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改別字)


    “稟神醫,羋良、羋女公子求見。”陸蟜入室後揖向昃離,臉上全是苦澀。


    “羋……”祖太後薨落,昃離的使命已經完成,正在收拾東西準備返楚。他聞言一怔,這段日子鹹陽傳著各種各樣的消息,有的說大王戰死,有的說大王已逃入胡地為胡人所殺……,消息不可輕信,可死在鹹陽城南的趙軍騎士卻是真的,這些騎士全部梟首,堆成了京觀。


    除此,羋玹的消息也傳的極多,最廣為傳揚的就是大王是為羋玹而入秦,隻是羋玹已是秦王妻妾,不願與其相會離秦。昃離當然知道大王和羋女公子的情事,他無法確定羋玹的心思,聽聞她登門求見,不免有些忐忑。


    “昃大夫……”陸蟜不知昃離為何發愣,又喊了他一句。


    “請,速請羋……女公子。”昃離丟下手中的東西,忙至明堂相會。


    “羋玹見過神醫。”明堂上的羋玹穿著緦麻喪服。祖太後雖然對她一生寵愛,卻隻是她的族姑母,所以她隻穿緦麻,複喪不過三月。“神醫昔日醫治之恩,羋玹在此拜謝。”


    羋玹大拜頓首,昃離一時手足無措,他最終沒有挽救羋棘的性命。如果忘記了,說不定羋玹已經入楚了。“羋女公子請起。敝人醫術過微,未能救得祖太後。”


    昃離一句說的羋玹眼眶含淚,隻是病入膏肓,不死藥也不能挽救姑母的性命。


    “女公子前來隻為……”昃離見羋玹想哭,連忙轉移話題,他覺得羋玹此來還有他事。


    “尚有一事托付神醫。”羋玹說完頓至,明白她意思的昃離連忙揮退旁人。“請神醫將此物帶至郢都,交由大王。”


    “諾。”羋玹從懷裏拿出的是一個單薄的綢緞包裹。昃離鄭重接過,他還想問什麽的時候,羋玹已經告辭了。他沒有打開,也不敢打開,隻小心地將它放置入貼身的藥箱,可惜的是,他離開鹹陽之前,這個包裹出現在秦王趙政的案頭。


    “請大王稍息用膳吧。”包裹內是寫滿字的楚紙,每一張都是少女的愛戀和思念,趙政對趙高的聲音渾然不覺,隻等趙高又喊了他一句,他才反應過來。


    “趙高,你說…愛為何物?”帶著茫然的趙政如此問道。


    *


    秦處西北,西北的戎狄部落,隻有羌人一直以來都不曾對秦臣服。究其原因,似是他們最早的酋長無弋爰劍就是秦人的逃奴。據說當年無弋爰劍逃亡時秦人追之甚急,藏在岩洞裏秦人索性放了一把火,應該是要燒死他,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燒死,羌人以為神,推其為豪。


    如果處在中原,思維縱橫幾百裏就夠了,但若是身在草原,那最少要想到千裏之外。以河曲之地為中心,畫一個半徑一千裏的圓圈,唯有在羌人所居之處,三千人才能獲得補給,並不會被人出賣。這是熊荊的思路,也是辛勝感覺到卻沒有想到的東西。


    這當然不能說辛勝太傻,隻能說他的目光隻看向河曲之地的北麵和西麵,沒有看到河曲之地的南麵。熊荊要求的過冬之地,實際在黃河的上遊,後世靠近青海的西寧。用一個古籍上常常出現的地名就是:河湟。


    因為沒有精確的地圖,他隻能大致判斷哪裏距河曲之地有一千多裏,實際一千三百多裏,每日走五十裏,需要二十多天。而前去的道路,這是最簡單的,河湟之所以叫河湟,是因為其在黃河與湟水交匯之處,所以隻要順著冰封的黃河河道上行就可以了。至於明年春天二月黃河化凍,那更簡單,貓冬的時候造好船,淩汛後順黃河而下即可。


    計劃就是這麽簡單。如果不想冒著秦軍截殺的危險、不想嚐試陰山以北蒙古高原零下二、三十度的奇寒,唯一的可去之地隻能是河湟。那裏的羌人有好十幾萬人,他們知道耕種,冬天積有蓄糧,養活三千人不成問題,就不知道能否養活兩千多匹牛馬。


    九原郡失陷的消息傳來後,並沒有什麽猶豫,李泊、李齊這些趙人都願意跟著熊荊去過冬之地。一行人設法製造一些北去的痕跡之後,便順著黃河往南走了,到達秦國北地郡最西麵狄道的西北,也就是後世的蘭州,三千多人開始轉向黃河支流湟水。


    一轉入湟水,遇見的羌人便越來越多,他們大多居於湟水河畔,依稀的村落、低矮的木屋、參差的阡陌……,對於糧秣所剩無幾的隊伍來說,這種情況讓人欣喜。


    當然也有讓人擔心的事情,那就是即便有羌人唿喊聯絡,己方也沒有與這裏的部落取得有效的聯絡。所有羌人一看到三千多人的隊伍就連忙避走,消失的無影無蹤。


    “戎人避我而不見,奈何?”風雪越來越烈,牛馬凍死越來越多,終於住上木屋的李泊有些擔憂。他感覺這樣走下去,彼此間終會爆發一場戰爭。


    “羌人之祖畏秦久矣。我等楚人,遠祖與羌人曾有親。”弋通解釋道。無弋爰劍的孫子忍,擔心秦人攻伐,故而率族人遷徙,有些入川,有些入藏、有些入疆,藏人就羌人的後裔。而楚人與羌人的關係,是楚人先祖娶了羌人部落的女子,與周人相似。


    不過殷商之前羌人與戰國時期的羌人同類不同族,細較起來隻能算是遠親——殷時羌人曾與周人一起參加牧野之戰,進而分封中原各地,它們的文明程度自然要高過湟水兩岸的羌人,可正是這種遠親關係,也讓河曲之地的羌人自願帶路。就不知道河曲處的羌人,是因為楚人與羌人是遠親帶路,還是因為楚人與秦人為敵帶路。


    “糧秣尚有幾何?”熊荊一點也不擔心聯絡不上羌人,他隻關心何時。


    “不多矣。”已經想盡一切辦法背負糧秣。甚至連龍馬豆麥都大幅度減量,狄馬、役牛那就隻能吃草。隊伍每日隻走四十裏,剩下的時間就是四處割草。


    “不多是幾何?”熊荊追問。他現在約束著楚軍士卒和趙軍士卒,不讓他們搶劫羌人。真要斷了糧,那不搶也得搶了。


    “十日。”弋通說了一個數字,“十日之後若再無糧秣……”


    “報——!”木屋外傳來訊報,是項超的聲音。“稟告大王,羌人來矣。”


    “來矣?”熊荊不解。“羌人大豪來否?”


    楚人稱首領為豪,羌人也稱首領為豪,這點讓熊荊親切,畢竟是親戚。


    “非矣!”項超就在門外,門外大雪,他就立在雪中。“是羌人之軍前來。”


    “羌人之軍?”一屋子的人大訝。熊荊起身道:“幾裏?”


    “臣見其時尚在三十裏外,不知半個時辰其行幾裏。”項超說道。三千人順著冰封的黃河上行,斥候總要四處派出,轉入湟水也是如此。遠遠的,他便看見羌人聚集而來。


    “其欲與我戰否?”熊荊追問道。


    “臣見彼得皆持兵戈,似欲與我戰。”項超迴到。


    “羌虱何在?”弋通問的是河曲羌人的首領,那人叫虱,懂秦語。


    “羌虱欲與之言,已被彼等所擒。”項超道。“大王曾命我等不可殺傷羌人,故臣立刻轉迴。”


    “備馬!”帶著三千多人不請自來,跑到人家家裏,確實有些不妥。可不跑到人家家裏,冰天雪地自己去那過冬?熊荊隻喊備馬,一會他便穿上馬靴披上羊裘出門上馬。


    在木屋裏還不覺得,一出門他隻覺得冷意已經滲透到骨頭裏。钜甲根本就不敢碰,一碰就要掉一層皮。還有就是讀小學時才有的‘蘿卜’,他的幾根手指很早就凍成了‘蘿卜’,冷的時候刺疼,暖的時候發癢。


    “駕!”屏著唿吸對抗寒冷是不行的,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適應這種寒冷,而後才策馬前行。莊去疾、媯景、項超、成夔等兩百餘名騎士緊跟著,奔行在獵獵飄揚的王旗之下。這時趙將李齊也率部來了,趙卒騎著最後四百多匹戰馬,與楚軍一道西行。


    天氣越來越冷,釘了钜鐵馬掌的馬蹄踏在湟水冰麵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七百多騎奔行不到十裏,便看到了沿湟水上遊而來的羌人軍隊。中肯的說,羌人兵甲真不怎麽樣,一些甚至隻有棍棒,至於甲胄,除了少數一些看上去像頭領的人有一副秦式皮甲外,其餘人根本無甲,他們隻披著一件皮裘,被發括領。唯一讓人動容的就是人多,湟水兩岸全是羌人。


    “許有兩萬多人。”李齊眼毒,掃了一眼就給出一個較為準確的判斷。“臣以為我軍當先發製人,以重騎擊其中軍之戎車。”


    透過羌人的軍陣、如果算是軍陣的話,李齊看到了中軍後有一輛飄著旗幟的戎車,那應該就是羌人的大豪。


    “不必。你等止步於此,不可上前。”熊荊道。


    “大王不可!”媯景急道。兩萬多羌人正在湧來,大王卻要自己止步,隻帶著一名羌人上前。媯景想上前卻被弋通喝止。那名羌人忽然大叫起來,發出一連串急促的音節。湟水在此兩山相夾,山穀的迴音讓兩萬多羌人能清楚的聽見他的話語。很快他們就停步下來看向中軍戎車上的大豪——來自東方的君王要與他進行一場勇士之間的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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