牆。炮聲中,肥水北岸另兩輛衝車被推過河道,又撞在之前鑿城的位置上,鑿城再度開始。


    城頭沒有女牆掩護,守軍再也不能從容的投擲擲彈,而擲彈如果從城內拋出,卻很難落在緊靠城牆的衝車上。等守軍終於想到辦法清理城頭,設法使擲彈滾下外牆,鑿牆的秦卒已深深鑿了進去,即便衝車炸翻,裏麵的人也毫發無損。


    火油這時同樣無效,鑿城之口高於地麵數尺,火油隻能在地麵上熊熊燃燒,無法燒到鑿洞之內。在洞內的秦卒被煙火熏死之前,地上的火油已流至更低窪的肥水河道裏。


    這種情況下城破僅僅是時間問題。正午過後,除了寬塹內的炮卒、寬塹後方的劍盾武士,守衛北城的三千名巴人武士全部退下了城牆,退到城牆內的塹壕內側,準備與秦軍進行一場慘烈的巷戰。城東、城南的守軍同樣退下了城牆,守在城內塹壕內側準備巷戰。


    而在城外,趁著最後一點時間,率軍攻城的秦將正召集軍校、曲侯、二五百主、五百主進行最後一次軍議。正月正午的陽光曬得人眼暈,白林看著遲到的閬中巴人酋長稍微有些不滿,不過鑿牆之卒馬上就要炸城,況且還要靠巴人士卒巷戰,他喉結聳動,暗自將不滿壓下。


    “此戰若勝,我軍數月後便可攻至江東。攻至江東,今年年末士卒便可返家。”白林看上去是對在場所有人說話,實際是對閬中巴人說話。隻有閬中巴人不在意軍功和爵位,他們從上到下人人都希望能早日返迴蜀地。範目的轉譯下,巴人酋長看著白林點頭,靜待他下麵的話。


    “尚若此戰不勝、拔城不下,荊人於江東諸地設防,戰事必要延至明年後年,士卒難以返家。”白林對視著酋長們的目光。他很了解秦卒、巴人的戰力,平地列出矛陣的秦卒勝於巴人;混亂地形則相反,巴人如魚得水,手持長矛的秦卒處處製肘。“故炸城之後,士卒當速速入城。荊人或將點燃城內塹壕之幹柴火油,然衝過此道火牆,攻入城內我軍必勝無疑……”


    快!是白林對麾下的唯一要求。都尉蘇複這時嘴唇蠕動,包括幕府武勾卑等人在內,都很擔心守軍會在城內埋設巫藥,畢竟攻城是守軍選擇戰場。見白林如此囑咐,他隻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幕府有這樣的擔憂,但幕府謀士商議出來的對策仍是快速入城。巫藥炸了一次就沒有第二次,隻要衝過去勝利就屬於秦軍。


    小遷過去,餔時快結束的時候,鑿城結束,填埋好火藥的秦卒打出了旗幟。看到守軍的旗幟,數千巴人和黃壟的一個尉匆匆進入戰場。闕樓上的守軍見狀連連揮旗,示意城內的守軍秦軍可能馬上要炸城。


    秦軍的動作顯然要比守軍的反應更快,闕樓上的旗手還揮舞示警的紅旗,突然間地動山搖,硝煙塵土中,一大段城牆忽然衝天而起。城牆後方的巴人士卒看著這一幕不敢置信,城內闕樓上的淖狡、酈且等人也在驚訝的張嘴,秦軍終於破城了。


    “攻——!”夯土、雪塵還未落盡,秦軍的五百主、百將就大聲對著前方的士卒下令。距離爆炸太近的士卒這時候臉上還有些慌張,可看到城牆上被炸出的缺口,迴過神來的他們也揮舞著酋矛嘶聲大喊:“殺!殺!”


    秦軍衝向缺口,陣列在他們前方的數千名巴人蜂擁中已灌入城內。炸破的城牆距離城內的塹壕大約一裏,身著布甲的巴人無聲無息,腳下卻朝那道塹壕飛奔。然而讓人奇怪的是,站在塹壕後方土牆上的守軍並沒有點燃塹壕內的幹柴或者火油,他們唯一的障礙是雪地上橫七豎八的軺車。


    敵人疾奔而來,越來越多,很快將城牆與塹壕間的空地全部吞沒。當身著布甲的巴人躍入塹壕開始攀爬土牆時,守軍中響起了開炮的軍令。炮聲稀疏,炮擊不但沒有阻止秦軍衝前,越來越多的秦卒反而衝入了塹壕,架起了長梯。


    “秦人多矣!屈司馬……”看著塹壕前潮水一般的秦人,再勇敢的人也頭會皮發麻,巴虎對自己的司馬屈損大喊。


    昨日因為擅自開炮被請去大司馬府問話,當時的屈損有些發懵,事後迴想勿畀我懷疑自己是秦侯,整個人好像生吞了一隻老鼠那般難受。一夜未眠,今日秦軍果然猛攻北城,屈損愧疚更甚。巴虎的喊叫他根本沒聽到,等一些秦卒衝上土牆又被趕下去,巴虎不得不將正在發怔的他搖醒。


    “若之何?若之何?!”巴虎指著牆下的秦人對他大吼。


    “啊?”看到塹壕前已全是秦人,屈損急急掙脫巴虎的拉扯,他衝到牆內對準城下大喊道:“炸——!”


    “炸!”牆內的工卒一直等待命令,聞言馬上揮旗。


    ‘轟轟轟——’,守軍沒有將火藥埋在地下,而是對著秦軍鑿城的位置,將火藥置於軺車之上。甫一發火,牆外的軺車一輛輛炸響。車上不是單純的火藥,還有精心準備的霰彈和石片。爆炸聲中,霰彈與石片滿場橫飛,收割著秦卒的生命。


    連綿不絕的爆炸,最勇敢的巴人此時也狼突豕奔,反衝向城牆上的那個破口。城東、城南兩處恰好在這時候炸城,地動山搖的感覺加劇了秦卒的驚駭。白林布置在缺口處的短兵也禁不住慌亂,居然被潰卒衝破阻攔,裹挾著逃到了肥水北岸。


    看到這一幕的白林大怒中拔劍猛斬在身側的旗杆上。繳獲自楚軍將率的佩劍無比鋒利,這一劍把旗杆砍成了兩段,杆頂飄著的白字將旗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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