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以後世曆史,熊荊所知的繁華之地不過是大阪、京都、東京等數地。沈尹尚帶人測繪的三島地圖並不準確,即便準確,多岬多灣的三島海岸,也很難找到東京灣的位置。能找到的隻有大阪,它就在內海的最東端。至於京都在何處,熊荊從不清楚。


    孫餘與屈淦見大王目光落在內海最東,不由連連點頭。這正是他們選定的地方。農業最好是平原,平原沒有那最少也要是緩坡,是以但凡看到山嶺起伏之地,他們連岸都不登。


    兩人環方丈島一周,平原、緩地隻有三處:其一是熊荊目光落下之處,其二是目光落下之處的東麵海灣,其三是目光落下之處東麵海灣的東麵海灣的東麵海灣的東麵海灣。東麵海灣是伊勢灣,伊勢灣東麵是駿河灣,駿河灣東麵是相模灣、相模灣再東麵是東京灣。


    總而言之,島上較為大一些的平緩之地就是這三處。中原大地不提,即便巴蜀、舊郢這樣的平原相比於三島也是天賜之地。東京灣的關東平原不及舊郢平原的三分之一,這本是最好的遷居之處,但是孫餘等人看出這塊平原絕非宜居之地,這是水澤之地。


    水澤之地如果不治水,那是不可能變成良田的。位於關東平原南麵的東京古時稱為江戶,江戶開發是晚近的事情,十六世紀末期,德川家康才將統治中心遷往江戶。江戶城市規模擴大以後,德川幕府才著手治理利根川等河流的泛濫,關東平原才真正發展起來。楚人遷徙不是去治水的,這個地方雖是平原,能不去就不去。


    伊勢灣的濃尾平原雖然不是水澤之地,卻是海澤之地。尤其是平原南麵,很多地方居然在海平麵以下。洪水也好,海水也罷,隻要是水,便容易積蓄。除了麵積更小,這地方很像楚國的江東,江東也是海澤之地,平坦是平坦,大水一來什麽都要淹沒。


    最好的地方就是熊荊目光落下之處,這裏雖然是一個潟湖,但潟湖北麵和東麵有兩塊不大的盆地(京都盆地以及奈良盆地),盆地長近八十裏,寬有四十裏。開墾為田畝,一個大概有兩百五十萬小畝,兩個則是五百萬小畝。


    北麵(京都)盆地再北麵一些,是三島上最大的淡水湖(琵琶湖),此湖湖水流入西南的海灣(著名的澱川河),湖的東南又有一塊盆地(近江盆地)。這塊盆地算上南麵的一些緩坡,麵積幾乎與西側·兩塊盆地麵積相當,估計也有五百萬小畝。


    一千萬小畝耕地自然不能輪作,一年兩收,以最低的畝產也有三石,即三千萬石。庶民每年食粟十八石,三千萬石可養活一百六十六萬人。


    僅三塊盆地當然不能安置全部人口,這時候隻能往東安置於南北山脈(鈴鹿山脈)以東的海澤平原(濃尾平原)。海澤平原雖是海澤之地,南麵不能開墾,可北麵沒有南麵這麽低窪,勉強開墾,以東洲之穀的產量還是能養活人丁的。


    最重要的是海澤平原的麵積比西麵三塊盆地要大得多,西麵三塊盆地加起來也不過一千萬小畝,海澤平原全部開墾,麵積肯定要超過前者,三百萬人居於此是可行的。如果人口再多,比如還有兩三百萬人,除了見縫插針,也隻能遷往那塊水澤(關東)平原一邊耕作一邊治水了;如果隻是幾十萬人,那就安置在盆地西麵的內海北岸。


    三個多月時間,兩艘朱雀級飛剪分頭行動,孫餘和屈淦粗略探查後商量的安置計劃就是這樣。也幸虧方丈島是一座狹長島嶼,不然這樣繞一圈看到平原就登岸、看到山嶺就不登岸的探查方式肯定會錯過內陸深處的平原。


    熊荊是這樣慶幸的,孫餘和屈淦沒覺得絲毫慶幸,他們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辦法,島上的精華之地絕無遺漏。整個安置計劃稟告後,孫餘再道:“此兩地雖可居三百萬人,然未算絲麻桑蠶之地。故臣以為,此兩地居兩百人可也,三百萬人當遷於水澤之原。”


    “可。”熊荊下意識的答應,他不好說遷徙三百萬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四月所遷之人,一半遷於蓬萊之北,一半遷於內海之東。”孫餘道。“三十萬人於此可先種東洲之穀,以弗要馬耕種事半功倍,當年或得三百萬石糧秣。”


    孫餘是按四月遷徙六十萬計算的,熊荊不得不提醒他道:“六十萬多矣。四十萬,或二十萬。”


    “那便二十萬人於蓬萊,二十萬人於內海。”孫餘隻能跟著熊荊糾正。“或可得兩百萬石,加之內海一季所種……”


    “工匠有十萬,彼等需修碼頭、建城邑,築工坊,不事莊稼。”熊荊再度提醒。“王廷、貴人等又十萬,彼等也不事莊稼。”


    “敢問大王四月遷人幾何,其中農人又幾何?”孫餘索性反問熊荊,他不知具體計劃。


    “造府需先遷,機器、礦料、水泥、钜筋極多。王廷又有諸多寶器,此或需十萬噸舟楫。”熊荊迴想大司馬府剛剛送來的第一批遷徙計劃,再度相告。“以二十萬人計,一年需粟五萬噸,粟米輕也,五萬噸當占七、八萬噸噸位,剩餘十數萬噸舟楫……”


    “十萬工匠之外,餘者皆貴人?”孫餘吃驚問道,他沒想到第一批遷徙的除了工匠全是貴人。


    “非也。貴人不及一萬,餘下皆各師將卒之子嗣。”大司馬府製定的詳細計劃中,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每一批都有安排,計劃與公之於眾的那個計劃完全不同。


    “可彼等不能耕種啊。”孫餘本以為工匠之外全是貴人,聽聞剩下的人絕大部分是將率子嗣,頓時舒了口氣。他就怕遷徙的全是貴人,還有貴人的門客、奴仆,以及這些人的家眷。


    “確實不能耕種,故而……”熊荊有些苦惱。“十月再遷時,還需再輸粟二十萬噸。餘二十萬噸舟楫運人,隻可遷四十萬人。四十萬人二十萬為男女童子,六萬貴人、四萬工匠,十萬農人。”


    二十萬人一年需食五萬噸粟(約三百六十萬石),兩次一共運去二十五萬噸粟,這是六十萬人兩年的口糧。聽聞這樣的遷徙計劃,三個人目瞪口呆。六十萬人中,隻有十萬農人,其餘五十人不事耕種,不事耕種的結果就是粟米擠占了三十萬噸的舟楫噸位。


    “城邑、工場便難道不能晚數年再築?”屈淦道。“十數萬工匠先伐木辟荒。”


    “童子一月僅食一石,四十萬童子一年乃四百八十萬石、六萬餘噸,兩年也不過十三萬噸。”孫餘也道。“二十五萬噸粟多矣!”


    “若明年楚國便亡,若之何?”熊荊反問。激動的三人像被澆了一桶冰水,張著嘴全說不出話。


    良久沈尹尚才道:“既然時日僅有一年,舟楫為何隻遷兩次?”


    “海舟航行需風,戰舟、大舫、漁舟不避風浪,路途四千裏,童子劃槳力弱,返時欋手不過三、四十人,往返許幾日?”熊荊起了個頭便不想再言。他還反問沈尹尚:“你為何不知?”


    沈尹尚的問題大司馬府和熊荊討論過無數次。海舟之外,其餘舟楫劃過去後,還要有欋手把舟楫劃迴來。一艘大翼戰舟幾十名欋手確實能劃迴來,但這要多久?去時如果是五節,一天劃行八個時辰,一千五百公裏則需要十四天;返迴時隻有三、四十名欋手,航速僅三節,一天劃行九個時辰,則需要二十一天。


    這僅僅是路程,抵達目的地返航前還要適當休息,沒有四、五十天時間肯定不能往返。三、四月作為第一次遷徙時間窗口,九、十月為第二次遷徙時間窗口,一年也就隻能遷徙兩次。


    “戰舟、大舫、漁舟沿岸而行,何懼風浪?”沈尹尚知道海上的情況,不說話,屈淦還是相問。


    熊荊沒有迴答他,沈尹尚道:“大敖所言乃直航四千裏,往返需四、五十日,然直航畏風浪。若是沿岸而行,便不是四千裏,而是五、六千裏,一次往返需七、八十日不止。朝鮮之西岸,冬日數月潮起潮落,甚是兇險;夏日之東海,五月至九月又常有颶風……”


    沈尹尚用自己所學解釋為何一年隻能遷徙兩次,極力思索下他顯得心不在焉。


    “舟楫如此,海舟雖不畏風浪,但又受製於季風,季風不至便不可揚帆……”


    一年隻能遷徙兩次,兩次隻能遷徙六十萬人,沈尹尚越說越心驚。難怪要輸運二十五萬噸粟糧、難怪遷徙的絕大部分是童子,看來大王和大司馬府認定楚國隻有一年的遷徙時間。


    聽出他的聲音開始變調,孫餘和屈淦也臉露苦澀——他們為了數百萬人前去探查,可真正遷徙的人卻隻有六十萬人。熊荊安慰道:“若大壑可用,東北季風時,海舟三十幾日可往返一次。下月,今年屈夕、今年援夕,明年刑夷、明年夏夷,五個月可輸運四次。六萬多噸海舟,一次運十二、三萬人,也有五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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