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四人迴到學校,天還沒黑,剛進學校大門就聽趙玲、 孫倩等人大聲小氣地說話,韓東、二o三也在其中。教室裏麵正打撲克,韓東、二o三、付振滿臉都是紙條,正互相埋怨。二o三臉上的紙條有的貼在眉毛上,擋住了眼睛,往上吹口氣才能看見手中的牌。這邊趙玲、孫倩、李素晴臉上也有,但不多,他們正玩“四搖” ,二o三邊出牌邊吹紙條邊嘟噥:“等搖你們的,非貼你們眼皮上不可,一個六”。周圍圍著不少人,嘻嘻哈哈看熱鬧。

    “別跑風吆”,韓東嚷:“這把坐地搖她們”。

    “坐炕上也搖不了”。不知誰接這麽一句,接著是哈哈哈的笑聲。

    有熱鬧當然少不了王軍,他沒跟麗君等人打招唿就吱溜鑽了進去,不聲不響擠到二o三身後,把擋在他眼前的紙條撩起來。

    二o三眼前一亮:“肯定是王軍兄弟,這把贏定了”。

    “贏了也不算,”趙玲對王軍說:“趕緊放下來,不然咱輸了往你眼皮上粘”。

    王軍笑道:“行了玲姐,這也算玩賴呀,別說粘我眼皮上,就是長我眼皮上為了周哥我也認”。 眾人哄堂大笑。

    “真夠意思”!二o三說:“還得我兄弟,誰也不行,兄弟,先把這兩紙條替我粘上,別動!倆九!”

    “好唻!”王軍痛快地答應一聲,拿過膠水抹在紙條上,然後一按:“替你粘上了”。這下可好,整個兒把眼睛給封住了。眾人笑得前仰後合咳嗽不已。

    付小雲笑得滿臉通紅掐王軍腰一把說:“王哥,你太善良了”。眾人一聽更笑得上不來氣兒。

    二o三哭笑不得,把紙條往上一粘說:“我兄弟真不經誇,幸虧沒讓他兩肋插刀,不然非紮我肋上不可。”眾人笑聲剛漸小,一聽這話又笑翻過去。王軍剛要接話,李莫芹敲著窗戶叫他,他一拍二o三肩膀走了出來。

    李莫芹詭秘地一笑一指她的宿舍說:“有人等你”。拿著臉盆牙具走了。王軍來到趙玲的宿舍,剛邁進門檻猛然想起什麽停住了,果然是笑娟在等他。

    “王哥”,笑娟已看見他,笑著迎了上來。

    “笑娟”,王軍熱情地迴握她的小手:“你咋好幾天沒來?你好像有點瘦了”。

    笑娟眼圈一紅感激地說:“謝謝王哥,這幾天竟出去玩兒,沒睡好,哎,鄭大哥和小錦州 呢?”

    “啊,他們都迴家了。”

    “小錦州也迴家了?那麽遠。”其實笑娟從趙玲那裏已知道這些了,見侯豔從窗前經過就故意嘮些別的。

    “是,”王軍說:“我聽韓東說的,金亮接到電報馬上走了,可能家裏出了啥事,唉。”

    他倆在床上坐下來,側著身子,膝蓋和小腿挨在一起,笑娟突然發現王軍衣領上有一根很長的秀發,極不顯眼,她心咯噔一下:“王哥剛才上山去啦?”

    “啊,跟麗君姐——還有高旭,還有……”王軍在笑娟的注視下說不下去了,紅著臉低下了頭,他想起思夢在山上說見過笑娟。王軍的窘態笑娟看在眼裏,心中的預感更強烈了。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王軍的衣領,拈住那根長發,慢慢拉出來,她微張著小嘴兒,下頜微微抖動著,很吃力的樣子。王軍早已呆在那裏,連耳朵都紅了,笑娟左手托著秀發觀賞著,像在鑒賞一件精美價值連成的瓷器。許久,驀地,雙手緊賺那根長發捂住臉眼淚奪眶而出,她無聲地啜泣,雙肩顫動著,像一朵細雨中隨風搖曳的荷花,淚水不斷順著白裏透紅的臉蛋流到白嫩尖尖的下頜,滴落在腿上。王軍沒想到麗君的秀發會留在他的衣領上,繼而被笑娟發現,此時見她哭得這樣傷心,也難受而無奈地直搓手,不時迴頭望窗外一眼,口中不停地小聲喊:“笑娟,笑娟,別這樣……”

    笑娟的心碎了,好不容易在趙玲她們七嘴八舌的謊言中鞏固起來的信心被麗君的一根秀發擊垮了。她傷心地、絕望地、無助地哭了很久,這期間侯豔從窗前經過幾次,有意無意地掃他們一眼,付小雲向屋裏探下頭又出去了,張玉純剛要進來也被她擋了迴去。

    天略暗下來,笑娟已把王軍和她自己的手絹都弄濕了,雖止住哭,仍抽搭著,不看王軍。王軍不敢把手放在她肩上哄她,怕她哭得更厲害或倒在他懷裏,那樣會更糟,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她已知道或感覺到我跟麗君好了,那更好,省得明說更難開口。”王軍想到這裏稍稍安心,但痛苦不亞於笑娟,一想到她給自己的一片真心和溫柔,眼淚也已在不知不覺中流了出來。

    隔壁教室的門咣地開了,幾個男孩噢噢叫著跑了出來,幾個女孩笑罵著追了一段才不甘心地往迴走,有幾個向宿舍這邊走來。笑娟極快地擦幾下眼睛說:“王哥,送我一段,我要迴家”。不等他迴答起身向外就走,王軍趕忙跟在後麵。趙玲、孫倩正笑著往裏走,還沒看清什麽,笑娟和王軍就一前一後從她們中間低著頭無言地穿了過去,趙玲等人目送他們到大門口,對視一眼嘟噥句什麽進了屋。高旭從麗君宿舍出來,看到笑娟和王軍的背影不由迴頭掃了麗君一眼,思夢吐下舌頭偷偷地望著麗君。麗君一怔,皺下眉,衝高旭一揚下頜轉身迴屋了,鳳姐和侯豔見麗君迴來,表情極不自然地住了聲。離學校越來越遠,笑娟走路的速度放慢了,王軍一直跟在她身後,打量她窈窕的身材,婀娜的姿態,怦然心動。她的背影極似麗君,隻是略矮一些,沒有麗君健美瀟灑。笑娟迴了一下頭,王軍緊走幾步趕上來與她並肩而行,路總有個盡頭,已快到笑娟家門口了,她止住腳步轉向王軍。笑娟神情很是淒楚,那根長發仍緊緊握在手中。

    “王哥”,笑娟聲音發顫:“這根頭發是楊麗君的吧?”王軍倒吸口氣點點頭,笑娟的眼淚又流下來,“笑娟,我……”王軍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實在於心不忍,就像眼見溺水之人無力去救一樣:“笑娟,不要這樣”。

    笑娟一手掩臉扭頭向大門口跑去,跑了幾步停住了。“王哥,”笑娟擦幾下眼睛向王軍走來問:“我姨父你見過吧?”

    王軍一愣:“見過呀。”

    笑娟嘴唇動了幾下說:“讓楊麗君防備他點兒。”

    “什麽?”王軍如墜雲霧之中,猛然想起韓東說的,金亮讓他別接觸程笑娟這句話,他覺後背有股涼氣直往外冒,正迷茫著,嘴唇被吻了一下,緊接一聲再見笑娟消失在大門裏,黑漆的鐵大門咣噹關上了。王軍懵懵懂懂地迴到學校,他想再見到笑娟時問個明白,誰知笑娟再也沒有來,半個月後笑娟的姨父鄒濤來到學校學起裁剪。

    侯豔把王軍跟笑娟在宿舍的情景鄭重其事地告訴了麗君,麗君毫不在乎,侯豔不滿地說:“我可真是三個鼻孔多出一口氣”。麗君笑著一捏她下頜說:“我謝謝你還不行嗎?”鳳姐微低著頭,目視地麵,沉默不語,像在想著心事。

    對於一個少女來講初吻的意義是相當重要的。第一個追求她的人她可能忘記,但第一個吻她的人卻可使她銘記終生!麗君極看重初吻,也第一次體驗到男女間接吻的感覺是如此美妙,不過又恨自己太輕浮,那麽容易就被王軍征服了,事後給自己找個理由,就當被自己的弟弟吻了,這樣她的心才平衡了些。王軍當然不是在玩弄麗君,實在出於真心,在與她擁抱接吻的那一刻恨不得從此熔在一起,永不分開,這其中有笑娟的功勞,如果沒有笑娟打開王軍的心扉,他決不敢如此放肆地吻麗君,最起碼他們相戀的過程會很漫長,麗君的野蠻、粗暴、喜怒無常人所共知,誰知道吻她的後果是什麽?隻一下午的時間王軍經曆了兩個極端:極端的喜和極端的悲。他太注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何況他曾愛過笑娟,如果沒有麗君的身影,如果沒有對笑娟種種不正常行為的猜疑,那麽他們也就不會分手,笑娟也就不會遠走長春,以後的事也就都不會發生。

    理想與現實總有差距,對笑娟來說這個差距簡直就是反差,她夢想通過鄒濤從中參與,迫使王軍再迴到自己身邊,然而王軍與麗君的感情發展簡直一日千裏,女人的嗅覺告訴她,一旦王軍粘上麗君的邊兒是不可能再自拔的,麗君的美貌可以迷住所有的男孩,而王軍一直在暗戀著她,這一點笑娟很清楚。

    笑娟迴到家裏痛苦之餘砸碎了所有能照見自己模樣的東西,老太太嚇得雙手合什直念“阿咪陀佛”,保佑她隻要不瘋就好。笑娟把自己狠狠摔倒在床上,咬著枕巾許久漸漸冷靜下來。“我都做了什麽?王哥就這樣走了?離開我了?不!”她又不甘心了,還有一線希望,鄒濤那個挨千刀的或許還沒行動。“鄒濤!”笑娟發下狠:這個色鬼,被車軋死才好。她後悔不該告訴王軍提醒麗君防備鄒濤,她就這樣在矛盾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第二天一早踏上去長春的火車,到姥姥家——確切地說是到舅舅家散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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