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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穆先生的《小城之春》在王大倫看來是一部感傷的電影。玉紋的獨白貫穿整部影片,從她的語氣和神態裏,可聽出感覺出她無可奈何的壓抑。傷春的女人每日徘徊於古舊城牆和斷瓦頹垣之間,日子一地來,又一地去。


    她每日所做的無非早晨出門買菜、給丈夫抓藥,在城頭踱步好大一會後傷神地複迴到家中,將藥丟給丈夫時與他對話不過三兩句。剩下大半時日,是坐在妹妹房間繡花獨自喟歎,因為她覺得在這城裏,除了早晨出門徘徊的城牆頭之外,這間房是唯剩的有生氣的地方。


    人是無力的人,是活在生死之界的人。玉紋想死卻沒勇氣,隻是麻木地行使著作為妻子的職責;丈夫戴禮言想活卻沒勇氣,在心中對玉紋有無限愧疚。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麽的到來。


    章誌忱的到來打破了死氣沉沉的一切。他是禮言昔日好友,卻也是玉紋的舊時情人。他是年輕健康有朝氣的,與戴禮言死氣的陰鬱形成對比,又恰是玉紋內心的渴望和唿喚。於是這家熱鬧了,這小城似乎也熱鬧了,小妹戴秀本就是小城的異類,她活潑積極,見到多年不見如今一表人才渾身有一股勁的章大哥,自然又有新的活力出現。


    但溫情的感傷還是藏在陽光之下。玉紋和誌忱舊情複發,兩人欲言又止欲動又止,所考慮顧忌的無非是道德禮教。正在邁出的步子突然止住了,道德倫理在考驗著每一個人,誌忱不忍看到昔日好友心病加重,玉紋亦不忍丈夫再飽受身心折磨。


    由於費穆先生的《小城之春》拍攝於1948年,這樣一個敏感的曆史節點,後人在解讀時,不免把這種小環境中的私人情感糾葛賦予了政治的符號,還常常用杜甫的《春望》來形容《小城之春》。


    破敗的院落和城牆不免讓人聯想到破敗的國家。一身長袍馬褂傳統造型生有一身病的丈夫戴禮言是否暗喻多災多難的祖國?西裝革履健康年輕的舊情人章誌忱是否是五四運動提倡的外來新文化新思潮的隱喻?玉紋,是否正是費穆先生或那時中國知識分子的化身?


    他們如玉紋一樣,終日徘徊在舊與新、道德與、死氣沉沉與活力生命之間作艱難的心靈掙紮。隻是國家危亡使民族主義成為主流,他們在五四時與新文化結下的舊情緣遂成過眼雲煙。


    這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呢?尤其是在當時的曆史環境下,怎麽解讀都要服從政治的需要。而王大倫對此卻嗤之以鼻,也許費穆先生就是想拍一個愛情故事,一個三角戀愛的愛情故事。


    那天晚上在電影學院旁邊的茶樓裏,王大倫和莊莊導演聊的很投機,可能是大家對費穆先生的《小城之春》有著共同的理解。田莊莊翻拍的目的也很簡單,他不想影射什麽,他就是想再重新講一遍這個故事,同時為他心目中的經典致敬。


    分別時田莊莊給了他一本重新編劇的劇本,說是初稿,讓他先看著。哦,他的角色就是那個孱弱的、失去男人功能的、死氣沉沉的戴禮言。


    王大倫沒有先去翻劇本,田莊莊告訴他等過了春節還要試裝試鏡,正式開機最快估計也得明年五六月份。他現在需要的是先把腦子清空,一心一意演好《海鮮》中的警察鄧某。


    今年的春節很早,一月二十三日就是除夕,現在離過年也就二十天的功夫。所以北戴河的戲朱紋計劃用兩個星期拍完,時間很緊,他昨天就已經帶著攝製組先行啟程了。


    王大倫第二天一大早開著小夏利往北戴河趕。天氣不是太好,出門的時候天色就陰沉沉的,風很大。開出京城沒多久,天空中就開始飄了下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積了雪的道路開始變的濕滑,他很後悔出門的時候沒有在輪胎上裝防滑鏈,隻能放慢車速慢慢開。


    原本平時隻要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結果足足花了將近六多個小時,下了高速雪開始變小了,他也算是故地重遊,還特地沿著海北路到西海灘路去繞了一圈。


    冬天北戴河是淡季,相比剛剛開過城區的熱鬧,整個西海灘路兩邊如死城般的靜寂,路邊的賓館、休養所、飯店、商店都關門了,最多幾個看門人而已。海灘上空無一人,隻剩下冰封的大海和鉛灰色落雪的天空……看慣了去年拍戲時熙熙攘攘的海灘,現在眼前這副場景真有點科幻的感覺。


    劇組下榻的地方是在城區邊上的一家賓館,一下車王大倫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趕緊把羽絨衫的拉鏈拉到頂,這裏比京城冷多了,看天氣預報最低溫度要零下十幾度。


    “倫哥,我來吧!”


    他剛把行李箱從車裏拿出來,就見一個小夥子從賓館大門跑出來。


    “沒事,沒事。謝謝你小毛,我自己來吧。”


    小夥子是劇組的劇務兼打雜的。


    “倫哥,您舟車勞頓,還是我幫您提吧。這是導演交給任務,讓我在賓館等您過來。”


    小毛很殷勤,硬是要搶著幫他提箱子,在這個劇組裏他絕對是天皇巨星。


    “倫哥,您的房間都已經安排好了,在三樓,您一個人一間,旁邊幾間都是我們自己人。”賓館隻有四層,沒有電梯,小毛提著箱子一邊上樓一邊跟他介紹著。


    “哦,導演他們都在房間裏吧?”


    “沒有,下午導演就帶著大家去海灘拍戲了。”


    “在海灘拍戲?”王大倫沒想到朱紋的動作這麽快,剛到就已經開始拍攝了。


    “我剛剛從西海灘路那邊過來,沒看到什麽人呀?”


    “導演他們應該在鴿子窩海灘那邊,上午導演還去那邊看景了。”


    說話間來到三樓的房間,這家私營性質的小賓館條件還不錯,標準間,兩張床,電視衛生間一應俱全,差不多有個二星級的標準。


    小毛幫著把行李提進屋,王大倫摸出煙來遞給他一根,“小毛,坐一會兒吧。”


    “不用,不用,倫哥,您路上辛苦,您先歇著,等導演他們迴來,我再過來叫您。”小毛很有眼色,接過香煙連忙告辭。


    他把小毛送出門,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多,他早上七點就從家裏出來了,中午飯還是在服務區用一碗方便麵打發的,肚子還不餓。先燒了一壺水,又把帶的衣服放到衣櫥裏掛好。到衛生間試了試水溫,熱水還挺熱,索性又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喝茶、抽煙、看電視,一不小心還打了個盹。


    一覺醒來,看看窗外天都已經快黑了,不見小毛來叫,肚子也有點餓了。他穿上衣服想去下麵看看,剛剛走下樓梯,就見有幾輛車開進院子,一群人搬著東西下車進門,打頭的就是朱紋,這貨邊進門還在邊拍著衣服,看到王大倫,頓時笑嗬嗬的迎上來,“大倫,來啦!”


    看他心情不錯,估計拍的挺順利的,王大倫笑著問道:“下午拍的什麽戲呀?”


    “就是小梅在海灘上走的的那場戲。我跟你說啊,今天的戲背景意境絕對一流。”朱紋說起戲來,一臉興奮,手舞足蹈道:“天陰沉沉的,風很大,海邊都已經結冰了,但是遠處還是波濤洶湧,沙灘上空無一人,關鍵還正在下著雪。妗子一個人在海灘邊走,長鏡頭!勇紅站在人形梯子從高處拍過去。今天還運氣特別好,居然有隻海鳥就在妗子的頭上盤旋,在鏡頭裏一共出現了三次。你還記得不,當初我們在京城拍第一個鏡頭的時候,院子裏就一隻鴿子飛過?我當時就覺得這在冥冥中算是神來之筆,說明老天爺都在保佑我們……”


    “朱哥,既然老天爺都在保佑我們,那今天晚上咱們就好好搓一頓,慶賀一下唄!”劉勇紅和他的攝影助理扛著設備笑嗬嗬地走過來道。


    “好!今天晚上那就好好搓一頓,咱們順便給大倫接個風,就吃海鮮。”朱紋很豪爽地揮手道。


    “喔……”引來一片歡唿。


    吃飯就在賓館旁邊一家不大的海鮮酒樓,劇組二十個人不到,差不多坐了兩桌。雖說這個季節海麵結冰已經沒有漁民出海打漁了,沒想到這裏的海鮮還挺新鮮,螃蟹揭開蓋,裏麵的膏肓肥的流油。這種冰天雪地的天氣,喝著當地的高度酒,吃著海鮮別提有多美了。


    唯獨妗子食欲不高,這姑娘臉色不太好,還不停地拿紙巾擦著鼻涕,下午這麽冷的天在風雪交加的海灘上走了半天,都凍感冒了。


    朱紋作為劇組的老大跟手下的弟兄們幹了幾杯,看看女朋友的神情,突然眼睛一亮道:“哎,妗子,你現在這個狀態剛剛好,要不跟大倫先排一段?”


    “排什麽呀,人家現在有些頭疼。”妗子白了他一眼,嗔道。


    王大倫也覺得這貨不靠譜,道:“妗子,不舒服就早點迴去休息吧。”


    “不不不!”朱紋搖著頭,放下酒杯,一臉正經地扳著手指頭道:“小梅和鄧某一共吃了三頓海鮮。第一頓海鮮小梅還沒有被鄧某弓雖女幹,但鄧某已經看出了她想自殺,想勸她放棄自殺的念頭。而小梅呢,雖然她想自殺,但職業習慣是她對警察有種天然的恐懼感,但鄧某的喋喋不休又讓她很反感,很不耐煩,但又不敢發作。”


    說著這貨又指著自己的女朋友道:“你們現在看看妗子的表情,她感冒了,很不舒服,但是作為劇組的一員,她不想掃大家的興,依舊勉強坐在這裏陪著大家。這說明她現在的心態跟小梅第一次和鄧某吃海鮮的心態應該差不多。”


    接著他又轉過頭對妗子很嚴肅道:“妗子,之前你的表現是不錯,但你畢竟不是專業演員,趁著現在有感覺,我還是建議你跟大倫排一段,找找感覺,記住這種感覺,要是可以的話,明天咱們就實拍這場戲。”


    不得不說朱紋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妗子從一開始的不悅,聽到最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行,倫哥,那咱們就排一段?”


    看到王大倫點頭,又連忙從包裏拿出劇本來趕緊再熟悉一下台詞。一抬頭,發現王大倫居然還在對付他手裏的那隻大螃蟹,不由驚訝道:“倫哥,你不用看台詞嗎?”


    小梅和鄧某第一次吃飯,主要是鄧某在說,勸她放棄自殺,小梅隻是在被動的迴應。鄧某大段大段有好幾段的台詞。


    “不用,我都在腦子裏呢。”王大倫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


    “你都背下來啦!”妗子顯得很不可思議。


    朱紋則一拍大腿,道:“哎——看見沒,這就是專業演員的素質!妗子,你得好好跟大倫學學怎麽樣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說著,端起酒杯朝王大倫敬酒道:“來,兄弟,咱倆再幹一杯!”


    妗子其實也早把台詞背下來了,就是怕錯了,臨時再熟悉一下,捧著劇本也就看了一小會就差不多了。


    這桌上的人趕緊讓開,讓他們倆麵對麵坐著,就連旁邊一桌的也擠過來看熱鬧。


    妗子理了理頭發,深吸了一口氣,朝朱紋點點頭。


    “好,action!”朱紋大喊一聲。


    王大倫微微斜著身子,翹著二郎腿,“啪!”點燃了一根煙,噴出一團煙霧,看著坐在對麵一臉拘謹又有些不耐的妗子。


    他的目光在妗子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不緊不慢,一口濃重的山西口音道:“你不會也是到這裏來自殺的吧?”


    妗子不能光坐在那兒,她很聰明,正在翻弄手中的包,她拉上包的拉鏈,目光不敢跟他對視,強作平靜地反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我看得出來!”王大倫臉上閃現一絲得意,吸了一口煙,彈了一下煙灰,稍稍頓了一下,道:“但是,你還不是真的想自殺。”


    他的目光始終在妗子的身上瞟來瞟去,有些可惜又有些輕佻。他在《海鮮》裏的所有的戲,這幾個月來早就在他的腦子裏走了無數遍,甚至隻要一入戲,有些動作和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比如這一段戲,他的目光一直在妗子身上瞟來瞟去,一方麵是鄧某當警察的職業習慣,另一方麵他確實覺得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自殺真是太可惜了,同時他的好色又讓他的目光下意識的變得輕佻。


    “嘶——”雖說朱紋是第一次當導演,但好壞他是看得出來的,尤其是鄧某就是他筆下的人物。當他看到王大倫的這個眼神,跟他心目中的鄧某的形象一下子就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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