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寶總理2004年3月5日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關於"五年內取消農業稅"的鄭重宣布,像一聲響徹雲天的春雷,在遼闊的中國農村的每個角落迴蕩。對9億中國農民來說,再沒有比這條消息更令他們激動和感動的了。

    2005年,我所在的那個村子也取消了農業費,隻可惜遲了十多年,已經走出農村的我再也享受不到這大好的惠民政策了,但是我依然感到激動萬分。

    我國多年來農業稅穩定在500億元左右,2002年僅占全國稅收的2。6%,每個農業人口不到60元,"60"塊錢,對城裏人,對有錢人來說,是不值一提的區區小數。但在當今中國的不少農民眼裏,每個人交60元也不是一件簡單事。五口之家一年要交300元,他種那幾畝地去掉化肥、種子、農藥、水費等各項開支,又能掙幾個300元呢?再說,300元可能維持一家兩三個月的最低生活呢。問題還不在這裏。因為有農業稅,就給其他五花八門的費稅"搭車"提供了平台,這樣幾倍甚至十幾倍於農業稅的負擔就會落到農民肩上。

    在十多年前的九十年代農民卻被沉重的提留壓得喘不過氣來,簡直就是煉獄般的日子,那個時候,我家種了四畝地(三畝水田一畝旱地),合同上一畝地的提留款是300元(光合同上的300元就超過了國家規定的農業費的5倍,但是遠遠不止這個數,交到年底要交700元),四畝地就是1200元,而那時的稻穀價格低,農業資料比如化肥、農藥、種子價格又節節上漲,一畝地的投入包括種子、農藥、化肥、抽水費最少要200元,稻穀的價格是35元(50公斤)一畝地收稻穀500公斤,收入350元,(當然不算人工,農民從來是不算人工費的)如果在不交一分錢的提留話,還勉強能持平維持生活,但是節節往上升的提留款接踵而至,有如一台榨汁機,要榨幹你的血汗,直到枯竭而亡。

    為了能保提留不折不扣地收上來,縣一級成立了提留征收辦公室,並由主管的領導親自掛帥,起草文件,與鄉鎮簽訂責任狀,設立獎懲製度,還在電視台開辟提留征收專欄,每天晚上在新聞中排名播出各個鄉鎮的征收進度,一個時段一個季度一結帳。在九十年代無論你走到哪個鄉鎮的會議室裏、辦公室裏掛滿了各種“春季征收一等獎”“夏季征收第一名”“秋季清收比賽金杯獎”的獎牌(匾)、獎杯、錦旗。成為那時鄉鎮裏的一道風景。而鄉鎮一級更為重視,那裏的重點工作、中心工作就是收提留,鄉鎮幹部的工作也就是收提留的。縣裏的電視上每天都要清收排名的,每個鄉鎮都不甘落後。誰也不願被排在最後丟臉。這時就是鄉鎮幹部最“辛苦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要包一個村,還把工資與提留掛鉤。縣裏是每半個月結一次帳,鎮裏就一個周結一次帳。但是不管你收得如何厲害,歸根到底到底還是要農民手裏有錢。每年春季夏季收提留的時候,因農民收少量的春季作物要買農藥、化肥要投入,這樣村裏就很難完成下麵下達的征收任務。他們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找有錢的人高利貸款,以5分至1角的利息貸款完成任務,就是100元錢每個月5至10塊錢的利息,而貸款給村裏的除了少數的生意人,大部分都是鄉鎮的包村幹部,包村的幹部可謂是名利雙收,一舉兩得,既使自已所包的村完成任務,又能從中賺到一筆高出銀行幾十倍的利息,一個包村幹部如果貸給村裏一萬元,一個月的利息就最少是500元,10個月就是5000元,幹部們找到了一條致富的門路,而這些高利息村裏不會承擔,村幹部不會自掏腰包買單,最終還是要轉嫁到農民頭上,。年初合同上的提留數是每畝300元,加上鎮裏、村裏的各種搭車收費實際上就變成了每畝地700元。如果你在年初交清這個數的話,就不會吃高利貸,而實際上年初交清的幾乎沒有。那時收提留分:春季、夏季、秋季、冬季,如規定的時間不交清就要計利息,計息以一個月為標準,一個月後計的利息也轉成了本金重新計息(如700塊的提留一個月的利息就是35元,如果不交的話下個月就按735元計息了)這樣利滾利,提留就變成了“高利貸”,到後來,靠種地這提留你是永遠也交不清了,農民活似當代的楊白勞,要交清提留隻有賣兒賣女了。

    到了冬季清收的時候,收提留就變成強製性的了,他來請來了派出所的民警,開著拖拉機,有錢的交錢,沒錢的就交糧食,牽年豬、抵耕牛。這一年,父親用養了十幾年的耕牛抵了提留但是還有2000元沒有交清。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我們家背上滾雪球一樣的高利貸,一下子跌入萬劫不複的困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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