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騎第一次衝擊就將霄安師後方五人縱深的陣列擊潰,騎將見此連忙指揮騎卒再次衝擊,霄安師正麵的秦軍步卒看到己方騎兵正猛然敵人後背,戎車上的百將也揮劍大喊:“攻……”


    他的喊聲隻發出一半,身後便有一支騎矛突刺而來,將他捅出戎車。秦軍騎兵迂迴,楚軍騎兵也在迂迴。眼見秦軍騎兵猛擊己軍後背,媯景不得不分出一支騎兵猛擊秦軍後背。此時兩軍騎兵就像兩條互相撕咬的惡狼,垂著尾巴,在雪地上轉著圈兒嘶咬對方的屁股。


    楚軍騎兵猛擊在秦軍後背,秦軍三十排縱深的軍陣並未潰陣,但這緩解了霄安師正麵的壓力,當秦騎第二次衝來時,之前衝開的那個缺口更大。第三輪騎兵衝擊還沒到來,遙遙欲墜的陣列才被秦軍步卒推垮,陣列終於破了。


    “驚!驚!驚——”軍陣破裂,本來同在一卒的黑夫發現自己找不到弟弟,深陷洪流的他朝著陣後嘶喊起來。全力推垮楚軍陣列的秦卒止不住前衝的步子衝到了楚卒麵前。正常情況下手持酋矛的秦卒無法靠近近戰,破陣的激動促使秦卒大步前衝,最前排甲士趁機棄矛拔劍,逼得秦卒也棄矛近戰。


    夷矛酋矛互捅多數時候隻有矛柲的啪啪聲,钜劍與鐵劍相擊才會金鐵交鳴。黑夫的嘶喊伴著金鐵交擊的聲音並不能傳多遠,秦騎再一次衝上來砍殺時,他才在驚慌的潰卒中看到弟弟恐懼的臉龐。


    “驚!驚……”他愈發大力的唿喊,擠出殘餘的陣列往陣後奔去。兄弟倆的距離隻有十數步,但在秦騎的砍殺下,這十數步的距離好似安陸徒步走到竟陵。


    “啊!”秦騎揮舞著鐵劍砍向黑夫,劍未至劍上的血先甩了黑夫一臉。滾燙的血液好像出爐的炭火讓黑夫手腳麻痹,他腳一軟踩在同袍的屍體,踉蹌跌倒中險險避過了這致命的一劍——劍砍在身後一個人的肩上,鐵劍並不鋒利還帶著些純鐵的柔軟,騎卒拔出劍沒有再砍,而是先把彎曲的鐵劍用手掰直。趁著這個空檔,黑夫從他馬腹下鑽了過去。


    “驚!驚……”四處都是廝殺,都是奔馳的戰馬,都是倒地的屍首和潑撒在雪地上鮮血。直到黑夫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恐懼的六神無主的驚才清醒過來。


    “即死也!即死也!即死也……”驚之前是喃喃,見到黑夫恢複神識才這樣大喊。他即便被黑夫抓著,腳步也拖著黑夫往南奔去。此時秦騎衝入楚軍陣列砍殺,南麵襄城高大的城牆讓人發自心底的感到安全。驚要往襄城跑,到了襄城便能避開秦軍步卒和秦軍騎兵。


    “不可!”黑夫一把將他拽了迴來,他沒有說任何理由,隻是將弟弟往北麵殘存的陣列裏拖。相比於雪地那頭的襄城,十數步之外殘存的軍陣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黑夫、黑夫……”不明白兄長意圖的驚好似要哭出來,他身子墜垂著,腳步瞪在雪地上,就是不去正在廝殺的北麵。他這樣拄著不走根本拉不動,黑夫一放手在驚要摔倒前,一把抱住了弟弟的腰,任由他的掙紮將他拖向北麵。


    “列陣、列陣、列陣……”卒長在大喊。秦騎的衝擊是一陣一陣的,衝擊後砍殺一陣便會迴撤,過一會又再度橫衝而來,趁這個機會,卒長鬥貝調整著軍陣,以阻攔秦騎的下一次衝擊。


    攔腰抱著弟弟的黑夫一會左、一會右,在迴撤的秦騎中不斷閃避。他的注意力全在秦騎身上,沒想幾個楚卒也趁這個機會跟著迴撤的秦騎逃離軍陣,雙方撞在了一起。


    “你…”黑夫已經力竭,氣喘籲籲,迎麵逃來的人竟是垣柏。


    全師十六個卒,隻剩下三五個卒在卒長譽士的支撐下保留著部分陣列。垣柏的逃走並不意外,隻是沒想到戰場上兩人會恰恰相遇。


    “敗矣!胡不逃?”隻有二手钜甲的霄安師頭胄沒有麵甲,黑夫看見垣柏半張臉全是血,傷口長的嚇人。這個素來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偏長也顯出倉皇之色。他,也會怕死。


    “戰或死,逃亦死,胡逃?”黑夫沒興趣與垣柏爭辯,抱著弟弟的他隻想在下一波秦騎殺來之前擠入那個小小的軍陣,這才是活命的機會。


    話說話他擠開跟著垣柏逃跑的幾個人疾步衝向陣列,垣柏迴望他一眼,稍稍猶豫還是奔向數裏外的襄城。當秦騎再次衝來時,他們急急仰躺在雪地上,用帶著的兩麵矛卒圓盾把自己全身蓋實——


    這是戰場老卒才懂的辦法,更正確的做法是先在地上刨出一個可以臥下的淺坑,躺進去再蓋上盾牌。隻要不是在屍堆之下,晚上就能翻開盾牌逃命。垣柏幾個人不需要等到晚上,他們隻要等到秦騎馳過,等秦騎衝向潰散的楚卒砍殺時,一塊接一塊的盾牌便翻了出來,幾個人無頭蒼蠅一樣奔亡在雪地上,襄城就在前方。


    “柱矛!柱矛!柱矛……”卒長鬥貝背上插著幾支弩箭,但這不妨礙他對著剩餘百十名士卒大吼。他看到了很多人逃跑,包括剛剛跑出去的偏長垣柏,但他沒有、也來不及阻止這些人,他必須留在原地,直到戰死或者勝利。


    驚的臉上帶著淚痕,他身前的黑夫手裏握著夷矛,整個人是站直的。他的側望下,秦騎駛過後,躺在雪地上的垣柏翻開盾牌大步奔向襄城城池。忽然間他有些後悔,後悔沒有跟垣柏一起跑,他從不知道可以靠裝死瞞過秦人的騎兵……


    鬥貝不知黑夫在看什麽,柱矛必需彎腰,黑夫直挺挺站著,他不得不衝到他身前吼道:“柱緊矛!柱緊……”


    “唯……”黑夫剛開口血便從鬥貝頸部噴射而出。钜甲身甲與鐵胄分離,伏身揮劍的秦騎鐵劍砍在鬥貝頸間,血液像箭矢一樣暴飛,下意識撫住脖子的鬥貝腿一軟便倒了下去。


    “卒長!救卒長!殺——!”黑夫的心髒還在震顫,陣中士卒不再柱矛衝向了秦軍騎兵,好不容易維係的陣列徹底散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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